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小時就是新年了。
歲聿雲暮,一元複始。2022年,即將成過往。
這一年,苦悶,歡喜,失去,收獲,釋懷,成長,完結。
新一年,新生,期待,希望,灑脫,炙熱,向前,遇見。
凜冬散儘,星河長明,願新一年:所念皆回響,所求皆如願,所行皆坦途。
審府。
審預此時此刻是春風得意馬蹄急,從昨日抓了許光鬥之後,象征性的審問了一番,那許光鬥本就是斷了舌頭的人,再怎麼審問,也隻能是嗚嗚嗚,能審出個一二三來,就是奇跡了。
趁他病,要他命。是許光鬥造孽的事,一件都不能少;靠點邊的事,他也沒個跑;有一些根本不是他做的犯法的事情,反正也是無頭案,全賴他頭上。
反正一個不會說話,又不會寫字的人,不狠命的潑他幾盆臟水,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罪狀既成,便要許光鬥畫押。許光鬥雖然口不能言,大字不識幾個,但腦袋沒壞,他雖然不知道那罪狀上都寫的什麼,但羅列的罪狀最前麵的數字他還是認識的,細看之下,從一到十,足足十條大罪。
那許光鬥如何也不肯認罪,被打的皮開肉綻,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了,也仍舊抵死不認。
那豈能慣著他?還是沒打到位,繼續打,打到位了,說他是我孫子他都認。
審預這樣想著,吩咐下去又是一陣又一陣的狂風暴雨般的鞭打。
隻把許光鬥打到昏厥不醒,這家夥也沒有半點畫押的意思。審預沒辦法,反正人已經昏迷了,自己做什麼也方便,索性吩咐了差役拽著他的手,在罪狀之上按了手印,畫押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
他這才吩咐人,用一盆水將昏迷中的許光鬥潑醒,然後迫不及待的念了罪狀給他聽。
好東西得學會分享嘛!
許光鬥嘴瞎眼瞎,耳朵可不瞎,聽了這十大罪狀,加起來,自己都能砍十回頭了。那他能認?
連跺腳帶咋呼,腳跺的山響,咋呼的聲音還是唔唔唔
見審預一臉耍猴般的戲弄神色,這許光鬥攢足了力氣,趁左右人取笑自己不防備時,忽的一頭撞向審預。
眼看就要將審預一頭撞倒,幸虧周圍的差役眼疾手快,一左一右衝過來兩人,將許光鬥死命的拉住,這才沒有撞著審預。
可是許光鬥還是朝著審預的臉上狠狠的唾了一大口血。
審預頓時狼狽不堪,立時動了殺心,命人即刻將許光鬥押下去,縊殺於死牢之中。
堂堂招撫曹總曹掾,斂財小能手許光鬥就落了個這樣的結果。
正應了那句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隻是許大曹掾倒也不能算是死得其所。有位“先賢”說過,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錢沒花了
接下來,審預找來司法曹文書掾屬,許光鬥死了,這件事總得修書一封給還在前線的沈大將軍一個交待。
經過兩位文書掾屬和審預三個人發揮 聰明才智,薅頭發薅到三個人薅禿了倆,這才寫了一封審預看起來十分完美的加急抵報。
信中將審預大公無私、大無畏、大英勇的光輝形象和一心為公、身先士卒、不懼危險的良好品質刻畫的是入木三分,生動形象。如何一人定計,勇探三清賊穴,冒生死之憂勇擒巨貪許光鬥一事,描繪的一波三折、生動刺激。
直到最後寫到,許光鬥所貪墨贓款已然全數封存,但等大將軍得勝凱旋,親自處置。
然而,臣審預惶恐,仍有罪,疏忽之下,以致許光鬥獄中畏罪自殺。臣請大將軍降罪處置。
審預又看了好幾遍他自以為的“傳世大作”,這才命人用火漆封了,六百裡加急連夜送往前線。
一頓操作猛如虎,這場羅織罪名,殺人滅口的大戲總算落下了帷幕。
萬事搞定,自己又那麼辛苦,打人、殺人、寫文哪個不累?得好好慰勞一下自己才行,想一想那許光鬥渾身血淋淋的,哎呦呦,真讓人於心不忍,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隻是無奈,綺花苑跟自己相好的那個小蹄子正是葵水上身,實在是掃興,隻得作罷,春風一度是不能了,胡吃海喝還是得需要的。
那就找家酒樓,帶著自己這幫能乾的狗腿子好好吃喝一頓。
什麼?最好的酒樓是聽海樓?!彆跟爺麵前提這玩意兒,誰提我逮誰!嫌爺挨打挨的不夠是吧?再去!再挨一回?
酒足飯飽,喝的醉醺醺的審預嘴裡哼著隻有他聽得懂的淫詞豔曲,打著腥臭的酒嗝,旁邊兩個攙扶他的下人被熏得眉頭緊皺,也不敢表現出來,想吐隻能忍著。
將審預扶進屋中,審預打發了他們,又叫來兩個侍女,一個捶左邊腿,一個捶右邊腿。
他倒是極為享受,兩隻連洗都沒洗的臭腳,各伸進侍女的懷中,動不動還在人侍女的胸脯上來回的蹭兩下。這兩名侍女也隻能苦不堪言忍著。
隻聽說過鹹豬手,這鹹豬腳還是頭回聽說。
捶著腿,捏著腳,蹭著胸。快活似神仙!
