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龍台城早已寂靜無聲,萬家入睡。
五官中郎將府。
蕭箋舒坐在書房中,臉色陰沉,不知想些什麼。
身旁纖纖身姿的獨孤嫋嫋歎了口氣,粉色紗衣輕蕩,走到燈下,伸出蔥指,將頭上的細簪摘下,將燈芯輕輕的撥亮。
柔光氤氳,她的身姿更顯得曼妙無方。
她秀目朝著自己的夫君看了一眼,卻見他滿臉陰沉,不由得搖頭歎息了一下。
她輕啟朱唇道:“夫君難不成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煩心?”
蕭箋舒點點頭,有些生氣道:“廢物!淩一劍和燕無歸,都是九品巔峰的人,兩次出手,都沒做了那蘇淩,還搭上了那山洞,連那密道都炸毀了!”
獨孤嫋嫋搖搖頭,撲哧一笑道:“嫋嫋還沒見過夫君在嫋嫋麵前生氣呢,蘇淩何等人物,身邊又有劍庵的人,這事也不能全怪他們。”
蕭箋舒這才神情稍緩,握了獨孤嫋嫋的素手,柔柔一笑道:“為夫也不是衝你,隻是這次動靜的確有點大了,漕運那邊,還有龍台山都有人盯著,郭白衣和伯寧可都不是眼中揉沙子的人啊。”
獨孤嫋嫋嬌笑道:“夫君從來都是鎮定自若,郭白衣如何,咱們不是還有溫先生,再說郭白衣是個病秧子,怕是命不長了。”
蕭箋舒點點頭道:“也是可惜,不能為我所用,郭白衣之才隻在溫褚儀之上啊”
獨孤嫋嫋笑道:“夫君卻是愛才的,這有什麼,待夫君繼承阿父之位,有朝一日成為九五至尊,天下人才皆是夫君的。”
她忽的眼神一段嬌媚,掩唇在蕭箋舒耳旁輕聲呼氣道:“隻是,到時候可不止天下人才皆為夫君所用了,天下絕色亦是如此哦”
蕭箋舒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道:“天下的絕色?可有比得過你這小妖精的麼?”
說著伸手在獨孤嫋嫋的瑤鼻上刮了一下道:“若有這一天,嫋嫋當母儀天下”
獨孤嫋嫋這才撲哧一笑,身子傾在他的懷中,喃喃道:“那嫋嫋便等著這一天了。”
便在這時,忽的窗戶一開,一陣冷風過後,一道紫色身影如鬼魅一般飄了進來。
蕭箋舒先是一愣,冷聲道:“下次進來,先打招呼!”
燈光之下,正是那日洞中的紫幽蝙蝠——燕無歸。
燕無歸在獨孤嫋嫋高聳的胸脯上剜了兩眼,這才桀桀一笑道:“怕是打擾了中郎將的雅性了。”
蕭箋舒一陣氣怒,眼中一道寒光,一字一頓冷聲道:“燕無歸,你隻是紫衣教的護法,便是你們教主親至,也不敢這樣跟本公子說話吧!”
燕無歸隻是桀桀冷笑,絲毫不在意。
蕭箋舒騰身站起,冷聲道:“不要以為你們紫衣教現在勢大,本公子一句話,便可以將你們統統抹殺!”
獨孤嫋嫋見事情要激化,這才格格一笑。
燈光之下,更顯的魅惑。
“夫君,燕護法深夜至此,定是有事情,你們好好談嘛,現在我們所謀之事,已經到了緊要關頭,莫要自家人傷了和氣,是不是?”
獨孤嫋嫋半撒嬌半規勸道。
忽的朝著燕無歸勾了一眼,燕無歸隻覺半身酥麻,隻點頭道:“是是是!”
獨孤嫋嫋這才又撲哧一笑,更顯魅惑眾生。
“燕護法,你多擔待,我夫君正煩惱龍台山和漕運之事,因此有些火氣,你們兩個都平息一陣,好好說話,嫋嫋就先回內室了。”
說著朝蕭箋舒使了使眼色,這才紗裙一撩,燈火之下,身姿曼妙,若隱若現。
燕無歸又是狠狠的朝她剜了兩眼。
獨孤嫋嫋這才款款的朝內室去了。
蕭箋舒這才壓了壓火,沉聲道:“何事?”
燕無歸這才收回眼神,低聲道:“譚敬被抓了!暗影司”
蕭箋舒臉色一變道:“何時的事情,為何不見漕運那裡來報!”
燕無歸歎了口氣道:“應該是蘇淩綴著刀疤之後,暗影司突然行動,漕運那邊現在遍布暗影司人,因此不敢來報。”
蕭箋舒想了一番,這才神色平靜道:“譚敬我安插多年,平時也沒少撈好處,他的嘴還是嚴的,暗影司審不出什麼來,否則這將近兩天了,暗影司不可能不來這裡。”
燕無歸挑了挑眉,淡淡道:“暗影司或許不能審出什麼”
他忽的聲音一沉道:“若是蘇淩去審呢”
“蘇淩不能吧,暗影司不是誰想進便進的”蕭箋舒的臉上隱隱有一絲慌亂。
燕無歸桀桀一笑道:“可我知道的消息,那蘇淩已經在前往暗影司的路上了。”
蕭箋舒倒抽一口冷氣,騰身站起,臉色變了數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事到如今,燕護法該如何?”蕭箋舒有些束手無策。
燕無歸怪笑幾聲,不屑道:“不過是一個譚敬,我們紫衣教去殺了他便是,死人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順帶連蘇淩也解決了。”
蕭箋舒低頭不語。
燕無歸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忽的似嘲笑道:“怎麼,蕭公子這是舍不得那一個小小的譚敬嘍?”
