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慘烈的鏖戰!
竹林之內,修羅戰場!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睛。無論是誰,下一刻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一刻還在搏命,下一刻或者活著,或者已經死去。
怒吼,慘叫!
馬嘶,人沸!
劍閃,刀嘯!
矛冷,槍寒!
搏命的戰鬥,從來慘烈!
蘇淩已然戰額有些麻木了。現在已經記不得什麼刀劍招式的套路,隻有看到敵人時,最簡單舉起刀劍,然後便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劈砍,那些渤海軍卒,或抵擋幾下,或一下也抵擋不了,便被蘇淩或用刀或用劍砍翻在地。
他們或發出一聲慘叫,或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永遠的失去生命。
起初蘇淩還看上一眼,畢竟活生生的人被他幾刀幾劍殺死,可是到了最後,蘇淩已經絲毫不再去看那些被他所殺的人了,因為死在他刀劍下的人太多了,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殺了多少人。
而且,戰場亦不允許他有更多時間浪費在死人身上,因為他砍倒幾個,不消片刻,便會有更多的渤海軍卒衝上來。
舉刀,劈砍,殺人!
再舉刀,再劈砍,再殺人!
無數次舉刀,無數次劈砍,無數次殺人!
蘇淩做這些動作似乎成了機械的慣性,似乎那些動作根本不受控製。
周遭喊殺聲依舊滔天如浪,慘叫聲依舊駭人心魄,似乎從來都不會停止。
可是這些似乎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蘇淩有的隻是無休止的舉刀舉劍,殺死一個又一個自己不認識的敵人。
誰說陌生人各走各路,這些被他殺死,或殺死旁人的人,不也是陌生人麼?
戰場之上早就混亂不堪,數千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所有人都在進行著最後的搏命,一切戰法、戰術、戰陣在以命相搏之下,變得沒有任何的用處。
蘇淩他們明白,想要活著便????????????????是儘可能的殺人,然後逃離這片殺戮竹林。
渤海的人也明白,想要活著便是儘可能的殺人,將蘇淩這些人全部殺死,不留活口,不僅要殺人,還要殺的快速,因為隻有這樣,他們的戰友和兄弟才少死一些,戰場才能儘早結束。
有人說,真的佩服那些上戰場的人,一個個殺來殺去,下一刻說不定便是麵對死亡,可是他們絲毫的不會害怕。他們真的不怕死麼?
怕!死亡麵前沒有人不怕。隻是生於治世的黎民百姓,永遠不明白亂世的無奈。
若處於亂世,挨在這時時刻刻都有生命消失的戰場上,生存下去的唯一機會,便是殺掉對手,否則對手不死,便是你亡。
那個時候,殺戮便會成為本能,害怕?誰還顧得上?
蘇淩不知疲倦的在戰場之上來回衝殺,不知道刀劍之下殺了多少人。江山笑劍身和七星刀刀身之上鮮血染儘,殷紅色的血如注的向下流著。
而蘇淩自己身上,那白衣也早已被血染成紅血紅,不知那血紅是自己的血染上去的,還是敵人的血染上去的。
隻是,全身各處總有一些細微的疼痛提醒著自己,自己不知道何時早就受了不知道多少次傷了,雖然那些傷都是小傷,但小傷多了,也痛。
蘇淩感覺自己的氣力也在隨著這場鏖戰漸漸的消磨殆儘。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劈砍的動作越來越慢,眼前越來越模糊,胸口起伏越來越大,手握的刀劍越來越沉。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其實這不奇怪,蘇淩的功夫境界雖然八境,但便是無上宗師,也是人類,隻要是人,都有最終的極限。
蘇淩從昨日擦黑到如今日上三竿,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數次,仿佛他來這個亂世之後所有的仗都一股腦的湧了過來。
這已經讓蘇淩感覺到目不暇接了,更何況從昨夜到現在他水米未進,人是鐵飯是鋼,在如此高強度如此密集的你死我活的交戰之下,他還能應對,已然不易了。
又過了一段時辰,蘇淩覺得時間似乎都凝滯了,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模一樣的,(現代人的思維,分秒還是有的。)殺人,被圍,劈砍,殺人再被圍
