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瓊本來一臉訕笑,林不浪突然臉色一冷,問了一句你可知罪,他是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直嚇得渾身一突突,原本坐的石頭就小,身體一軟,跌了個屁股墩。
他揉著火辣辣疼的屁股,半天方反應過來。
和著這小白臉子笑裡藏刀,我以為已經糊弄住他了,沒成想翻臉翻得這麼突然的麼。
可是給薑瓊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林不浪,隻得一臉委屈,哀告道:“監軍大人,監軍大人,末將有下情回稟啊”
林不浪心裡偷笑,臉上卻冷若冰霜,一字一頓道:“哦?你還有下情?也罷,你倒是稟一稟看”
薑瓊這才歎了口氣道:“監軍大人明察,好歹我也是主公中領軍咱們這人馬,不敢說絕對精銳,也算是除了長戟衛,主公身邊數一數二的吧,軍紀軍容這些事情,末將從來不敢馬虎半點,向來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林不浪不耐煩地一擺手道:“說重點,誰要聽你講這些!”
“是是是!”薑瓊點頭如小雞啄米,忙道:“監軍大人,自我接了軍令,馳援麒尾巢,可是半點不敢耽誤,點齊我部人馬,加緊行軍隻是無奈啊,如今這天實在炎熱,這個鬼地方,又像個大蒸籠,兄弟麼都披甲而行,不說蚊蟲難忍,這熱氣誰都受不了啊所以我才稍微放慢了些許速度可是弟兄們還是受不了啊總不能在半途將力氣耗儘,到了麒尾巢人人中了暑氣,那還何談守衛呢?”
薑瓊偷眼看向林不浪,見他雖仍舊麵沉似水,但似乎也聽進去了。
他這才湊近了,壓低聲音道:“監軍大人,你初來乍到,對薑某人的為人不太了解,我可是出了名的愛兵如子啊,眼看弟兄們被酷熱折磨,我這心啊,拔涼拔涼的”
林不浪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是實情,我進了這山內,也感覺十分悶熱”
薑瓊聞言,趕緊點頭道:“是吧!監軍大人亦是感同身受的這些弟兄都是我的部下,我不心疼他們,還能有誰心疼呢?本著以人為本的理念,我這才讓他們儘量分散行軍,另外可以將外麵的一層兵甲卸去隻有這樣,才能保存體力,等到了麒尾巢,方儘職儘責啊!”
說著,薑瓊一拱手,大倒苦水道:“其實監軍大人,您也明白,這麒尾巢的秘密”
林不浪故意沉聲斥道:“麒尾巢的秘密,如何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呢,我看你是糊塗了”
他這一句話,讓薑瓊更加相信,他是沈濟舟的心腹無疑了,麒尾巢是沈濟舟的屯糧之地,這個秘密,沈濟舟亦是三令五申,不得傳揚。
薑瓊嘿嘿一笑道:“是是是,這個末將自然知曉,隻是監軍大人請想,這地方連咱們自己人都知之甚少,那蕭賊兵馬如何得知?這不是開玩笑麼?”
林不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薑將軍這話何意啊”
薑瓊故作義憤填膺之狀,恨聲道:“都特麼額不是,此事還是那個許宥之無中生事,偏要主公分兵來守這個地方我其實心中反對得緊,末將感覺,與蕭賊決戰在即,當集中兵力一鼓作氣,拿下舊漳,如此分兵簡直豈有此理!”
林不浪故意作出一副被打動的樣子,點了點頭道:“薑將軍還是很有韜略的嘛,你這點和我想的一樣”
薑瓊聞言,更是來勁,大手一揮道:“是不是,監軍大人,您也這樣想可是主公有命,咱作為臣下,雖九死亦不能推辭也!”
他還做出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神色。
林不浪順坡下驢,點了點頭,這才笑道:“薑將軍所說在理,看來那許宥之真不是東西!”
