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煙花四溢,竟有些壯美。
不過片刻,整個滄水關的大營,烈火四起,成了火海。
濃煙滾滾,畢畢剝剝的火焰燃燒的聲音不絕於耳。
刹那間,示警的尖銳哨聲,此起彼伏,劃破了冬日的暖陽。
“走水了灶房方向”
“走水了輜重庫方向”
“走水了馬廄方向!”
無數示警的狂吼交織在一處,整個大營江翻海沸,人潮如驚濤駭浪,四處狂奔,救火的救火,報信的報信,逃命的逃命。
蘇淩身形一轉,一道流光,躲在陰暗僻靜的角落,一臉波瀾不驚的觀察著滄水關大營的形勢。
從這些狂喊的士卒中,蘇淩得知,林不浪、伯寧和周幺應該得手了,三處同時放火。
那大火借著風勢,瞬間蔓延開去,不過片刻,已然燒著了滄水關大半軍營。
蘇淩眼前,火龍滔天,神鬼嚎泣。
蘇淩所看之處,無數身上燃著熊熊烈火的士卒,哭嚎翻滾著,漫無目的地亂竄,眼中寫滿了絕望,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淒厲嚎叫,漸漸與大火融為一體。
不知為何,蘇淩忽然有些厭倦眼前的屠戮慘狀。
這世間,又多了無數條孤魂野鬼
不多時,更有一百多受驚的戰馬,渾身浴火,宛如移動的火焰戰車,嘶嚎悲鳴,發狂般得橫衝直撞。
所到之處,火焰騰起,如魘如潮。
那些受驚
戰馬,被火焚身,吃痛亂撞,不是頂翻了營帳,便是將那些四散奔逃的士卒踏翻在地。
“唏律律”悲鳴,淒慘的呼號,熊熊的紅焰,燒紅的蒼穹。
蘇淩緩緩背轉過身,不再看一眼。
滄水關應該拿下了罷
這便是代價?
多年以後,一臉破碎的黑衣蘇淩,一人一劍,佇立在曾經他殺伐叱吒的故地,才驀然發覺,滄水關早已不複,隻剩下了這周圍方圓的蒼蒼大山,那山有名,其名焚火。
“公子”
“蘇淩”
幾聲呼喚,蘇淩緩緩的回頭,卻看身邊早已聚集了三百人,他們此刻已然換回了原本的衣衫,領頭的正是一身白衣的林不浪,木訥的周幺,陰鷙的伯寧。
蘇淩收拾心情,淡淡笑道:“大家都來了看來比較順利啊”
伯寧和周幺皆點了點頭,獨有林不浪一臉懊惱道:“輜重庫的確有一隊守衛,約有五十人左右,我們攻其不備,殺了四十餘人,還剩幾人,被他們給跑了怕是此時,這些人早去蔣鄴璩的大帳報信去了”
蘇淩冷笑一聲道:“這也好省的咱們告訴蔣鄴璩了!弟兄們打起精神”
蘇淩細劍一指那軍營的核心之處,凜凜道:“咱們這就去領教領教蔣鄴璩的本事!”
“喏!”
滄水關中軍大帳。
蔣鄴璩正跟自己的狗頭軍師主簿鄭侗商議下一步如何退蕭元徹的軍馬,忽的聽到周圍驀地大亂起來,更有一股濃重的煙熏火燎的味道彌漫,不由得大驚失色。
正在此時,數個士卒撒腳如飛,麵色驚恐的踉踉蹌蹌衝進大帳之中,聲嘶力竭的道:“報,將軍大事不好了,馬廄、輜重庫、軍灶房同時起火火勢滔滔,蔓延開去,不能製也,如今大半軍營,已成火海了!”
“什麼!”蔣鄴璩和鄭侗同時霍然站起,一臉慘白。
“怎麼會如此!可查到緣何失火?”蔣鄴璩聲音難以自持的顫抖,厲聲問道。
“原因不明很多弟兄葬身火海如今情勢危急,將軍,咱們怎麼辦啊!”
蔣鄴璩聞言,一臉失落的跌坐在椅子上,如喪考妣。
鄭侗還稍顯鎮定,略一思忖,急道:“將軍下官料想,這火起的奇怪定是人為放火!”
“皮虎!定然是他!”蔣鄴璩說完,隻恨的牙關緊咬,咯咯作響。
便在這時,忽的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喊殺聲,從極遠處傳來,刹那間那聲音愈發清晰起了。
蔣鄴璩驚魂未定,正欲問到底怎麼回事,卻見又有一個小校,渾身是血,跌跌撞撞闖了進來,淒厲的吼道:“將軍
敵襲!蕭元徹大軍儘起,如今已然殺到滄水關城門之下守關將士緊閉關門,拚死抵抗將軍快快帶兵支援,否則城門支撐不了太久了!”
蔣鄴璩聞言,肝膽俱裂。
如今內有大火,外有大軍,他頓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鄭侗急道:“將軍,為今之計,隻能舍了軍營,集合全部兵力,與蕭元徹賊兵殊死一搏,方有一線生機啊!軍營燒毀嗎,還能重建,若是滄水關失了,我等死無葬身之地啊!”
蔣鄴璩深吸了幾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大吼一聲道:“罷罷罷!鄭主簿,你快去集合神弩營”
他又看了一眼報信的幾個士卒,急道:“你們去找皮虎,讓他集合他的人馬,趕來中軍大帳與我彙合至於他身上的可疑之處,隻能等過了這一關,再做計較了!”
“喏!”、“喏!”
鄭侗和幾個士卒應諾,轉身急匆匆的去了。
蔣鄴璩半點不敢耽擱,大吼一聲道:“門外擂鼓,全軍集合,抬某的大槍來!”
