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荒郊。
蘇淩一人一馬,與李泰、江恒二將戰在一處。
若論本事,蘇淩九境,而這兩人,李泰強於江恒,一身功夫已破八境。
那江恒雖比不上李泰,但也不算弱,約有七境中期的水平。
單打獨鬥,這兩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是蘇淩的對手,可是眼下蘇淩一路緊追不舍,又幾乎一夜未曾休息,加上周氏三兄弟死了兩個,他是又恨又痛,所以精力上已然有些不如平時。
那李泰和江恒,知道蘇淩了得,所以不留後手,出手便是急茬,兩條大槍上下翻飛將蘇淩圍住,大槍密不透風,槍點如落雨。
蘇淩的馬上功夫本就不比地下,他的一身功夫,基本上都是江湖俠士的本事,所以在騎術上更是差著一截。
一來二去,此消彼長。
蘇淩與這二將打了個平分秋色。
再加上這二將所有兵刃,皆是長槍,蘇淩所有的七星刀雖然在刀中算是大家夥,但完全不適用於馬上廝殺。
蘇淩也未曾想到,自己會被這兩個一流吊車尾,二流頭排敵將所阻,更是纏鬥的難解難分。
蘇淩明白,這一交手,短時間要分出勝負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李泰和江恒樂得拖延,他們拖得越久,沈濟舟和殘部便撤退的越遠。
蘇淩卻是拖不得的,一則體力有限,過多的耗費精力在兩將身上,還有什麼力氣能殺得了沈濟舟呢?二則沈濟舟一旦進入茫茫深山,在想去追,可就難了
。
蘇淩心中著急,手中七星刀放出七彩華光,刀芒熠熠,刀鋒呼嘯,全神貫注與二將交戰。
可是他越想快些決出勝負,卻越是做不到。
一刀將李泰的長槍崩開,剛想再遞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那江恒便大吼一聲,他的槍緊接著便刺了上來。
蘇淩隻得舍了李泰,回首劃出一刀,逼退江恒,順勢一刀橫推向江恒的前胸,又聞身後長槍銳嘯,李泰又急攻而至。
蘇淩無奈,隻得回刀再戰李泰。
那李泰和江恒,也看得出來,兩人這種互相借力的打法,十足讓蘇淩頭疼不已。
蘇淩心中也是無奈,原想追上沈濟舟,無論如何也要取他性命,可是卻被這兩人纏住,恰似二鬼拍門,抽身不得。
蘇淩越戰心中越發焦躁,眼睜睜地看著沈濟舟最後的殘部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卻束手無策。
蘇淩沒有辦法,今日殺不了沈濟舟,這兩個拍門的小鬼,我不如便送回給閻王爺吧。
想到這裡,蘇淩驀地動了殺心。
手中七星刀加緊,全神貫注,全力以赴。
如此一來,那兩將頓感這時的蘇淩不同於方才,方才他們靠著車輪戰,還稍稍能占些上風,如今兩人雙戰於他,還感覺吃力,稍有不慎,便會讓他先殺一個。
兩人心中越戰越怯,自然心虛。
蘇淩瞅準機會,一刀逼退了左側的李泰,那江恒原想故技重施,趁著蘇淩對鄭泰追身一刀的時機,向蘇淩進攻。
故此
,他見李泰被逼退,想也不想,半空之中,一槍劈頭砸下。
他完全沒有想過蘇淩會變招,所以這砸下的一槍,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他以為蘇淩回撤刀回擋,以守轉攻,所以自己的身前的門戶大開,完全沒有一點的防備。
豈料蘇淩一刀逼退了李泰,不出意外的聽到身後槍風襲來,知道那江恒故技重施,他冷哼一聲道:“能不能有點新意?”
卻見蘇淩一刀逼退了李泰,卻未像之前那般去攻李泰,反倒是忽的整個人懸起在半空,半空之中,使了個黃龍大轉身,硬生生的將自己從背對改變為麵對著那江恒。
江恒全力一槍刺出,卻發現自己刺了個空,眼前除了那匹白色的戰馬,哪裡還有什麼蘇淩的影子!
便在他疑惑之時,卻忽地聽到他頭頂半空傳來一聲冷叱道:“江恒!死來!”
江恒駭然抬頭,頓時魂飛天外。
卻見半空之中,蘇淩高舉七星刀,七星刀華光如水,將朝日的色彩也染成了七彩之色。
刀芒如瀑,天河倒瀉。
華光冷芒,刹那間沒入江恒的脖項。
“啊——噗——”
臨死之前,江恒還驚恐地大叫了一聲。
血浪濺射,好大一顆頭顱,被拋在半空,直到從山崖上滾落到深淵,沿途之上還灑下了斑斑血跡。
江恒那匹戰馬驀地受了驚嚇,唏律暴叫,四蹄蹚帆,朝著江恒頭顱滾落的山崖狂奔而去。
瞬間,江恒的無頭屍體連帶著戰馬,全
部滾落到無底深淵,沒了蹤跡。
蘇淩一刀斬了江恒,心中的悶氣方稍微出了一些,用刀一指驚呆的李泰,冷聲道:“彆著急,這就讓你去地下見他!”
李泰臉色慘敗,心中早就打了退堂鼓。
原本兩人雙戰於他,現在就剩自己老哥兒一個,那不是找死麼?
