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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龍煌天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廣寒皓月有名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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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思舒聞言,眼中透出一絲驚喜,這才忽的從座位上站起,神情頗有一番期待的朝著門外擊了掌。

“啪啪啪——”三聲過後,但見進來七八個下人,朝著眾人和蕭思舒施禮。

蕭思舒將手一揮朗聲道:“打開來!”。

“喏!”這七八個下人轟然應命。

走到左右牆邊,“嘭嘭嘭——”幾聲,那正廳的檀木雕花大窗左右一分,被儘數打開。

一股頗有些寒冷的夜風吹了進來。

好在正廳之內,每桌前都有一爐炭火,雖然風冷,卻和炭火的溫暖相撞,立時消弭於無形。

廳中所有賓客倒是感覺著有股說不出的心曠神怡。蕭思舒走了兩步,來到一處大窗之下,一指那窗外道:“諸位隨我一觀這上元月夜!”

蒼穹之中,淡雲之上捧出一輪潔白如玉的圓月。清輝灑滿古城的每一個角落。

月色柔光撫平這亂世中百姓破碎的心。

圓月滄滄,千古獨照。

此時此刻,從那蕭府房簷處,驀地伸出一角飛甍,圓月掩映下,那飛甍下係著的小鈴,被夜風拂過,輕輕搖晃,發出叮叮咚咚清響,渺遠而悠長。

更有嘩嘩流水之聲。眾人極目看去。

天際處,玉橋圓月,恨水滔滔東逝,那月色如璧的光亮中,竟有了絲絲淡淡的時光流轉的滄桑。

月下岸邊照出許多垂柳,正月時節,看不到楊柳岸曉風殘月。可是,或許正月過後春天始終會來,那月色似乎在那些垂柳枯枝上點點凝結成玉光,竟恍恍間覺著,冬夜青芽,滿樹銀花。

眾人眼中皆有陶醉之意。

蘇淩與蕭璟舒並肩而立,忽的天空之上驀地騰起一道絢爛的煙火,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無數道煙火倏爾騰空,劃出絢爛溢彩流光,訇然飄灑在蒼穹之上,這五彩煙火的蒼穹下,古城、遊人、小橋、流水、深巷皆被染上了流光色彩,那色彩隨著起伏升騰的煙花不斷變換,如夢如幻,如詩如歌。

煙花絢爛,忽如轉瞬白頭的人生。

眾人皆眼望這漫天煙花和蒼穹圓月。半晌無語。有人神色滄桑,有人壯懷激烈。

看罷多時,蕭思舒方緩緩道:“如此美景良辰,怎能不醉心耶?便以今夜這月這景,做一篇詩賦出來,豈不應景?”

言罷蕭思舒先道:“今日,蕭某就先現個醜罷!”

他的心中忽的浮現出一個女娘的身影,目中柔光點點,聲音喃喃的喚了名字,卻是因那水聲、風鈴聲和波濤聲、煙花訇然聲,將他的聲音遮了下去,無人聽見。

“嫋嫋”

蕭思舒向來以急智文才著稱。隻不過從窗前開始低頭思索,將將踱步到自己的桌案旁,便提起筆來,筆走龍蛇,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

轉瞬之間,一氣嗬成。

他眼中有些許迷醉之意,將那張寫了詩文的紙拿在眼前,張口吟誦起來。

月影重重月霜寒,月色淒淒月星繁。

銷愁何須千卮酒,多情不敢醉紅顏。

一酒慰心一酒歌,一舞清風一舞癲。

雲若無心雲逐月,月若無恨月長圓。

滄海桑田終有儘,麻姑易老泣嬋娟。

天梯傾圮天界阻,入得凡塵枉成仙。

隻餘空夢乘雲上,青鸞九霄尋鳳攆。

眾人大讚不已,蕭思舒這才收回方才的神情,淡淡一笑道:“詩名謫仙,諸位見笑了”

眾人稱讚多時,便是清高如王仲素者,也不住的點頭。

已有珠玉在前,眾人豈敢慢怠了,皆低頭苦苦思索起來。

倒是蘇淩自顧自的晃悠著有些醉了的身子,歪歪扭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的倒了一卮酒出來,仰頭欲飲。

卻聽身邊有人柔聲道:“說好了,一起拚酒的,你又自己去飲我來陪你!”

