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鶴臣、武宥、馬章三人奉旨來到欽安暖閣時,正見劉端倚靠在軟榻上,隨意地拿些著手邊的西瓜來吃,一臉的高興神色。
三人都有些疑惑,聖上這是怎麼了,方才在龍煌殿中,不是還神色難看,心情低落麼?怎麼這一會兒像中了頭彩一般,如此高興呢?
三個人也不敢問,施禮之後,劉端這才笑吟吟地讓他們坐了,指了指手邊的幾樣點心對何映道:“把這西瓜端過去,讓幾位愛卿嘗一嘗,這冬日已深,現在時節能有這西瓜吃,可不容易”
三個人趕緊謝了,可當西瓜端在眼前之時,這三個人皆尬在原處,伸手去拿不是,不拿把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這般時辰,方才又在龍煌殿發生那樣的事情,聖上這精神狀態都不正常了,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會兒悲一會兒笑,跟玩變臉似的,這會兒竟然笑著讓他們吃瓜
哪還有什麼心思吃瓜啊,真的是
劉端見三人窘相,擺擺手淡笑道:“三位愛卿,不要有什麼疑慮,朕真的是想讓你們嘗嘗這瓜,保熟!保甜!”
孔鶴臣硬著頭皮拱手道:“聖上,如今天色漸黑,您詔我們入宮,不會隻為了吃瓜罷有什麼需要臣等效勞的,還是先吩咐臣等的好啊!”
劉端笑吟吟地搖頭道:“哪裡有什麼要緊的事,就是吃瓜三位
愛卿,都不要愣著了,趕緊嘗嘗一邊嘗一邊陪朕等個好消息!”
孔鶴臣三人聞言,也不敢問到底是什麼好消息,暗想也不可能是蕭元徹詐傷是假啊,他們也不敢問,隻得尬笑著,一人一芽瓜,勉強往嘴裡塞。
可心中不知到底有什麼事等著他們,如今就是讓他們吃龍肝鳳髓,也是沒有滋味的。
三個人在這裡慢吞吞地吃瓜,熬啊熬啊,終於聽到暖閣門前有腳步聲響起。
“啟稟聖上,中書令徐文若,灞城奏報”門前的侍衛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
劉端聞言,這才拍了拍手,擦了擦手上的西瓜汁,朗聲道:“呈進來!”
侍衛將奏章呈進來後退下,劉端並不著急拆開看,將那奏章拿在手中,輕輕一晃,看向孔鶴臣三人道:“三位愛卿,不妨猜一猜,文若在奏章中寫了些什麼呢?”
劉端隻是一問,不等他們開口,這才胸有成竹的展開奏章,淡笑道:“容朕一觀看看文若給朕帶來的是什麼好消息罷”
劉端把奏章展開來看,剛開始時還是笑意滿臉,可是越看那臉上的笑意卻突然消失了,不僅如此,眼睛驀地圓睜起來,從一臉喜色到一臉的失望和無奈,到最後,那臉色鐵青難看,仿佛要凝出冰來。
不僅是孔鶴臣三人,便是身旁的何映也感覺出了劉端的變化。
孔鶴臣三人本就如墜雲霧,見
天子這臉色陰沉的要殺人,更是大氣不敢出,每人手裡皆拿了半芽西瓜,也不敢再吃了,一臉緊張的看著劉端。
劉端看完徐文若的奏章,將它緩緩的放在一旁的書案上,眉頭緊蹙,一語不發。
按道理,他龍目禦覽過後,應該將此奏章給三位大臣看看,要不然叫他們來作甚。
可是劉端臉色陰沉,絲毫沒有讓這三位看一眼的意思。
何映跟劉端的感情自是不同,也不跟他請示,拿起那奏章當先看了起來。
雖然他這行為,在孔鶴臣三人眼中看起來頗為的放肆和不合規矩,但見天子劉端沒有任何的不滿,仍舊是眉頭不舒,一言不發。
他們更加清楚,這個何映才是劉端最大的心腹,天子都不說什麼,他們自然也不會去找不痛快。
何映看著那奏章,不由得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待他看完,竟一如劉端一般,將那奏章放下,眉頭緊蹙,一臉的失落和陰沉,一言不發。
這下,孔鶴臣這三人可是如坐針氈了,說話不敢,不說罷總不能就這樣耗下去,三個人捏著一對兒半地瓜,如鯁在喉,尷尬的難受。
終於,那劉端總算回過神來,半點興致都沒有的看了孔鶴臣三人,勉強打起精神道:“三位卿家,這瓜可吃飽了?”
這三個人有些哭笑不得,這統共連半芽西瓜都還沒吃完。哪是吃瓜啊,這純屬來受罪呢!
