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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以己為餌,上位者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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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車輪清響,憾天衛和中郎將營士兵前呼後擁。

司空儀仗,凜凜威嚴,不容侵犯。

馬車之內。

蕭元徹和郭白衣對坐。

郭白衣自從上了馬車,便一副沉吟的神態,一句話也不說。

蕭元徹似有深意的看了幾次郭白衣,見他依舊如此神情,這才出口問道:“白衣,此間事總算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怎麼看你還是滿腹心事的樣子啊”

郭白衣這才回過神來,向蕭元徹一拱手道:“主公,白衣隻是心中有幾件事情尚未想的清楚明了,所以方才隻顧想心事了主公贖罪”

蕭元徹一笑道:“哦?還有你白衣神相想不通的事情麼?現在想清楚明了麼?

郭白衣點點頭道:“全部想清楚了。”

蕭元徹這才饒有興趣的笑吟吟看著他道:“想些什麼,不如說一說罷”

郭白衣這才不隱瞞道:“我在主公手下做事十數年了,向來了解主公做事風格,正因為此,白衣在想,今日火藥爆炸的事情,主公真就不知情麼?”

蕭元徹眼眉一挑道:“龍煌台爆炸,我已經同你提前說了,我當然知情”

郭白衣忙一擺手道:“我指的是雪袞彆院”

蕭元徹不再說話,眼瞳微縮,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郭白衣,這才淡淡道:“那白衣以為我知情麼”

郭白衣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朝著蕭元徹一拱手低聲道:“主公,恕白衣鬥膽揣測白衣以為,無論是龍煌台一炸,還是彆院一炸,主公當皆知情”

蕭元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這才壓低聲音道:“此話出你口,入我耳,其餘人”

郭白衣神色一凜道:“白衣明白”

蕭元徹這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往馬車內一靠道:“說說罷,你怎麼就猜到我知情的?既然我知情,為何事先不做準備,已至如此狼狽呢”

郭白衣淡淡一笑道:“那白衣鬥膽一猜,主公不要怪罪!”

蕭元徹點點頭道:“你我之間,你就不要那麼多顧慮了。”

郭白衣這才正色道:“我斷定主公知情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其一,暗影司曾抓了玄闡,審問出了那四句讖,主公對此十分重視,還命人將這四句讖全數抄了下來,每日研究。而且主公的彆院,更是主公親自命名為雪袞,那雪漫人間這句話的意思,依照主公的才智,如何猜不透指的是什麼”

蕭元徹淡淡一笑,也不否認。

郭白衣又道:“其二,這齊世齋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主公唱反調,若是在前幾位先帝時,宦官權勢滔天,他有如此作為,卻是好理解的,可是如今宦官權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再者他齊世齋又從來不跟清流和保皇派交往,反倒隻是因為當今天子的緣故,才會處處與您作對,可是,他不過是個老太監,哪裡來的如此魄力”

蕭元徹啞然失笑道:“白衣果真心細如發啊!”

郭白衣笑道:“主公謬讚了,這些事情,若稍微多想想,便能想到,還有若是平素隻是跟主公唱反調也就罷了,主公也犯不著跟個老太監置氣,可是血詔一事,那齊世齋不可能不知情吧,主公仍舊不動他,這便是另有隱情了”

蕭元徹點點頭道:“說下去”

郭白衣又道:“以上種種,白衣大膽猜測,這齊世齋定然是主公留在天子身邊的一個暗樁,後來龍煌台之事,白衣更加肯定了這一點,更大膽推測此人是紫衣神教的教主。”

蕭元徹笑道:“可是就算知道他是紫衣神教的教主,也無法推測出他留有後手,要炸我雪袞彆院啊。”

郭白衣一笑道:“不不不,方才我已然說了,那讖當是被主公破解了,自然知道雪袞彆院要炸,龍煌台之事,是主公、二公子和這齊世齋一同定下的,那同樣是要爆炸的雪袞彆院,不是他齊世齋要做的,還能有誰呢?所以白衣料定,主公定然知道雪袞彆院要炸之事,而且定然清楚幕後的凶手是齊世齋。”

蕭元徹不否認道:“不錯,你推測的完全正確。”

郭白衣忙道:“不僅如此,白衣覺得主公也知道了這齊世齋是個冒牌貨,他真正的身份就是夷吾族皇室長孫黎宣。這一點並不難,中書的資料檔案中便有跡可循,白衣能夠找到,想必主公若想查假齊世齋的底細,更是輕而易舉吧。”

蕭元徹淡然道:“嗯我的確早就知道這齊世齋其實就是夷吾族王長孫隻是不知道他竟是無上宗師這卻是我失策的地方不過,白衣既然知道我對這些事情皆已洞悉,不妨再猜猜看,我為何還要以身犯險,假裝上當啊?”