“忒不是東西啊”薑瓊又狠狠地踩了一腳。
林不浪這才轉怒為喜,拍了拍薑瓊的肩膀道:“罷了如將軍所說,也是情有可原,沈某方才得罪了薑將軍不會怪我吧!”
“豈敢!豈敢!監軍大人職責所在以後還要仰仗您在大將軍近前多多美言呢!”薑瓊趕緊陪笑道。
林不浪這才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薑將軍,我此次後攆而來,的確是奉了主公之令,監軍之事,隻是其一,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替主公傳令!”
薑瓊神色一肅,拱手道:“正事要緊,大人,主公有什麼命令,還望大人明說,薑某和所部人馬,全力配合!”
林不浪這才煞有介事,低聲道:“自將軍走後,主公輾轉反側,難以安寢,恰巧我便在主公身邊侍奉,便詢問主公為何如此,主公言說,麒尾巢畢竟重要,隻是他有些後悔,那裡山路狹窄,讓你帶走的士卒有些太多了,不利於依據有利地形進行作戰防守,故而心中煩躁”
薑瓊聞言,故作敬仰之意,朝著沈濟舟大軍營的方向,一拱手道:“主公,英明!英明啊!監軍大人,其實末將亦有此種感覺啊”
林不浪不親假親,不近假近,淡淡笑道:“薑將軍如不見外,喚一聲沈老弟便好!”
薑瓊頓時喜出望外,受寵若驚,暗想,奶奶的,可算讓我走運一次,這姓沈的小白臉,日後定然是主公身邊紅人,我若跟他能攀上兄弟,那豈不是平步青雲!
薑瓊忙拱手道:“若蒙不棄,亦可呼我一聲老哥哥!沈老弟我雖有這個想法,可是人我都帶出來,總不能再回去啊,所以隻有按照既定計劃繼續行事啊”
這貨改稱呼倒是改得利索。
林不浪一笑道:“所以,我便向主公請命,帶了一千長戟衛前來支援,我這令牌便是那時主公給我的!”
薑瓊聞言,眼都睜大了,急道:“沈老弟是說,你帶了一千長戟衛前來?”
“是啊,有問題麼”
薑瓊已然手舞足蹈了,他暗忖道,哈哈,軍令狀立了如何,此行有了長戟衛,我完全不用出手,長戟衛若在,麒尾巢如何能失手?隻待戰事結束,主公加封我官職便是。
他美的鼻釘泡都出來,連聲道:“當然沒有,長戟衛能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薑瓊起身,朝著遠處看了幾眼,方疑惑道:“可是,長戟衛的弟兄在哪呢?我怎麼一個都沒看到”
林不浪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但等他問,於是不慌不忙道:“你走了可是有些時辰了,我若原路追趕,追上追不上還在兩說,我抄了小路,一路緊追這才追上你,長戟衛一千人,你這裡還有五千人,我若將他們帶過來,這個地方不得人堆人麼?”
說著,林不浪努了努嘴道:“就在南山等著,我先策馬前來與你相見罷了”
“啊?長戟衛的兄弟在南山?我的人馬在北山,這事鬨的”
林不浪一笑道:“主公呢,有兩個命令,其一,便是讓你選個得力的副將,領四千人馬原路返回,你呢帶著剩下的一千人馬,與我的長戟衛兵合一處,咱們一同前往麒尾巢”
薑瓊如何不明白林不浪的意思,這就等於如今軍馬的指揮權從自己轉移到了“沈浪”的身上,若是旁人,或許因為成了副手而生氣,可是他卻心中欣喜。
人都交給你,我後麵搖旗呐喊,立了功我也少不了,出了事,你是主將,你自己扛
薑瓊馬上拱手道:“主公想得周到!薑某這就去辦!”
說著,他低頭沉思了片刻,抬頭看見自己的心腹副將在不遠處正瞅著自己。
就他了!