蘇淩抬起有些朦朧的眼睛,看了一眼。卻是蕭璟舒從窗前回來了,這才低聲含糊道:“你不去看那窗前煙花,多好看呐!”

蕭璟舒一撇嘴道:“你不來看,我自己也覺著沒啥意思。”

蘇淩嘿嘿一笑,給她酒卮中倒了一卮,有些醉意道:“那就喝酒,來乾了!”

他這一嚷嚷,原本低頭沉吟思考的眾賓客,皆抬頭循聲。

隻見那座席處,隻坐了蘇淩和那個所謂的玠兄。

兩人似乎恍無旁人,皆拿了酒卮,邊飲邊笑。

晁衡、孔溪儼、徐顗和古不疑皆是眉頭一皺,覺著這蘇淩似乎太過失禮,大家都在苦苦思考,如何做了詩賦,配得上蕭三公子那首詩作。可這蘇淩和那個玠兄隻顧貪杯高樂,全然未把心思放在作詩之上。

這大聲擾攘,成何體統。

徐顗和古不疑到底還是持重一些,隻是麵色不悅。

孔溪儼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喜好杯中之物的醉貓而已,不值得一提。”

那晁衡卻跳將過來道:“蘇淩,買醉貪杯,回你不好堂去,莫要打擾了我們這裡苦苦思索,若是被你耽誤了一千古名篇出世,你吃罪得起麼?”

蘇淩大概是有些喝醉了,聽了他這話,忽的仰天大笑,

笑罷多時,驀地站起身來,將手中酒觥提在手中,嘩嘩的酒傾瀉而下。

蘇淩一口氣將那酒觥中的酒飲儘。這才將那酒觥一甩,將眼前孔溪儼、晁衡、徐顗、古不疑一一用酒觥點指了。

這才身姿搖搖晃晃,朝著門外大喊一聲道:“給公子我拿筆來!”

那門前侍候的人忙取了紙筆,恭恭敬敬的放在蘇淩桌前。

蘇淩這才身體一癱,半伏在桌前,五個手指全數握住筆杆,然後顫顫抖抖的抬起筆來。

饒是因為酒喝了多了些許,那手搖搖晃晃,一個字也寫不完整,用不了筆和紙。

不僅如此,黑墨自顫抖的筆尖灑下,那白紙上滿是墨點。

蘇淩索性,將那紙抓起來揉成一團,連同那筆一起隨意的朝地上一擲。

嘭的一聲,擲在孔溪儼的腳下。

饒是孔溪儼躲得快當,要不然那汙墨定然會潑灑在他的衣衫之上。

孔溪儼剛想發作。

卻見蘇淩一甩袍袖,帶著些許醉意道:“寫不好字,麻煩!我背,你們聽罷,有點長”說完身體晃晃悠悠的吟誦起來。

春江潮水連海平,江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穎月待何人,但見穎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裴回,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儘,江潭落月複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蕭思舒和王仲素原本是坐著聽的,眾人也是想著蘇淩定會出醜,可當蘇淩吟出頭四句的時候,蕭思舒和王仲素已經站了起來,滿臉驚歎的望著他。

一首詩吟罷。

再看廳中,竟無一人安坐。

所有人皆站立當場。

無人說話,瞠目結舌。

半晌,王仲素和蕭思舒忽的長歎一聲,擊節讚道:“好詩,這便是赤濟之風采麼?此才隻應謫仙人,若隻是世人,怎有如此才情啊!”