蕭元徹說到此處,含笑看著郭白衣。

“白衣竊以為主公如此做,隻是將計就計,其用意有六:其一,利用龍煌台爆炸,進一步降低天子威信,借以鞏固主公的威赫,除此之外,若是真能把清流和保皇黨,甚至那幾個割據勢力的重要人物炸死,也算為主公掃清了一些障礙。”

郭白衣毫不隱瞞,侃侃而談。

蕭元徹頷首,一指郭白衣,笑道:“也就你郭白衣敢這麼不加掩飾的跟我說如此的話了白衣啊,看來咱們的確相知深厚啊”

郭白衣忙笑道:“那是主公從不疑我,我也就放肆慣了”

他頓了頓,方又道:“其二,龍煌台炸後,定要處理修建龍煌台的有關人等,工部尚書岑之本就是保皇一派,這一炸,他的尚書也算做到頭了,再者憑此事,那龍台大門閥楊氏也難逃乾係,楊氏一族向來是太尉楊文先當家,而修建龍煌台的大監便是他唯一的兒子——楊恕祖。且不說楊文先如何,他定然要全力保下自己的獨子,為楊氏門閥保留一支血脈。原先楊文先在主公和清流之間搖擺不定,主公正好借此事,逼楊氏名閥站隊。”

蕭元徹點點頭道:“不錯,這一點的確是我心中所想的,隻是對楊氏門閥的處理之上,我還未想周全,等回了司空府,跟你和蘇淩那小子再議一議罷。”

郭白衣又道:“其三,龍煌爆炸,龍台百姓必亂,黎宣既是夷吾之主,必然會趁機叛亂,謀求複國。主公正好借助平亂之由,將夷吾族這個隱患連根拔起,一則增加主公在百姓間的聲望,二則也可以當做一次演練,京營衛也好,巡城司也好,五軍督提府也好,還是憾天衛也罷,一旦與渤海開戰,都是要上戰場的主力部隊,主公正好以此為試金石,檢驗一下他們的成色。”

蕭元徹不停點頭,滿臉是笑。

“其四,龍煌一炸,龍台城郊外駐軍的沈、錢、劉三家精銳必然擔心自己主公的安危,全力進攻龍台城,意圖救回自家主公,而主公正好可以看看這三家精銳的戰力到底如何,另外,更可以看看他們是否通力合作,據城門處的張士佑將軍報,三家久攻不下,反倒因為蘇淩吩咐程公郡前往離間錢劉兩家,這兩家竟先爭鬥起來,所以,主公以後可以分而治之,全力跟渤海一戰,分化錢、劉兩家,到時這兩家自顧不暇,主公後方無憂也!”

郭白衣口若懸河道。

蕭元徹撫掌大笑道:“知我者,白衣也!”

郭白衣繼續道:“以上,乃是龍煌一炸,主公由此事想要達到的幾番用意。接下來,便是彆院一炸主公知而不宣的原因了。”

蕭元徹道:“白衣大可知無不言!”

“其五,主公已過天命之年,膝下三子,二公子箋舒,秉性多像主公,隻是做事不如主公沉穩,而且更有自己的一番算計,主公有時也心中疑之;三公子思舒,表麵懦弱,其實內心也堅韌,不過行事多少些決斷;四公子倉舒,才智絕倫,心性至純,隻是年歲有些小了,威望不足,不足以壓服老臣。所以主公每每思之,心中對他們三人何人繼之,往往猶豫不定啊。”

蕭元徹點點頭道:“此事的確是我心頭不好取舍之事啊,但不知道白衣更傾向於誰?”

蕭元徹問的風輕雲淡,可是郭白衣心中卻咯噔一聲,忽的朝蕭元徹一拜道:“白衣死罪,此乃主公家事”

蕭元徹一擺手道:“你呀你呀!剛剛誇了你對我摯誠,怎就如此了呢?此事雖為我之家事,卻也是關係著咱們以後命運的公事啊,白衣不必隱瞞,大膽說便是”

郭白衣這才歎了口氣道:“白衣也實不知道但白衣明白,既然您是白衣的主公,那您定下誰是您的繼承人,白衣也定然會肝腦塗地,至死不渝”

蕭元徹一陣唏噓,拍了拍郭白衣的肩膀道:“好啊!好”

郭白衣又道:“還是繼續方才的話說罷,正因為主公無法下定決心,到底誰能繼承主公之位,又害怕二公子做事算計頗深,加之在軍中浸淫多年,怕其生私心,到時主公若要壓服恐費些心思,所以才以身犯險,賭一賭二公子知道主公危險,是否拚死來救,更賭一賭那五官中郎將將兵到底是主公的將兵,還是他蕭箋舒的私兵,而且這爆炸諸多事情,箋舒公子亦有參與,他是不可能不知道雪袞彆院也會出事的”

郭白衣這話卻是說的直白的,既然蕭元徹有話不怪罪他,他也就不再隱瞞了。

蕭元徹長歎一聲道:“不錯今日這番試探,我還是賭贏了,箋舒在孝道一事上,還是做得很好的”