可是蘇淩如何讓他走,眨眼之間,他手持七星刀急攻上來。
李泰想走,事比登天,隻得一咬牙,暗道,今天橫豎沒個好了,倒不如拚了!
李泰連連暴叫,給自己打氣,手中長槍舞動開來,倒也有些聲威。
蘇淩豈會被他的咋呼唬住,便打邊尋找他的破綻,好趁勢給他致命一擊。
除了宗師境,一旦武者進入六境之後,若想頃刻分出勝負,已然不太容易,何況蘇淩想要他性命的這個人還是個七境武者,所以更不是三招兩式就能解決的。
李泰也明白,此時不豁出去,自己準沒個好,所以所用的皆是搏命的槍招。
蘇淩不由的重視起來,七境武者危急時刻的搏命,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蘇淩沉心靜氣,排除一切雜念,全力與李泰爭鬥。
到底李泰不過是七境,時間稍長,自然不是對手。
便在此時,身後那四百餘騎兵見主將一死,另一個也要步後塵,那豈能還瞪眼看著?
不等李泰發令,皆大吼一聲,挺身催馬,槍矛齊出,朝蘇淩衝了過來。
蘇淩正全力與鄭泰對敵,忽地馬蹄聲如雷,赫然抬頭
,見那四百餘騎兵齊齊殺來,身後煙塵滌蕩,聲勢赫赫。
蘇淩知道,此時再想抽身離開,已然不能,怕不是自己剛轉身催馬的功夫,那些騎兵便會一擁而上,將自己搠個透心涼。
局勢危急,蘇淩值得一咬牙,冷哼道:“殺不儘的渤海敵兵,蘇淩今日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來吧!”
但見他橫刀怒目,腳下一夾馬腹,自己那匹戰馬,原本看到數百自己的同類向自己衝來,有些害怕,微微打著鼻息,原地低鳴。
卻在此時感受到主人滔滔戰意,也驀地前蹄向天,嘶鳴一聲,下一刻,風馳電掣般的朝著四百騎兵之中訇然衝去!
刹那間,一人一馬與四百騎兵撞在一處。
“身雖殞,名可垂於竹帛也!”
此時此刻,蘇淩已然做了必死的準備。
他忽地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那個時空,那個亂世的百戰將軍,說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有多麼的坦然和悲壯。
刹那之間,如潮的敵人湧了過來。蘇淩一咬牙,朝著最前方的四五個騎兵,狠狠地連揮數刀。
“去死!去死!去死吧!”
狂吼聲中,血浪和著慘叫,那最前麵的四五個人,頓時栽下馬來,死屍被後麵衝來的戰馬踏成了肉泥。
有那麼一瞬間,蘇淩有些後悔,自己見周伯、周仲死得慘烈,這才意氣用事,單槍匹馬來追沈濟舟。
若自己足夠冷靜,也許便不會身陷死地了。
可是,轉
瞬之間,他卻忽然覺得自己不後悔了。
所謂的足夠冷靜,根本就是在找借口!
死的是自己的親衛,更是自己心中的兩個兄弟!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麵對冰冷的屍體,殷殷的血,他如何能夠冷靜?
那樣情況之下的冷靜,根本不是冷靜,而是冷漠!
這個亂世,太多的人心叵測,世態炎涼。
這個亂世,太多的冷漠,太少的熱血!
蘇淩自問,不會,也做不到隨波逐流。
眼前,四百敵騎,殺氣騰騰,橫衝直撞,槍海矛山。
他們狂亂的馬蹄,滌蕩起山中黃土,掩蓋了這朝日本該有的顏色。
可是,蘇淩的身影就在這塵土漫漫之中,一人一馬,顯得格外清晰。
出刀!出刀!出刀!
殺人!殺人!殺人!
蘇淩機械地做著這個動作,更不斷有人倒在他的馬下。
更多的受驚的無主戰馬,轉回頭朝著襲來的騎兵衝去,一衝,便又倒了一片。
蘇淩不等這些被受驚戰馬衝倒的敵兵起身,催馬便到,七星刀不夠,還有江山笑!
左刀右劍,左砍右刺,往複衝殺。
仿佛永恒,仿佛不知疲倦。
可是自己不過是一個人,一匹馬。
麵對的可是四百騎兵,還有一個七境武者鄭泰。
絕境,根本就是絕境!
蘇淩無休止地衝殺著,腿上,身上,胳膊上皆被槍矛刺中,血流如注,將他雪白的衣衫染成了血紅。
他終於累了,那七星刀和江山笑,也蒙上了血汙,變得黯淡了不少。
罷了,自己殺了不少的人了罷
蕭丞相的援兵,奎甲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罷。
可是,我堅持不住了,我真的堅持不住了!
蘇淩忽的慘然一笑,抬頭看去,眼前騎兵如潮,猙獰如鬼。
該結束了。
蘇淩將七星刀緩緩還鞘。
將另一隻手上的江山笑,輕輕一橫。
他緩緩抬起血流如注的胳膊,用手輕輕的撫摸著江山笑的劍身。
這是穆顏卿送給我的。
嗬嗬,那個紅衣如火的女娘啊!
這把劍上,如今還有她的氣息,不曾消散
如此,便用她給我的劍,了結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