仿佛一個輪回,沒有儘頭,沒有終點,隻有單調的重複。
蘇淩此時此刻已然是強弩之末了,時間耽擱的太久了,高強度的搏命廝殺,讓他真的有些承受不了了,若不是蘇淩靠著毅力硬扛著,怕是早就倒下了。
他明白,他不能倒下,倒下之後,他看不到蒼穹的顏色,因為他的眼前是呼嘯著凜凜寒光的致命槍矛。
又砍倒一片渤海軍卒,趁著下一波敵人還未圍攻而至,蘇淩將七星刀做拐,嘭——的一聲搠在地上,身子倚靠著,抬頭看去。
血染竹林,所有的綠竹此時此刻皆被染成了血色,地麵上無數條流動的血河,順著地勢蜿蜒蔓延,往竹林的深處流淌,看不到儘頭。
滿眼殘破的旗幡,在風中淒涼的飄蕩,旗幡之下,竹林各處,無數死屍堆積如山,形狀各異,但皆淒慘。
血海屍山,終將一同化為白骨。
那些靈魂不知道在死後還會不會繼續糾纏
蘇淩眼中,左側林不浪和溫芳華相互依靠,仍奮力衝殺,林不浪招數依舊剛猛,但臉色也頗為凝重。
溫芳華此時此刻當是筋疲力儘了,那些軍卒知道,林不浪不好惹,那對付一個小女娘或許會輕鬆一些罷。
所以,溫芳華周遭聚集的敵人遠遠多於林不浪,再加上她本就是個女子,氣力自然不如男子,所以此刻險象環生,幾乎幾次都要被槍矛刺中。
林不浪看在眼裡,奮力殺退糾纏他的兵卒,在他和溫芳華之間衝開一條血路,來往連環,兩人互相支撐,這才勉強應付。
蘇淩看向右側,賀長驚和杜書夷雙雙被困,他們眼前烏泱泱的渤海軍卒,槍矛舞動如浪如潮,形勢比林不浪和溫芳華那邊更加危急。
杜書夷還好,雖然危險,但招數還頗有章法,而且身邊還有不少攬海閣的閣眾幫忙,一時之間跟渤海軍卒打了個難解難分。
可賀長驚本就隻剩一條胳膊,受了重傷,被圍攻之下,左支右絀,渾身到處是傷,血淋淋的猶如血葫蘆一般。
杜書夷也注意到了賀長驚的情況危急,大吼一聲道:“攬海閣,去助賀長驚!莫要多管我!”
真正的漢子,在危急的時候,想著的永遠不是自己的安危。
杜書夷,從來都不是主角,可是這一聲吼,卻是蕩氣回腸。
他身邊的攬海閣閣眾聞言,立時分出一部分,向賀長驚處靠攏。
賀長驚原本岌岌可危,但在攬海閣閣眾幫助下,一陣猛衝猛打,情勢倒也緩解了不少。
蘇淩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剛喘了口氣,便聽到兩聲十分熟悉的慘叫之聲從自己右後側傳來,蘇淩不由得渾身一激靈。
這是自己熟識的人的慘叫!是誰慘遭不測了麼?
蘇淩驀然回頭,一看之下,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些。
的確是自己熟識的兩個人被十數個渤海軍卒圍攻之下不能抵擋,兩個人的身體被十數條槍矛戳中,戳了十幾個窟窿出來,血流如注,兩人頃刻之間翻身到地,成了死屍。
好在這兩人蘇淩雖然熟悉,但心中卻並不感傷。
因為死的是魍魎司最後的兩個分司主:萬俟旒和北宮玦。
這兩個人功夫境界已然不低,放眼整個江湖,也是少有敵手的存在,卻在這一場廝殺中,被一群小卒,就這樣被槍矛加身的戳死
直到此時此刻,被世人並稱為大晉三大暗殺情報機構之一的、名噪一時,風頭一時無兩的魍魎司所有勢力終於徹底湮滅,蕩然無存。
當然,還有最後的孤家寡人牽晁,唯一的存活之人。
牽晁離著萬俟旒和北宮闕並不遠。
他????????????????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兩人的慘叫聲。
然而他似乎恍若未聞。
連頭都未曾向兩人死屍撲倒的地方轉一下。
然而卻可以明顯的發現,牽晁的眼中血紅之色愈發的濃烈,表情也愈發的冷酷陰沉起來,他手中的黑色鬼刀,黑色霧芒更勝,彌漫如霧,一次又一次的收割著眼前兵卒的靈魂。
他似乎更加的嗜血和冷酷起來,就如一頭獨來獨往的孤狼。
魍魎司是他一手創辦,如今他的手下死儘,他如何不痛。隻是他覺得殺戮才是最好的複仇和釋放。
所以,他已然調動了所有天道規則允許下的手段,殺戮著眼前的敵人,他最輕鬆,殺傷的人也最多。
往往是近百人的圍攻之下,他還能在如雨傾瀉的兵刃冷光之中,衝天殺出,實力當真恐怖強悍。
蘇淩一時之間看得出神,忘卻了自己還身在險地,便在此時身前身後十數名兵卒手持長戟已然撲了過來。
蘇淩不過稍微分神,感覺到金風響動之後,立即收回眼神,便看到眼前數條長戟帶著風聲刺向自己的前胸,眼看已然不足一尺。
蘇淩冷叱一聲,高高揚起左手七星刀,聽得哢嚓、哢嚓數聲響過,但見蘇淩手中七星刀刀芒閃爍間,將這數條刺向自己的長戟全數削斷。