王仲素更是讚道:“隆冬日久,蘇先生一詩竟能讓人感覺置身初春濃濃盎然之中,實在是身臨其境,身臨其境啊!冬日憶春,又寫的彷如就在眼前,這更是難上加難!”

他已然將蘇公子的稱呼換成了蘇先生。

蘇淩這時也酒醒三分,暗道這次玩的著實有點大了,忙暗中向那位姓張的詩人作了好幾個揖。

索性裝x裝全套,借著酒勁,蘇淩三分醉意裝出七分,環視四周後,忽的一甩袖子朗聲道:“哪位作一首比我好的出來啊?誰來?”

眾皆默然。

蘇淩這才哼笑一聲,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來到孔溪儼近前,手中酒觥一晃,似醉似戲謔道:“你來試試?”孔溪儼使了半天勁,卻覺得自己的確寫不出這種詩句,隻得歎了口氣,將頭一低,不敢接話。

蘇淩又晃晃悠悠的來到徐顗、古不疑近前,神情才稍有些平和,挑了挑眉道:“徐公子,古小夫子來試試?”

這兩人臉一紅,皆擺了擺手。

蘇淩又轉到晁衡近前,嘿嘿一笑,把頭湊到晁衡近前,戲謔道:“噴子,你來噴一首試試?”

“我”晁衡此刻戰鬥力負分,想噴點話出來,蘇淩朗誦那首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反複回蕩。

他就是再狂,也不可能寫的出來更好的。

這晁衡雖然噴人,但向來用事實說話。隻得悻悻的裝作沒有聽見。

蘇淩這才佇立廳中,哈哈大笑道:“這下,蘇某可以安心飲酒了吧”

說著一揚手中酒觥,又是一漱清酒傾倒而下,蘇淩一張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那王仲素臉上顯出敬意之色,早已親手將方才蘇淩那首詩詞謄抄下來,看了又看,如獲至寶般的疊好,放進貼身衣衫之內,眼中早已沒了原本倨傲的神情,正了正衣衫,緩步走到蘇淩麵前一躬身道:“蘇先生大才,仲素不如也!”

此語一出,眾賓客皆一陣氣結,啞口無言。

王仲素何人?大晉文魁!連他都口稱先生,自歎弗如。

他們這些螢火怎敢跟皓月爭輝。

在他們心中,那王仲素已然是皓月了,可這皓月都給蘇淩行禮。

蘇淩又該是什麼?

蕭倉舒聞言,憋了一晚上的氣瞬間得以釋放,啪的一拍桌子道:“我就說嘛,蘇哥哥從來不會讓人失望,這篇詩一出,咱們寫的那些也配叫詩?”

蕭璟舒眼神溢彩,看著蘇淩癡癡柔柔的笑著。

她的眼中,那個少年身上,仿佛有光。

王仲素又是一禮道:“仲素鬥膽相問,蘇先生這首詩詩名是什麼。”

蘇淩見王仲素恭敬起來,這才隨和一笑道:“先生二字,蘇某愧不敢當,仲素大家才配先生二字此詩名——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王仲素默默念了幾遍,這才感歎道:“極恰!極恰!”

言罷轉身朝蕭思舒一拱手道:“三公子,王某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仔仔細細的誦讀研究蘇先生的高作,就不再此叨擾了,再會!”

言罷,也不等眾人出言挽留,他竟是一邊吟誦著春江花月夜的詩句,一邊搖頭歎息,徑自走了。

蘇淩暗暗好笑,這人八成是魔怔了。

蕭思舒等王仲素走了,這才宣布道:“本次上元詩會的詩魁乃是蘇淩,蘇先生,諸位可有異議,或者再作詩出來一比的?”他那後半句不過是象征性的問問而已。

王大家都臨時退場了,他們這群人,哪一個還敢班門弄斧?