郭白衣點點頭道:“箋舒公子舍命相救,五官中郎將將兵更是奮力殺敵,半步不退,主公可以放心了此事之後,怕是箋舒公子在主公心裡的分量更重一些了”

郭白衣頓了頓又道:“隻是主公,白衣有一言,主公雖然身體依舊鼎盛,但遲遲不定後繼之人,自古以來在此事上猶疑者,皆成隱患啊,還望主公”

蕭元徹長歎一聲道:“再等一等罷待與渤海一戰之後,再行確定吧”

郭白衣聞言,忽道:“主公是要在渤海一戰時,帶箋舒公子上戰場了麼”

蕭元徹不置可否道:“的確是帶我一子上戰場,總是在後方,不經風雨,怎麼成長呢”

他頓了頓,方才又道:“不過不是箋舒而是倉舒”

郭白衣謀略無雙,身軀一震,蕭元徹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如何不知。

隻是,無論如何,那是當權者的心思,自己再被蕭元徹倚重,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

郭白衣點了點頭,轉回頭又說起方才的事情道:“其六,主公還是在最後試探蘇淩心中所屬”

“哦?”

郭白衣一字一頓道:“蘇淩所查的那些蛛絲馬跡,主公雖嘴上說不讓他查,卻並未限製蘇淩的自由,那些蛛絲馬跡看似蘇淩趕巧了知道的,其實哪一件事不是主公讓他知道的呢”

蕭元徹低頭淡笑,並不否認。

“主公既然知道蘇淩到最後定然知道龍煌台一事,便有心試他到底是心向天子還是主公了,龍煌一炸,若蘇淩心向天子,可能會因此事徹底與主公離心,以他的智計,定然也能算出雪袞彆院之事,更況有主公交待白衣,在不經意間將雪袞二字透給蘇淩。若蘇淩心向天子,必然知道雪袞彆院爆炸而裝作不知,到時亦不會前往救主公。可蘇淩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後,便策馬狂奔而至,在爆炸前救了主公、大夫人和璟舒女公子,更在對敵時奮不顧身,不惜己命,由此,蘇淩是真心為主公啊”

言罷,郭白衣朝蕭元徹一拜,滿是敬服道:“大智者,大魄力者,放眼我大晉,隻有主公一人當得!白衣敬服!”

蕭元徹這才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道:“六個原因,絲毫不差,白衣啊,幸虧你是我的心腹,要是沈濟舟的那我連與北麵開仗的勇氣都沒有了啊”

郭白衣一笑道:“主公說笑了,那沈濟舟不配白衣助他!”

兩人這才會心相視一笑。

蕭元徹這才似有所思道:“自此後,蘇淩將是另一個白衣,我永不見疑!隻是,今日他突然砍了黎宣的人頭,卻是還是讓我稍顯意外啊。”

郭白衣一皺眉道:“主公可還是要怪罪蘇淩麼?”

蕭元徹搖搖頭道:“他砍了黎宣,其實是為我解決了不少隱患,若一個活的黎宣被抓了,那些清流和保皇派,甚至那些割據勢力,都將對此人虎視眈眈,黎宣再不死心胡亂攀咬,到時我還要費一番力氣,可蘇淩殺了他,死人嘴裡無招對,此事便可定性了”

郭白衣點點頭,並未說話。

蕭元徹又歎了口氣道:“隻是,蘇淩雖然處於自己的赤心殺了黎宣,可是還是被黎宣再臨死前最後利用了一次啊,換句話說,蘇淩比起白衣你啊,還是有些稚嫩了啊,這才是我生氣的原因啊”

郭白衣這才恍然大悟道:“白衣明白了,黎宣求速死,更求蘇淩親自下手,其實是利用了蘇淩赤心這一點,讓蘇淩公然違背主公大庭廣眾之下要淩遲處死黎宣的命令,從而讓主公對他相疑,埋下了最後一顆君臣離心的種子”

蕭元徹點點頭道:“是啊,蘇淩還以為自己做了件磊落之事,讓一個大宗師、王長孫保全了臉麵,卻不想又落入他的彀中。隻是黎宣小看了我啊,經過這些種種,我怎麼還能因一個死人見疑一個棟梁呢”

郭白衣這才放下心來,忙道:“白衣替蘇淩謝過主公了主公能完全相信蘇淩,這是蘇淩的福氣啊!”

蕭元徹哈哈一笑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提醒我呢”

郭白衣啞然失笑。

蕭元徹神情一肅道:“隻是棘手的是龍煌台一炸,禁宮大亂,天子生死去向如今我卻並不知曉啊”

郭白衣忽的想起什麼道:“主公無憂,在司空府時,蘇淩曾提起,天子已被他轉移到了一個安全的去處”

蕭元徹聞言,一拍馬車坐案,笑罵道:“這個臭小子罷了,咱們也彆猜了到司空府等著臭小子回來,再做計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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