“死——!”蘇淩一聲爆喝,隨即右手江山笑橫劃一道冷芒,再看眼前的數個兵卒皆哽嗓冒血,捂著脖子,全部翻身倒地斃命。
蘇淩還未來得及喘息,便覺身後惡風不善,朝著自己的後背而來,看這程度,身後的敵人遠比自己麵前的人還要多。
而且,聽風聲,身後這些敵人應該是與身前的那些人同時出手的。
蘇淩心中一翻,暗道不好。
他方才方回過神,疏忽了敵人是前後夾攻,隻注意對付眼前之敵,卻把背後給了敵人。
他殺滅眼前之敵的時候,背後的敵人不可能站著不動,等蘇淩殺完前麵的同夥轉身之後,再撲上來廝殺。(當然,電視劇裡可以做到)
所以前後的敵人都是同一時間動手,蘇淩殺完前方之敵,根本沒有時間再來得及轉身去跟身後的敵人拚鬥了。
眼看下一刻,身後的槍矛便會搠進自己的身體,蘇淩知道,那些槍矛定然不止一杆。
饒是如此,蘇淩也不願意坐以待斃,就此喪命,大吼一聲,身體疾疾向右前方使勁的衝去,半途之中儘力向斜側處扭身。
便在這時,那身後的槍矛也呼嘯著到了。
總共五杆矛戟,五個兵卒齊攻。
蘇淩急切之下,全力施為,竟然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四杆矛戟的鋒銳。
最後一杆矛戟,他想要躲過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不過幸虧蘇淩儘力的向前右側扭身,整個後背在那杆矛戟將要搠中時,堪堪的躲了過去,可是左臂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
“噗——”一矛戟直搠而下,正搠在蘇淩左臂之上。矛戟搠進肉裡,矛戟尖透臂而出。
蘇淩悶哼一聲,左臂一顫,左手的七星刀幾乎脫手。
眼前敵兵見一戟搠中了蘇淩,欣喜若狂,狂笑道:“弟兄們,我傷了蕭元徹的諜子蘇淩,趁他病,要他命,殺了他!”
一聲怒吼,這五個敵兵猶如餓虎撲食,便撲將過來。
蘇淩左臂受傷,使不出力氣,隻得用右臂勉力支撐。
無奈江山笑隻是一柄細劍,若是論點殺,當是利器,若群戰劈砍,卻是遜色太多。如今眼前五條長戟矛上下齊至,將蘇淩團團圍住,眼看蘇淩幾乎陷入絕境。
就在蘇淩萬念俱灰之時,忽的聽得一聲嬌喝道:“死來!”
卻見這五個兵卒同時身體一顫,停滯在原處。
“當啷——”、“當啷——”五聲響後,五條矛戟儘數撒手,緊接著這五人眼中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紛紛撲倒在地。
蘇淩定睛看去,卻見他們每人的後心上皆被戳了個洞,從裡向外,血流汩汩。
待這五人撲倒之後,蘇淩這才看清,他們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人。
正是穆顏卿。
穆顏卿此時殺意凜凜,早沒了魅惑神情,手中的油紙傘向前,還未來得及收回。
原來蘇淩之危,被不遠的穆顏卿看得真切,她離著蘇淩還有一段距離,饒是如此,她也不顧一切,飄身縱起,直衝而來,半空中連戳五下,將那五個兵卒全數搠死,這才救了蘇淩性命。
“蘇淩,你怎麼樣!”穆顏卿一把將蘇淩扶住,關切的問道。
蘇淩苦笑道:“放心,死不了,倒是你,都打成一鍋粥了,還時時刻刻的關注我”
穆顏卿聞言低聲道:“現在還油嘴滑舌的,想想咱們怎麼衝出去才是正經,我可不現在死了,到時候姐姐的人情,無人來還”
蘇淩聞言,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我還沒那麼容易下線”
兩人不再 答話,攜手衝殺。
混戰繼續,可是眼前情勢已經漸漸打的趨於明朗了。
蘇淩這邊人少,本就處於劣勢,而且他們基本都是江湖人,這種慘烈的戰場搏殺,他們比起訓練有素的鐵血軍隊還是差上不少。
然而江湖人的個人武力還是可圈可點的,這也是他們能跟正規軍隊相持如此久的原因。
可是,如今蘇淩這邊的人馬已然處在強弩之末了,失敗是早晚的事情。
竹林之內,屍體堆積如山,從屍體的衣著上看,雖然渤海的兵卒不少,但絕大多數還是蘇淩這邊的人。
如今攬海閣的人,除了集中在杜書夷和賀長驚身邊的不足百人,幾乎死亡殆儘。
李七檀的黑蝮門人也多護著李七檀,儘力拚殺,饒是如此也死傷一半,最多還有三百餘。
紅芍影的十二個女子,此時隻剩下兩個,其餘的皆????????????????香消玉殞。
反觀渤海軍兵,都尉營和巡城營死傷也不少,但基數大,如今還有七八百人,而且對蘇淩他們的包圍圈越來越收縮,已成壓倒之勢。
蘇淩一方敗跡已現。
蘇淩長歎一聲,他心中明白,失敗下一刻即將到來。
他心中發苦,今時今日,真就要死在渤海了不成?
