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濟舟駭然抬頭,他眼中出現了一個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人。
蘇淩!怎麼會是他!
卻見蘇淩穩坐在一匹白色戰馬上,神情似笑非笑的正看著他。
“蘇淩你!你怎麼會?”沈濟舟失聲喊道。
便是一旁的郭塗也一陣驚詫。
蘇淩冷笑一聲道:“很意外是麼?我本應該成為階下之囚,卻為何會好好的出現在這裡?沈濟舟啊,你知道有種戲叫做雙簧麼?一個人前麵演,所說所做的,乃是後麵的人指揮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了蹈逸將軍和宣霸將軍深曉大義,早已投了丞相,這次我被擒,也是演的要不然,我怎麼能跑你營中放火呢?”
“你!你們!”
沈濟舟渾身栗抖,用手點指蘇淩和張臧二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蘇淩仰天大笑道:“沈濟舟,造化弄人,不知今夜誰為階下之囚啊?”
沈濟舟勉強穩住心神,眼神灼灼的看向張蹈逸和臧宣霸,顫聲道:“兩位將軍,本大將軍何曾虧待過你們,你們卻忍心反叛於我,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二將神情冷若冰霜,張蹈逸緩緩催馬向前,冷聲道:“沈濟舟!你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不曾虧待我們?我且問你,是誰聽信佞臣之言,先害文顏,後害正南?是誰逼迫我們立下軍令狀,揚言不儘全功便要處斬!你做這些時,可
曾顧念過我等半分功勞?我等拚死血戰,血染征袍,卻便宜了你作威作福!”
“我”沈濟舟氣結,說不出話來。
臧宣霸冷聲接話道:“蹈逸,你說少了他何止騙了我們?他騙了渤海所有的將士兄弟們!沈濟舟,事到如今,你敢不敢說實話,講實情?”
“有何不敢?”沈濟舟沉聲道。
“好!我且問你!你為何咄咄逼人,不惜以軍令狀相逼,迫我與蹈逸不惜一切在三日內攻下舊漳!”臧宣霸忽的一甩大長刀,用刀尖指著沈濟舟道。
“這此次戰事遷延日久,我不過是想早些結束戰事,眾將士也能早歸渤海,這也有錯麼?”沈濟舟聲色俱厲道。
“哈哈哈!事到如今,還敢撒謊狡辯!實情是那麒尾巢其實早已被丞相攻下,你的渤海十幾萬大軍所剩口糧最多支撐三日吧!”臧宣霸一點情麵都不留道。
“你!”沈濟舟一時語塞,他沒辦法否認,可是卻還是不願承認。
張蹈逸冷笑又道:“麒尾巢失守,你不是立時想著如何扳回一城,哪怕是派出精兵複奪麒尾巢,我也還算你不至於太昏聵!你卻反其道而行之,撒下彌天大謊,將這個消息秘而不宣,欺騙了所有的將士!更不顧將士死活,強撐著不願撤兵,還幻想著能一戰拿下舊漳,這樣那麒尾巢之事再也無人知道了!事到如今,損兵折
將,你仍然不說實情,更屢次逼迫我與宣霸”
張蹈逸越說越恨,忽地怒斥道:“沈濟舟,你是我見過這世間最偽善荒唐的人,最無能昏聵的主公!想讓我堂堂張蹈逸保你,你不配!”
“你你你!”沈濟舟渾身顫抖,忽地惱羞成怒道:“哪位將軍去斬了這兩個忘恩負義之人!賞萬戶侯!”
張蹈逸和臧宣霸仰天大笑道:“惱羞成怒,想要殺人滅口?哪個不怕死的,來啊!”