“喏!”
“咚咚咚――”鼓點如狂風驟雨,轟然炸響在整個滄水關的上空。
蔣鄴璩用最快的速度,披掛整齊,一挑帳簾,大步走到外麵。
早有士卒牽了戰馬,抬了大槍而來。
蔣鄴璩抄起大槍,翻身上馬,抬頭看時。
卻見整個軍營大半早已化為火海,無時無刻都有士卒在火海中翻滾哀嚎
,蒼穹也像著火了一般,紅的可怕。
他心中一沉,暗忖,莫非滄水關今日真的保不住了麼?
不過,令他有些安慰的是,他平素治軍甚嚴,雖然大部分軍營已成火海,可是如今帳外已然聚集了一大片的人馬。
有從未起火的營帳疾速趕來的,也有從火海中拚命逃生趕過來的。
蔣鄴璩粗略看去,不過片刻,已然約有七八千人馬了。
還好,還好,還有殊死一搏的可能。
再看那些士卒,各個眼中悲憤,目中如血。
這是滄水關,是他們心心念念守護了數年的家。
如今被燒成一片火海,更有強敵猛攻。
他們怎麼能不痛心,怎麼能不恨。
沙場無情,男兒皆熱血。
他們一個個眼中含淚,嘶吼著道:“將軍,打吧!跟他們拚了!”
“對!拚了!守衛滄水關!”
聲音如怒,嘶吼若狂。
蔣鄴璩心中五味雜陳,使勁的點了點頭,眼中又恢複了堅毅神色,橫槍立馬,一字一頓的大喊道:“弟兄們,今日我等與滄水關共存亡,關在人在,關破人亡!”
“關在人在,關亡人亡!”
眼看軍心有複振的跡象,便在此時,卻見兩三個士卒從一旁失魂落魄地跑來,待到眼前,蔣鄴璩發覺正是去尋皮虎的幾個士卒,卻不見皮虎身影。
“你們皮虎呢?”
那幾個士卒淒然喊道:“將軍我等趕到皮將軍營帳,那營帳早已被大火燒了大半,我等拚
死進去,隻見皮將軍的屍體躺在那裡,人頭早已不翼而飛,我們在燒了一半的屏風上看到了一行血字!”
這幾個士卒,說到此處,唯唯諾諾的不敢講。
蔣鄴璩厲吼一聲道:“寫了什麼!講!”
“上寫背諾之人,蘇淩殺之!”
蔣鄴璩眼前一黑,幾乎要從馬上栽下,好不容易方忍住心神,不由的眼角瞪裂,悲慟大喊道:“皮虎啊!兄弟蔣某多疑了,對不住你啊!蘇淩,蔣鄴璩與你不死不休!”
蔣鄴璩再不耽擱,大吼一聲道:“全軍聽令,即刻馳援關城門,不斬蕭賊,誓不為人!”
“喏!”
再看那七八千人馬,方要整軍馳援關城處,一聲怒喝,由遠及近傳來。
“不死不休?蔣鄴璩蘇某在此候你多時了!”
蔣鄴璩赫然抬頭,卻見煙塵火海處,一隊人馬直衝而來。
離著蔣鄴璩的人馬約有十數丈,那隊人馬左右一分,雁翅排開,從中捧出四人。
卻是兩個白衣公子,兩個黑衣之人。
四人黑白醜俊,相貌各異,卻是凜凜殺意,威壓滔滔。
再看正中那個白衣少年,單手持劍,將左手一揚,冷然道:“既然你那麼記掛皮虎,那便讓他與你見上一麵吧!”
話音方落,他左手提著的一物,一道弧線朝蔣鄴璩射去,正落在蔣鄴璩馬下。
蔣鄴璩低頭看時,不由得大驚失色。
此物非彆,正是皮虎血淋淋的人頭,
呲牙瞪眼,如同厲鬼。
蔣鄴璩心神一震,卻已然知道了,眼前這個俊逸的白衣公子正是蘇淩。
蔣鄴璩狠狠冷笑道:“姓蘇的,本將尋你不見,竟不想你自己尋死前來!那我便取了你項上人頭,祭我的兄弟皮虎!”
蘇淩啐了一口道:“呸!蔣鄴璩你懷疑皮虎時,怎麼不想他是你兄弟呢?如今人死了,才來邀買人心!”
蔣鄴璩用槍一指道:“蘇淩,彆看你將我營寨毀了大半,但我看你身後最多不過三百餘人,而我身後可是有萬人!你休想等蕭元徹的援軍前來救你!他來時,你已然成我刀下之鬼了!”
蘇淩毫不在意的仰天大笑,一字一頓道:“蔣鄴璩啊,我真佩服你莫名的自信殺你,還用不著主力軍隊!不如咱們打個賭啊,看看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一旁的林不冷,忽的冷然道:“公子何必與他費口舌,殺了他也就乾淨了!”
卻見林不浪也不打招呼,忽的長劍出鞘,一道流光,宛如流星趕月,弧光芒芒,半空中銀河倒瀉,朝著蔣鄴璩已然轟出一劍。
“當――”
間不容發之際,蔣鄴璩橫槍在手,林不浪的長劍正點在他的槍杆之上,聲音轟鳴,嗡嗡滌蕩。
蔣鄴璩大吼一聲,心中發狠,勞資人多,何必跟你鬥將!
想到這裡,他長槍一揮,厲聲吼道:“全軍出擊,殺了他們!”
蘇淩眉頭一蹙
,脫口叱道:“弟兄們,殺!”
“殺啊――”
兩股洪流,勢若水火,轟然激撞,天地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