蕭箋舒忙搖頭道:“不,不,譚敬死便死矣,我所慮者,那裡可是暗影司,伯寧和暗影司的人”
燕無歸嘁了一聲道:“伯寧和暗影司有什麼了不起的,再加上一個蘇淩,本護法一人就夠了。”
蕭箋舒半晌不語,癱坐在椅子上,猶疑不決道:“不不,這事還要再想想,再想想,暗影司啊,不好對付”
忽的,有腳步輕響。
燈光一閃,那一身粉色紗衣的獨孤嫋嫋提了一盞紅燈再次款款的走了出來。
看了看失神無策的蕭箋舒,又看了看這個燕無歸。
忽的張口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事情不能再等了,燕護法你一人去嫋嫋還是不放心的,召集了人手,打他們暗影司一個措手不及,至於譚敬麼”
她的聲音透著與方才嬌柔完全不同的冷冽和殺伐決斷。
更有絲絲的不容置疑。
“能救下最好,不能救”
“殺!”
蘇淩又是眼前一片漆黑,隻是這次也許是蘇淩有些刻意的感受周遭的環境變化。
他感覺最開始馬車的速度很快,周遭騎馬的暗影司人,馬蹄聲也聽得十分清晰,整齊而有節奏。
然而似乎蘇淩感覺那馬車拐了三次彎,兩次向左,一次向右後,不知為何馬車的速度竟漸漸的慢了下來,不僅如此,騎馬人的馬蹄音也有些散亂了。
蘇淩暗中細想,或許最初是在朱雀大街之上,那街道寬敞,自然可以隨意速度,行進也整齊有節奏。
隻是拐了幾個彎後,脫離了朱雀大街,或許紮進了巷子之中,那馬車的速度才降了下來,巷子狹小,騎馬也就不是那麼方便,因而才聽起來馬蹄聲有些散亂。
隻是蘇淩卻也奇怪,他曾經這樣有過一次前往暗影司的經曆,也曾細細的感知,可是什麼也辨彆不出來。
難道這就是淩一劍說的武功境界突破?
又過了不知多久,馬車聽了,少頃有人將蘇淩扶出來,摘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布。
蘇淩抬頭看去,卻驚訝的發現,眼前和上次見到的暗影司景象完全不同。
上次在外麵看,暗影司以飯館作掩護。
而這次,眼前卻是一處衙門的大門的正前方。
衙門左右兩邊,仍舊是那虎頭蛇身雙翼飛獸石雕,栩栩如生。
正門紅燈之下,一塊匾額正是:暗影司三字。
蘇淩正自疑惑,伯寧走到近前道:“蘇曹掾不必疑惑,這裡是暗影司衙司正門,上次那個是暗影司的大牢,所以並不同。”
蘇淩問道:“暗影司不是秘密機構,也還有衙司?”
伯寧一笑道:“我是衛尉兼暗影司正督領,這可是天子親封,自然封了,怎麼也得有個衙司不是,蘇公子請。”
蘇淩這才點了點頭,與伯寧一起走進了暗影司衙司。
穿過了兩道院子,前麵便是衙司二堂。
遠遠的蘇淩發現堂內燈光晃動,堂內有不少人。
蘇淩不解道:“為何上次那個玄闡被壓在大牢秘密之處,而這個譚敬卻隻在衙司內呢?”
伯寧淡淡道:“這不一樣,玄闡罪行已然查明,且無官身,自然壓入大牢,這譚敬怎樣也是個吏目,再說他現在還未定罪,隻能在這裡了。”
蘇淩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走了片刻,便進了二堂之內。
伯寧坐了審犯人的正位,淡淡一笑道:“委屈了曹掾”
蘇淩淡淡一笑道:“客隨主便”
伯寧這才吩咐將譚敬帶至二堂。
蘇淩等了片刻,便覺著院中有腳步聲響,更有鐵鏈碰撞之聲。
抬頭看去,見四名暗影司人壓著譚敬朝二堂走來。
譚敬頭發披散,頭狠狠的低著,看不清楚悲喜。
來到堂中,那譚敬仍舊低頭,卻立而不跪。
伯寧臉上的陰鷙神色更重,忽的冷聲斥道:“大膽譚敬,見了本督領,為何不跪!”
半晌譚敬這才用手撩了撩頭發,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手上的手鐐輕輕響動。
“下官因何要跪?下官隻跪五官中郎將蕭大人!”譚敬的聲音不鹹不淡道。
伯寧眉頭一皺,也不廢話,朝著身邊暗影司人努了努嘴。
但見左右出來兩人,一人一腳,踹在譚敬的腿上。
撲通一聲,譚敬應聲跪倒,呲牙咧嘴一陣叫嚷。
卻還要掙紮著站起來。
伯寧冷聲道:“若再如此,便挑了你的手筋腳筋,我想一個廢物,你背後的主子估計也不會在乎了吧!”
蘇淩暗道,霧草,這伯寧有夠狠,以後跟他打交道,還是要小心提防。
譚敬果然老實了,跪在地上,將頭一低。
伯寧冷笑一聲道:“怎麼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肯把你知道的事情,招認出來麼?”
譚敬跪在地上,低聲道:“伯寧大人,要問什麼,下官知無不言。”
伯寧點頭道:“那還不從實招來,茶葉調包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還有是不是你向紫衣教報的信,引我們迷失方向,你身後的主子是誰?還不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