真就讓他給美的睡著了,還做了個大大的美夢。夢中沈濟舟大將軍奏凱而還,在渤海城城門前,當著所有迎接他的文武群臣,執著自己的手,邀他同乘一輛車駕,更封自己為軍師祭酒,清廉侯
審預做夢做的正美,鼻釘泡都冒出來了,忽然覺得那捶腿的力度消失了,他以為是這兩個侍女打瞌睡偷懶。這才帶著怒氣,半睡半醒的睜開眼,怒斥道:“沒用的”
可是剛說了三個字,便驀地發現情形不對。這兩個侍女一個個目瞪口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曾落下,整個人如木雕泥塑一般。
審預頓時知道此事不尋常,騰身站起,剛想大喊來人,卻覺得脖項一涼,一柄長劍已然壓在了他的哽嗓之上。
審預雖然依舊緊張,但是竟還有些莫名的親切感,他嘿嘿尬笑道:“還來啊?這次是女俠還是少俠啊?有事您說話不用再演這一出了,咱們都這麼熟了不是”
那能不熟,兩天搞兩次被劫持,擱誰誰不熟?
背後之人聞言,眉頭一皺,也有些發蒙,冷聲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頭一回”
審預這才感覺這聲音死氣沉沉,跟上次那一男一女的聲音都不一樣。
審預這才害怕起來,一臉的戰戰兢兢道:“好漢爺饒命,我上有八十歲”
“聒噪!再囉嗦,我現在就宰了你我可以放了你,還可以送你一套富貴,前提是你得按我說的做,還不能亂喊亂叫!”
審預一聽,眼睛頓時一亮,這被劫持誰說是壞事,上次一件天大的好事,這次又是天大的好事。
以後被劫這事,審爺我收裝包圓了,誰都彆跟我搶!
審預頓時磕頭如搗蒜道:“好漢爺放心,我絕對配合,絕對按您說的做,絕對不喊不嚷。”
那身後之人似乎遲疑了一下,這才將長劍撤下,然後使勁推了一把審預。審預蹬蹬蹬向前蹌了兩步,差點就來了個狗啃屎。
等他站穩身形,這才仗著膽子,慢慢回頭朝著劫持他的人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頓時魂飛天外。
眼前這是人?這相貌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
慘白無一絲血色的削瘦臉龐,青眼眶,滿眼遍布血絲,絳紫色的嘴唇,整個人死氣沉沉,不似活物,身穿一身寬大極不合身的刷白刷白的白袍子,晃晃蕩蕩的飄蕩著,右手持了一柄長劍,引人注目的是那右手指指甲皆長有數寸,還如鉤子一般向裡彎著。
這活脫就是個白無常,吊死鬼啊。
自己八成是真的遇到鬼了!
想到這裡審預大喊起來道:“媽呀——!”
可是剛把“媽呀”說出口,卻忽的想起來這位吊死鬼好漢爺說了,不教嚷嚷,他這一嚷嚷,那這位吊死鬼不得帶他一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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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還沒活夠
但見那吊死鬼見他大喊,驀地抬頭死死的盯著他。
慌得審預伸手將自己的嘴捂著,半晌方低低的支支吾吾道:“死鬼哥哥死鬼哥哥我不叫”
這得虧窗外無人,這要是有人了,還真能想到茄子地裡去
那吊死鬼聞聽此言也是一皺眉,這才低聲道:“少廢話,你可知道昨日打了你,還詐了許光鬥的那個人是誰麼?”
審預一愣道:“他不就是陳尚之的侄子陳甲嘛”
那吊死鬼搖搖頭,聲音中帶著些許怒氣道:“審正南怎麼說也算個人物,怎麼會有你這樣的蠢貨兒子”
審預心裡不服,可生怕被這吊死鬼帶走,隻得奉承道:“死鬼哥哥你說什麼都對”
吊死鬼這才沉聲道:“記住了,他的真實身份是蕭元徹身邊的將兵長史蘇淩,如今就住在渤海城的流波客棧他可是蕭元徹的心腹紅人抓了他可比一個弄死的許光鬥對你的前途更有利吧”
“什麼蘇淩!怎麼會是他,他跑到渤海乾嘛,他不要命了麼?死鬼哥哥會不會搞錯啊”
“你若不信,帶人去流波客棧一查便知”
審預聞言,已然信了八九分,這才一點頭,抱拳轉身要出門召集差役。
那吊死鬼又道:“你乾什麼去?就你司法曹那群廢物點心,你喊了他們隻會打草驚蛇,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死鬼哥哥您說怎樣我全聽死鬼哥哥您的”審預這一口一個死鬼哥哥的,叫的真是親熱。
吊死鬼也不願跟他在稱呼上計較,隻一字一頓道:“魍魎司”
“魍魎司”審預先是一愣,低頭沉思起來,片刻便醒悟了,看來這個蘇淩不好抓,得去魍魎司找硬手幫忙才是。
想到這裡,他霍然抬頭,可是再找那個吊死鬼,蹤跡全無。
審預都有些恍惚,不知道剛才是自己做夢還是真的。
不過看著依然保持著那樣動作的兩名侍女,他這才肯定這不是做夢,而是實實在在的發生過。
再不遲疑,他大聲吼道:“管家!管家,趕緊備轎!”
院中傳來管家睡夢中被叫醒的恍惚聲音道:“公子,這麼晚了還去綺花苑啊?”
審預直翻白眼,怒道:“去你大頭鬼的綺花苑啊備轎,我要去魍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