又過片刻,蘇淩一方人員銳減,隻剩一小股人,以蘇淩等高手為核心不斷的向外衝,然後再被敵方優勢兵力壓製,退回到原處,不得寸進。
包圍圈越縮越小,終於,蘇淩等被困在竹林的一隅之處,形勢岌岌可危。
雪上加霜的是,那三百長戟衛精銳還原地不動,冷然的看著場上的形勢。
淳庸見此情勢穩坐在馬上,得意洋洋的喊道:“蘇淩!李七檀!汝等賊子,大勢在我,汝等放下武器,本都督還有仁慈之心,綁了你們,聽候大將軍發落,若再頑抗,立殺之!”
蘇淩冷笑,大吼道:“諸位,今日之勢,生不得也,死既死矣,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悲壯的口號傳遍整個竹林,震蕩在天地之間。
所有人都抱定了必死之心,呐喊者再次揮動手中兵刃
“踏踏踏”
便在這時,一陣疾速而赫赫的馬蹄聲驀地傳來。
所有人刹那之間都聽到了。
那馬蹄聲由遠及近,淳庸正不知如何,忽的便聽到身後一陣大亂。
緊接著“哢哢哢——”,“砰砰砰——”的聲音亂響,無數矛戟皆被震的齊齊飛向半空之中。
再看長戟衛後方,一陣大亂,人仰馬翻,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不一時,長戟衛後方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向四處亂竄,陣型頓時大亂。
淳庸大驚,連連喝止,無奈這混亂根本無法控製。
便在此刻,竹林之中,戰場之上。
忽的撞出一人一馬。
一名白袍少年將軍,宛如天降,手持一條碩大的盤龍銀槍,將那銀槍舞動開來,槍影如山,槍嘯連連。
“吼——”九天之上,隱隱有龍吟陣陣,掣天撼地。
這突然出現的白袍少年,馬如流星,人如電掣。
馬嘶陣陣,四蹄蹚帆。
那條盤龍槍上下翻飛,這少年如入無人之境,直撞而來。
雖有長戟衛抵擋,皆不過一個照麵,便被這白袍少年紛紛挑落馬下。
那少年白袍飄動,宛如殺神降世,所過之處,無人能擋。
刹那之間殺出一條血路,將長戟衛從前到後撕開一個口子,直直的撞到蘇淩近前。
一勒馬韁,那馬前蹄仰天,唏律律長嘯不止。
白袍白馬,少年追風。
龍槍嘯嘯,一往無前。
這白袍少年一人一馬,竟然能透了重圍,殺將進來,到底是何種手段。
所有人皆忘記了廝殺,看著眼前的白馬冽冽,殺氣無雙的白袍少年,滿眼額驚駭。
但見這少年橫槍在手,輕輕的籲了一聲,那胯下白馬方收了氣勢,卻仍舊在原地踏踏不止。
少年看了一眼蘇淩,又看了看蘇淩身後的李七檀,沉聲道:“蘇淩,七檀莫慌,我來也!”
烈馬追風少年,氣勢昂然,天下無雙。
蘇淩心中一顫。
莫非此人是
李七檀眼中一亮,顫聲道:“小師叔”
直到這時,那淳庸方才喝止住長戟衛的騷亂,驚疑不定的望著這突然出現的白袍少年,怒道:“來將可通名姓!”
那白袍少年瞥了一眼淳庸,其聲昂昂,回蕩在天地之間。
“我乃,離山趙風雨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