屋中,隻剩下了蘇淩和張芷月。
兩個人對望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終於,張芷月緩緩低頭,柔柔道:“蘇哥哥,你現在感覺如何了?”
蘇淩微微一笑,柔聲道:“應該無甚大礙了,但還感覺有些頭昏腦漲的”
張芷月聞言,有些緊張道:“怎會如此莫不是餘毒還未清除麼?”
蘇淩嘿嘿一笑,朝張芷月張開雙臂道:“要是讓你蘇哥哥抱一抱的話,保證藥到病除!”
張芷月輕紗下的俏臉騰地紅了,嬌嗔道:“芷月關心你你卻好沒個正形”
蘇淩可不管這些,就要來擁她入懷。
張芷月蔥手輕輕點了點蘇淩的肩膀,嬌羞道:“哎呀芳華和不浪他們就在外麵呢羞不羞!”
蘇淩一副不在乎的神色嘟囔道:“我蘇淩又不是抱得旁人家的小女娘,我抱我的妻子,有什麼羞的”
說著又來抱她,張芷月略微掙紮了一下,也回抱住蘇淩。
感受著彼此溫熱和呼吸,蘇淩喃喃道:“芷月,你過得好麼?阿爺好麼?”
張芷月輕輕點頭,喃喃道:“我們都好隻是大家在離憂山都很想你對了蘇大叔和蘇大娘身體也好,隻是整天叨念你”
蘇淩微微一笑,打趣道:“我爹娘這是相當認可他這個兒媳婦啊看來他們對
你印象不錯哦,也是我家芷月蘭心蕙質,誰能不歡喜呢?”
張芷月雙頰發燙,臉色緋紅。
幸虧那輕紗罩著,蘇淩看不出來。
兩人久久的彼此擁抱,誰都沒有再說話,彼此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短暫的安寧。
過了片刻,蘇淩方道:“芷月為何你一直戴著這輕紗呢?現在屋中無人,來,我幫你把輕紗取下來,蘇哥哥要好好看看你”
說著他便要伸手去取張芷月臉上的輕紗。
張芷月卻忽的向旁邊一閃,聲音有些慌張道:“蘇哥哥這輕紗,還是不取的好”
蘇淩有些疑惑,張芷月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淡淡笑道:“為何?這許久不見我的芷月,總不能一直隔著這輕紗罷”
張芷月緩緩低頭,找了借口道:“方才芳華姐姐已然說了,此乃軍中,我一個女娘,若無輕紗罩麵多有不便啊”
“你這會兒又不去外麵,何來不便呢?”蘇淩笑道。
“不不不不浪已經去給蕭丞相送信了,他們一會兒就來了芷月還是帶著的好”張芷月慌亂的搪塞道。
“嗯?”蘇淩微微的詫異了一下。
張芷月為何執意不肯摘下輕紗呢?這裡麵定然有原因。
蘇淩想罷,這才正色道:“芷月不要瞞我你到底為何不願
摘下輕紗呢是出了什麼事麼我可是最懂你的”
張芷月一怔,緩緩的低下螓首,雙肩抖動,竟是低低的啜泣起來。
這下蘇淩可慌了手腳,趕緊柔聲道:“怪我不好我隻是太思念芷月不要哭了你要是真的不想摘掉,咱們就帶著”
說著,他想要探身去抱她,卻因為慌張,扯動了胸前的傷口,哎呦一聲,整個人癱倒在榻上。
張芷月頓時慌了手腳,心疼的喊了聲蘇哥哥,便要過來查探他的情況。
見他隻是扯動了傷口,包紮之處微微滲了些血出來,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張芷月歎了口氣,忍住悲聲,低低道:“蘇哥哥芷月不該瞞你的我之所以不願摘掉輕紗是因為芷月變醜了”
蘇淩一時不解,詫異道:“變醜了?這怎麼會阿月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美的”
“不不,不美了蘇哥哥,我在幫你擠傷口的血毒之時,一不小心,那血毒濺到了芷月的臉上眉角上方被灼了一道很明顯的血淋子就像疤痕一般芷月”
說到這裡,張芷月又說不下去了,低低的哭了起來。
“什麼
”蘇淩聞言,眉頭一蹙,滿是心疼,一把將她擁在懷裡。
他一邊輕輕拍著張芷月的肩膀,一邊輕聲柔柔的安慰道:“我家的娘子,是世間最美的女娘一道小小的血痕,如何能掩蓋我家娘子的容顏呢?聽話,讓我看看吧”
張芷月執拗不過,隻得抬起螓首。
蘇淩小心翼翼的揭開張芷月的麵紗。
映入眼簾的,是那個他思念已久,魂牽夢繞的絕美俏顏。
櫻唇秀眉,如水的靈動雙眸,雖然帶著淚水,卻還是掩飾不住的嬌俏。
蘇淩終於看到,張芷月的左眉眉角處,的確有一道長約兩寸不到的深紅色的血痕,嵌在她的眉角之上,十分的明顯。
他看著她,滿臉的心疼,久久的不願移開眼睛。
張芷月神情一陣慌亂,忽的用兩隻手將麵容捂住,慌張的問道:“蘇哥哥是不是芷月變醜了芷月不好看了”
蘇淩輕輕的握住她的雙手,緩緩的從她的臉上移開,放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怎麼會我的芷月,永遠是最美,最好看的女娘”
張芷月聞言,用力的反抱住蘇淩,喃喃道:“真的麼?蘇哥哥,不許騙我”
蘇淩柔柔點頭道:“蘇淩何時騙過芷月呢?你看,你的名字中有個月字這一道紅色的血痕,豈不就像一道緋紅的新月
這不是變醜了,而是它把你襯得更美了,就像天上的新月一般從來沒有過的清麗美好”
“蘇哥哥”張芷月頓時滿心歡喜,將他抱得更緊了。
許久,蘇淩才滿是心疼的問道:“月兒疼麼”
“不疼一點都不疼”
蘇淩情不自禁地摩挲著張芷月凝脂般的臉頰,緩緩地抬起她的螓首,深深地吻了上去。
屋中,情深如暖。
過了許久,忽地聽到外麵林不浪的聲音傳來道:“公子丞相和郭祭酒來看你了!”