三人有苦說不出,隻得拱手齊道:
“聖上禦膳房果真不同,這瓜啊,實在太可口了”
未等三人說完,劉端便一臉失落地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三位卿家覺得這些好吃,那便拿著你們手中未吃完的半芽瓜,打道回府罷路上也還能再吃點”
說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這三位頓時丈二和尚,對視一眼,顯得十分無語。
合著這天子天黑之時,將他們召進宮來,啥事不乾,就吃這個呢?
這是禦賜在宮中用晚膳?可是就算如此,也太寒酸了些罷,就一芽瓜,還隻給吃半個
孔鶴臣仗著膽子,拱手問道:“聖上可還有什麼吩咐臣等的”
劉端使勁擺擺手,臉上半點興致都欠奉,說話都不想張嘴,含糊道:“朕有什麼好吩咐的就是吃瓜純粹的吃瓜行了都回罷!”
武宥喉嚨刺撓,不由自主開口道:“聖上方才不是說,要臣等陪著等一個好消息”
他話還未說完,劉端已然心中氣惱起來,你特麼的是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啊!朕正一肚子的憋屈沒處撒呢,算你倒黴!
劉端剛想破口大罵,卻又一想,不能啊,這武宥自己可還有用著他的地方,真一點情麵都不留,也不好。
拉倒,拉倒,現場直憋吧
劉端實在不想再提方才之事,隻得又擺
手攆人道:“行了,朕乏了,你們都回了罷,拿著西瓜,回去好好吃瓜”
說著朝何映一招手,就想回暖閣內室歇了。
可是那武宥向來是三人中最無心機的,今日不知腦子中的哪根筋抽了,一拱手道:“聖上請明示我等,我等也好為聖上分憂啊!”
劉端實在壓不住火了,霍然轉身,一臉灼灼地盯著武宥,用手點指道:“好一個忠心耿耿的武大人啊!朕要你教朕做事麼?朕說過了,吃瓜!吃瓜!單純的就是吃瓜!在宮裡吃不完,回自己府上繼續啃!”
武宥還想說什麼,一旁的孔鶴臣眉頭一皺,使勁地拽了拽他的袖子,他這才將話咽回肚中。
劉端覺得實在不出氣,恨聲道:“武宥,既然你那麼想替朕分憂,也罷,朕命你寫一篇文章,名字嘛,對就叫《吃瓜賦》,一萬字,少一個字,罰你一年俸祿!君無戲言!”
“喏!臣遵旨”武宥頓時一臉苦瓜相。
劉端這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大步朝內室去了。
何映趕緊跟著去了。
帶那三人皆走了,內室才傳來低低的談話聲。
“朕的好令君啊你到底是在幫朕還是在坑朕啊!”劉端搖頭無奈道。
那奏章寫得清楚明白,蕭箋舒原本已經不顧一切地儘起灞城大軍,要奔赴滄水關奪權了,卻被徐文若硬生生地阻攔回去了。
那劉端豈能不傷神。
“滿盤皆輸!滿盤皆輸!朕唯一的希望也沒了啊!”劉端一臉的沮喪。
何映見狀,出言安慰道:“聖上不要如此,蕭元徹根基深厚,想要治他的罪,非一朝一夕之功啊,聖上還是稍安勿躁,好在咱們爭取了馬章,亦知道了劉玄漢向大晉之心,再等時機就是了隻不過”
他說到這裡,深深地看了劉端一眼,卻不敢再往下說。
劉端看得出他話裡有話,沉聲道:“講!”
“喏奴才總覺得這徐令君,並不是如他表麵之上那麼對聖上忠心耿耿啊,此人動機、用意,聖上還要多多查察才是啊”
劉端思忖半天,搖了搖頭,歎息道:“何映啊,你不懂徐文若啊若說這大晉還有最後一個忠臣那隻能是他徐文若啊他的心思朕不太懂,但朕明白,無論明裡暗裡,他還是在勉力地維護朕的徐令君此人,不可疑也!”
何映淡淡點頭道:“但願如此罷”
且說那倒黴蛋武宥,乘了小轎,垂頭喪氣的灰溜溜回了自己府上。
早有第八房小妾花枝招展地迎了上來,見武宥這般時辰回來,故意討好的道:“老爺果真是聖上離不開的肱股之臣啊這一進宮竟然如此許久的時辰聖上定然是體念
老爺忠君愛國之心,留老爺一同用膳了吧?”
武宥尷尬不已,唉聲歎氣,從懷中摸出半芽西瓜,在這小妾眼前一晃,一臉無奈地道:“你也想吃那禦膳不成?”
“那行吧,來,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