薑瓊一拱手,起身道:“沈老弟稍歇,我這便去招呼副將,讓他帶四千兵馬原路返回”
林不浪做了個請便的姿勢,薑瓊不疑有他,朝著那副將去了。
林不浪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冷笑。
他這樣做,是想著雖然薑瓊五千人馬,憾天衛也吃得下,隻是定然費些力氣,等下麒尾巢還要一場大戰,所以先支走四千人,剩餘一千雜魚,憾天衛彈指可破。
他原以為要費一番周折,沒成想這薑瓊真就飯桶,輕而易舉就相信了。
薑瓊來到那副將近前,將由他領四千人馬原路返回的事情說了,那副將還是有些頭腦的,低聲道:“將軍,這姓沈的半路而來,身份有疑啊他說主公讓分兵,可是若主公真有此意,為何不在咱們出發時,就直接少派些軍馬呢將軍不可不防啊!”
誰料想,薑瓊一瞪眼,低聲斥道:“你懂個屁!他手裡主公的令牌錯不了,我也試探過,沒什麼疑點,他可姓沈你最好放明白點!”
那副將聞聽姓沈,忙點點頭道:“既如此,末將領命!”
姓沈,那就是跟大將軍沾親戚,自己不過副將一枚,惹不起這大神。
林不浪看著薑瓊和那副將分好了人馬,那副將帶人從北山原路返回。
他為了拖延時間,又拉著薑瓊,進一步的示好,說一些互相吹捧的話。
就這樣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林不浪確定,那副將帶人已經走遠了。
他這才道:“老哥哥,現在餘下的還有一千兄弟對吧!”
薑瓊點點頭。
林不浪道:“既如此,那就全部集合吧!我和你一同,帶著他們去南山,與長戟衛的兄弟兵合一處!”
一聲令下,剩餘的一千軍士全數集合。那薑瓊為了套近乎,故意在軍前宣布,所有人從此刻起,惟沈浪將軍之命是從。
那些士卒自然有爹就是娘,跟著誰不還一樣行軍,皆應諾。
林不浪這才大手一揮,頭前策馬,與薑瓊並行。
一千人馬方開始朝著南山動身。
一路之上,薑瓊時不時的還會試探林不浪,到底他也是沈濟舟的中領軍。
他跟林不浪故意說起渤海舊人舊事,比如攬海閣,比如郭塗的死鬼兒子郭琿。
林不浪如何不知他是試探,可是這些事,林不浪可都知道,甚至經曆過,說起來自然是娓娓道來。
薑瓊更是深信林不浪在渤海生活過,那身份自然錯不了了。
林不浪邊走邊聊,更暗自觀察著周遭環境。
走了一陣,林不浪知道,自己帶著那傻缺薑瓊,和一千雜魚有去無回隊伍已然踏入了憾天衛的包圍埋伏圈。
林不浪正盤算著如何動手,說巧不巧,薑瓊的大腦袋從一旁湊了過來。
“沈老弟啊這已然到了南山地界,想來長戟衛兄弟已然不遠了,但不知道,待兵合一處,沈老弟有何打算啊?”
林不浪不動聲色,淡淡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道:“不錯,既然到了這裡了,那下一步,我便送你上路吧”
薑瓊還未反應過來,點頭應承道:“是是是,上路啊?上路?上什麼路?送我?沈老弟,你不同往麼?”
林不浪淡淡一笑,一字一頓道:“那個地方,我隻能送你前去,我去了可就回不來了!上什麼路?”
“自然是黃泉路!”
最後一句話,林不浪已然說的字字如刀,但見他臉上殺氣陡升,忽的冷喝一聲道:“薑瓊!死來!”
薑瓊先是一陣蒙圈,可看到林不浪騰騰殺氣,自然知道他不是開玩笑,暗道,不好,此人定然不是主公的人!
可是,他也想到了,卻也晚矣。
他剛要取那馬前大槍,便覺得眼前一道華光。
一點寒芒,如冷似冰,在他胸前頃刻閃過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