蘇淩心中暗道,這兩個大尾巴狼,真不會挑時候,就不能等等。
他又狠狠地吻了張芷月幾下,搞得這個小女娘芳心亂跳,嚶嚀一聲。
兩人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張芷月迅速的帶好輕紗,正色地快速說道:“蘇哥哥我未曾向蕭丞相表露我的身份,隻說是你的師妹丞相已然答應我留下,照顧到你完全康複”
蘇淩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便在這時,門前已然傳來的腳步聲。
蕭元徹大步的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喚道:“蘇淩啊,小猴崽子你怎麼樣了啊!”
蘇淩讓張芷月把他扶好,斜靠在榻上,故意裝出一副虛弱的神色,有氣無力道:“丞相
放心,我還沒死”
說話間,蕭元徹已然來到了蘇淩榻前,身後郭白衣也緊跟而至。
兩人看到蘇淩已然蘇醒,心中大慰,皆掩飾不住的高興。
“好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蕭元徹坐在榻前,握住蘇淩的手,高興的說道。
郭白衣雖然未說話,卻還是和蘇淩對視了一眼,彼此輕輕的點了點頭。
“睡得有點過頭了差點沒醒過來蘇淩死罪,害丞相擔心了!”蘇淩半開玩笑道。
蕭元徹擺擺手道:“什麼死不死的好好給我活著,再說死,我可要罰你!”
蘇淩趕緊點點頭,做出一副害怕模樣道:“那隻能借丞相吉言了我就好好活著罷!”
眾人皆哈哈大笑起來。
郭白衣道:“蘇淩啊,你小子這幾日到是昏迷起來誰都不管不顧了,主公三日幾乎不曾闔眼,膳食懶用,著實擔心你啊!”
蘇淩聞言,心中感激,忙正色道:“丞相蘇淩莽撞才惹出這禍事讓丞相擔心實在是”
蕭元徹一笑道:“行了這話就不必說了,從你小子嘴裡說這樣的話,我還真有些不適應過去了,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如今滄水關已然是我軍的了,蘇淩啊,我還是要謝你的!”
蘇淩聞言,半真半假道:“丞相真
要謝我,那我這次能給算個工傷不?”
“什麼工傷我聽不懂”蕭元徹一臉疑惑道。
蘇淩聞言,嘁了一聲,嘿嘿笑道:“我這麼大無畏,拚了性命不要也要逮住那蔣鄴璩不給工傷也罷了,丞相能發幾兩銀子,評個精神文明獎也行啊”
蕭元徹聽了個糊裡糊塗,看了一眼郭白衣,見他也是不解,遂笑嗔道:“滿嘴胡話,真要獎你,也是班師之後再說了,我豈是那樣小氣之人,就賜你幾兩銀子啊?是我太摳門,還是你蘇淩缺這麼點銀錢啊?”
蘇淩聞言,故意做出一副苦瓜臉道:“得了,老板永遠是畫大餅的我好命苦啊!”
蕭元徹也不搭理他,轉頭正色對張芷月拱了拱手道:“這次蘇淩身受重傷,能夠醒來,幸賴阿月姑娘醫道精湛蕭某謝過姑娘了!”
能讓一國權臣丞相親自向一個民女施禮,這已經是最大的排麵了。
張芷月趕緊一福道:“丞相言重了,這是阿月分內之事此乃是丞相您洪福所賜,也是蘇淩他筋骨強壯,阿月不過略儘心力罷了”
蕭元徹笑道:“話雖如此,但阿月姑娘這份功勞,我定是要賞賜的”
張芷月這才正色道:“阿月不敢居功,若是丞相真要賞賜,就賞賜丁晏丁醫官和那些隨軍的
郎中們罷,他們不辭辛苦,同心通力,才能救了蘇淩!”
蕭元徹聞言,不住點頭感慨道:“阿月姑娘一介女娘,不居功,這份淡然之心,實乃可親可敬啊!”
他遂做了決定道:“好!既如此,我便皆賞那些郎中每人十金,丁晏嘛,更加勞苦,二十金!”