沈濟舟連喊了數遍,卻看他這邊的人馬,皆低頭無語,一臉的木然。
如今沈濟舟麾下最能打的,也就江恒、李泰二人。
隻是這兩人單對單,想贏張蹈逸或者臧宣霸,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若是二人拚儘全力,雙戰張臧二將之一,或許還有相持的可能。
所以,他倆心中膽怯,不敢應戰。
而如今保著沈濟舟的都是長戟衛,這些精兵可是張蹈逸調教出來的,雖然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公是沈濟舟,張蹈逸如今已是敵人。
可是讓他們去跟自己原來的長官拚命,他們也做不出來。
沈濟舟連問三遍,眾皆寂寂無言。
蘇淩哈哈大笑道:“沈濟舟啊,你那邊也沒人敢來打架啊,要不你老夫聊發少年狂,催馬出來,跟蘇某走幾趟如何?蘇淩沒多大本事,比起張臧二位將軍,我這點本事更拿不出手,不如你試試,萬一把我腦袋搞下
去,說不定這戰勢就扭轉了呢”
沈濟舟氣得大叫,試了幾次,終究是不敢應戰。
便在這時,沈濟舟的右側十數丈處,刷刷刷地跳出六人,五人黑色夜行衣,另一個人更為顯眼,竟一身月白緞的人夜行衣,顯得與眾不同。
蘇淩看去,哈哈大笑道:“不浪、大老吳、秦羽、周家三位大哥,放火放得不錯,好好叫這些玩意兒在火海裡洗洗澡,現在就好好看看眼前的熱鬨罷!”
吳率教卻是個好戰的性子,一舞手中大砍刀,爆喝道:“沈濟舟!還有你們這些鳥人,不怕死的先跟你爺爺走幾趟,讓我砍死幾個嗎,也替當年的白隼衛報仇雪恨了!”
沈濟舟身旁,此時忽地從左右飛出兩個裨將,左側使刀,右側使槍,使刀的喚作鄂允,使槍的喚作廖凱。兩將不過是沈濟舟營中的二流末裨將,原本打死也不敢出戰的。
可是他們在陣中,見張臧兩位大將已然反叛,再加上如今沈濟舟手下叫得出名字的將領所剩無幾,兩人以為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又覺得那吳率教不過是一個仗著有些蠻力的莽夫,自然好對付一些。
兩人商議既定,也不打招呼,拍馬掄刀,一左一右,夾擊吳率教。
林不浪正看在眼中,大喊提醒道:“老吳,小心些!”
吳率教哈哈大笑道:“終於能讓俺活動活動了!這倆飯桶,不值當俺老吳一劃拉的!”
卻見吳率教雙
手擎刀,眼神不錯的緊緊盯著兩將疾馳而來的戰馬。
眼看那戰馬便到了近前,下一刻便是將他踏倒在地。
卻見吳率教大喝一聲道:“都他娘的給爺爺下來!”
再看吳率教狂吼連連,震耳發聵。
不躲不閃,高舉大砍刀,徑奔二人而來。
這鄂允、廖凱二將有些驚詫,他們可是頭回見這麼個打法的,他們可是騎著戰馬,戰馬如飛。
可那吳率教乃是魁梧的彪形大漢,而且並未騎馬,按常理說,此時應該避過兩人這戰馬的猛衝,伺機還手。
可是這人怎麼迎著馬就來了呢?
怕不是個沒頭腦的莽夫吧。此天助我們功成也!
兩人的心中還有些欣喜
可是,突變就在瞬間發生。
隻聽得“噗——噗——噗——”幾聲響過。
眾人眼前,血浪翻湧,戰馬慘嘶,更有八隻馬蹄和著血肉齊齊地飛到半空之中。
原來那吳率教不躲,反而用極快的速度,驀地出刀,刷刷幾刀,將鄂允和廖凱坐下戰馬的馬蹄削斷。
那兩匹戰馬失了馬蹄,吃痛不過,一聲慘叫,雙雙撲倒在地,立時斃命。
連帶著這倆倒黴蛋,毫無防備之下,被重重地摔在塵埃之中。
這一摔,差點沒將二人直接摔死,兩人翻滾不止,爹媽嚎叫。
吳率教如何給他們爬起來的機會,向左一步來到鄂允近前,大砍刀半空砍下,一刀將他斬為兩段。
那廖凱趁此機會,吭哧癟肚,死命掙紮著起身,
想要逃走。
吳率教豈能讓他走了,大吼一聲,一步追上,大刀一晃,一刀砍在他的脖頸上,刹那間頭顱落地,咕碌碌地滾到暗處。
吳率教搠刀在地,哈哈大笑道:“哪個想跟這倆貨一塊兒去,速來受死!”