張芷月這才欣喜道:“芷月替我那些同道,謝過丞相厚恩!”
眾人又說了一陣閒話。
郭白衣話鋒一轉,正色道:“主公啊,蘇淩既已轉危為安,剩下的就是足夠的時辰好生將養了”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蘇淩這才所受傷匪淺,不宜行軍顛簸,大軍暫留滄水關待蘇淩全好了,再開拔!”
郭白衣神情一凜,眉頭微蹙道:“主公,白衣以為不妥啊”
蕭元徹聞言,有些不悅道:“為何?蘇淩無法行軍白衣你不是不知道!”
郭白衣拱手道:“主公請想,如今時節以入冬了,渤海地界更是冬日已深,滄水關在渤海邊緣,如今已然冷風漫漫,刺骨之冰,昨日軍卒來報,那滄水已然有些上凍了這裡情形已然如此,那越深入渤海這冬日之嚴酷,對我軍卻是大大的不利啊”
蕭元徹眉頭緊鎖,並不表態。
郭白衣又道:“我軍最初的作戰計劃,便是急趨渤海城下,不給那沈濟舟喘息之機,然而蘇淩受
傷一事,我軍在滄水關耽擱已然不少時日了主公啊,大軍再不開拔,那渤海深處,滴水成冰,我軍天時地利不再,那沈濟舟喘過氣來,糾結殘兵,渤海城下,以逸待勞,大局對我軍將極為不利啊!還望主公三思啊!”
蕭元徹緊鎖眉頭,歎了口氣道:“白衣啊,我心中知道,你所說的乃是實情可是蘇淩他讓我舍了他,大軍開拔我實在擔心啊不可,不可寧願大軍延誤戰機,我也不能讓蘇淩受了這顛簸他若有事我便是拿下渤海,也心不安啊!”
“這”郭白衣一怔,他知道如今無論自己說什麼,怕是蕭元徹也不會撇下蘇淩不管的。
蘇淩認真的聽著,一直未說話,等他們說完了,蘇淩這才一拱手,緩緩道:“丞相,郭大哥蘇淩想說幾句”
蕭元徹點點頭道:“蘇淩啊,你想說什麼,儘管說!”
蘇淩神色鄭重,掙紮著朝蕭元徹一拜。蕭元徹趕緊來扶,蘇淩搖了搖頭,遂緩緩正色道:“蘇淩因追那蔣鄴璩,身受重傷,導致大軍遷延日久,已然是大錯了,如今我已醒來,隻需將養身體想來無礙,若再因蘇淩一人,延誤戰機,導致我軍戰局不利,蘇淩其罪何其大也!”
蕭元徹眉頭微
蹙,長歎道:“蘇淩啊,你不要自責,你這傷,生死一線,為了誰?不還為了我軍,為了我蕭元徹麼”
蘇淩搖搖頭道:“蘇淩一人,死不足惜!丞相啊,咱們大軍十數萬人,若因我蘇淩一人在此耽擱,到最後就算拿下渤海城,傷亡也會很大因我蘇淩而延誤戰機,蘇淩罪一也;因我一人,而至十數萬將士生命於不顧,換來莫大的傷亡,蘇淩罪二也!因我蘇淩,而讓丞相跟著我冒這危險,蘇淩罪三也!”
說著,蘇淩又是鄭重一揖道:“此三罪,皆由蘇淩一人,若如此,我蘇淩百死莫贖啊!”
“丞相!”
蘇淩神情無比的鄭重,一字一頓道:“蘇淩懇請丞相,萬勿以我為念,早些大軍啟程,攻伐渤海城!隻有這樣,小子方能心安啊!”
蘇淩的話,給蕭元徹很深的觸動,但他還是有些為難道:“可是,把你一人扔在此地我如何能放心呢?”
蘇淩搖搖頭,一臉輕鬆地開解道:“如何是把我一人扔在此處呢不如這樣,把林不浪夫妻留下,一則林娘子可以陪著阿月姑娘,而我身邊亦有不浪照料,丞相率領大軍開赴天門關,我們四人慢行後至,一路慢行,一路修養,等到了天門關,想必丞相已然攻下天門關,而那時,小子的身體也完全恢複了,豈不一舉兩得”
蘇淩又補充
道:“丞相若不放心,我把吳率教和周幺留給丞相帶著,他們倆也可沿路之上,來回通傳丞相與我之間的消息,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郭白衣聞言,連連點頭道:“主公,蘇淩所言的確是個好辦法啊主公你覺得如何?”
蕭元徹眉頭緊鎖,思忖了好一陣子,眉頭方舒,點了點頭道:“好吧,既如此就依蘇小子之言,白衣啊,回去後傳令,明日三更早飯,五更大軍開拔!”
郭白衣神色一凜,拱手道:“喏!”
蕭元徹這才看向蘇淩道:“蘇淩啊,這也是無奈之舉!我先行,在天門關等你,你一定要好好將養,等我們在天門關相會之時,我要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蘇淩啊!”
蘇淩點點頭,朗聲道:“丞相放心,蘇淩再見丞相之時,便是提槍上馬,上陣殺敵好男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