一個照麵,兩個二流武將雙雙斃命。
這威力無異於朝沈濟舟和他的人心裡扔了一顆核彈(那時候也沒那玩意)
原本這些人就底氣不足,心中膽怯,這一下,更是連半點出戰的膽子都沒有了。
便在這時,李泰忽的壓低聲音在沈濟舟耳旁道:“主公,情勢危急,如今蘇淩他們這便咱們不好突圍,可是右側不過區區數人,咱們這幾千長戟衛可都是精銳,主公等下我等保著主公,出其不意,從右側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我跟江恒二人殿後,主公什麼都不要管,趕緊撤!”
沈濟舟點了點頭,如今也隻能如此了,若是再要耽擱,前麵頂不住,蕭元徹的大軍一到,自己更是插翅難逃了。
卻見李泰大吼一聲道:“諸位弟兄,咱們可是長戟衛精銳,何謂精銳,便是悍不畏死,誓死護衛主公!弟兄們隨我殺出去!”
說著一馬當先,拍馬掄刀,朝著林不浪等人的方向飛馳而來。
其後江恒、沈坤、沈璜也齊齊殺將過來。
長戟衛聞風而動,舍了左側的蘇淩和張蹈逸、臧宣霸帶領的人馬,齊齊向右側衝來。
林不浪臉色一變,冷聲道:“諸位
,沈濟舟垂死掙紮,莫要放他走了!殺啊!”
說著,他一扭頭,看了一眼秦羽道:“小羽,你功夫尚淺,動手之時,就在周家三位大哥左右,三位大哥辛苦,好好照看小羽!”
周氏三兄弟應聲道:“放心吧!小羽交給我們了!”
可是那秦羽卻站在原地,不動不言,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燃燒,雙拳緊握,牙關緊咬。
林不浪覺得秦羽有些不對頭,可是沈濟舟在眾將和士卒的護衛下,已然朝這邊衝來了,根本來不及詢問他。
林不浪大吼一聲,長劍出鞘,一道流光,已然殺入陣中,手腕一翻,長劍連斬,四五個敵兵已然躺倒在地。
緊接著吳率教揮舞大砍刀也殺了進去。
隻有周氏三兄弟護著秦羽,並未出手,見得又跑的快的敵兵靠近,這才幾刀將他們砍翻在地。
秦羽仍舊臉色鐵青,咬著嘴唇,神情冰冷,一語不發,不動不言。
仿佛失了魂一般。
周氏老大周伯以為秦羽年紀小,未見過此等殺戮景象,定然是有些嚇住了,這才出言安慰道:“小羽啊,這便是戰場,生死置之度外,方能越戰越勇!你不要怕!”
老二周仲也道:“小羽啊,多上幾次戰場,你就不會害怕了,放心吧,有你三位哥哥在,你定然無事!”
秦羽不知為何,雙拳攥的緊緊的,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左側蘇淩和張臧二人見狀,瞬間明白,那沈濟舟孤注一擲,想要從右
側衝開缺口,突圍而走。
蘇淩大吼一聲道:“兩位將軍,咱們也不要閒著了,諸位將士,隨我殺啊!”
再看蘇淩、張蹈逸、臧宣霸三人三馬,並駕齊出,直衝沈濟舟的後隊。
身後張臧部卒也紛紛衝殺而來。
鄭泰護著沈濟舟朝右側衝殺,不多時便對上了林不浪,兩人纏鬥在一處,殺將起來。
鬥了片刻,吳率教已然殺透重圍嗎,徑奔沈濟舟而去,哈哈大笑道:“老賊,今日殺了你,為我白隼衛的兄弟們報仇!”
沈濟舟臉色大變,回顧左右嗎,除了一個嚇得六神無主,臉跟自己一樣白的郭塗之外,再無可用大將。
李泰被林不浪擋住,江恒因為蘇淩等人在後麵的衝殺,不得已帶著自己部眾,返回頭拚死抵擋。
眼看吳率教已然殺到近前。
沈濟舟麵如死灰,哀歎道:“吾命休矣!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