蘇淩聞言,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剛身形一鬆,歪在桌案後,便彈了起來,三步兩步走到蕭思舒近前。

眾人以為他要說一番何等要緊話出來。

卻見蘇淩尷尬的撓頭一笑道:“方才貪杯,如今憋得難受,要出恭去,敢問三公子茅廁在哪裡?”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古不疑和徐顗卻是覺著蘇淩真性情,不遮不掩,倒也十分有趣。

蕭璟舒聽得真切,忙跳將起來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陪蘇淩去”

彆人不知,蕭思舒可是知道這是自己的妹妹,哪有一個未出閣小女娘陪著一個大老爺們去茅房的?

他心中覺得蕭璟舒忒也的胡鬨了,隻拿眼一瞪她。

蕭璟舒這才知道自己的哥哥不讓,隻得一噘嘴,自己坐下生悶氣去了。

蕭思舒這才掩飾似的清了清嗓子,然後尷尬一笑,給蘇淩指了方向,說要吩咐下人帶著他去。

蘇淩忙擺手道:“還是彆了我自己去,自在自在!”說罷朝正廳諸位掬了個羅圈揖,這才搖搖晃晃的走出門去。

蘇淩真就是有些內急,一溜煙來到茅房,一邊方便,一邊自言自語道:“春江花月夜,孤篇壓全唐的存在,你們這個時候的詩文剛剛起步,怎能比大唐氣象”

蘇淩解決了內急,提了褲子低頭從茅房出來,剛走到門口,抬起頭來,就猛地發覺眼前有個人正站在茅房門口,衝他嘿嘿笑著。

蘇淩見此人清瘦如柴猴,一臉的笑意說不出的猥瑣。

他隻覺一陣惡寒,刷刷兩下係好腰帶子,朝著旁邊一閃,朝著那瘦猴一樣的人一擺手道:“霧草!勞資的清白都被你看沒了你是哪個?莫不是傳說中的月圓之夜偷窺狂?”

那瘦猴一樣的人嘿嘿一笑道:“蘇公子莫要緊張,我家主人有請,差了小的來尋你,四處找尋不到,卻忽的見茅廁裡影綽綽的有人影,小人便過來瞧一瞧,正好卻是蘇公子。”

蘇淩明白,這蕭府主人隻有一個,便是蕭思舒,這才嘟囔道:“唉,不是這也忒猴急了吧,他要單獨找我聊聊這春江花月夜的妙處,那還有的說,要是再讓我作詩,我可做不出來了啊?”

那瘦猴一般的下人朝蘇淩一笑,那笑容趕得上小公猴呲牙了。

但聽他語氣十分恭敬道:“小人不知道我家主人尋蘇公子何事,隻是差小人來請。小人不如引著蘇公子前去,到時公子也就明白了不是?”

蘇淩點了點頭道:“前麵大廳裡的宴會結束了?”

那瘦猴下人笑而不答。

蘇淩擺擺手道:“彆笑了,瘮得慌,跟個猴子成精一樣頭前帶路。”

那下人也不惱,隻笑嗬嗬的點了點頭,做了個請字道:“蘇公子跟我前來罷。”

這瘦猴領著蘇淩,也不說話,穿宅過院,走了好幾個回廊。

蘇淩暗道,在正廳等著我不就行了,非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還要費勁走這麼遠。

得虧是我酒醒的差不多了,要不然這繞來繞去的,還不把我給繞吐了?

便在這時,那瘦猴一般下人突然停了下來,蘇淩也趕緊停腳。

但見此處,月色淒迷,周圍假山石環繞,積雪深深,除了風聲,一片安靜。

蘇淩問道:“老蕭在這麼一個安靜的地方見我?”

那瘦猴下人淡淡一笑,朝著深處的一座涼亭處指了指道:“蘇先生,我家主人便在這亭中恭候,蘇先生請自便。”

蘇淩這才點了點頭道:“好說,好說”

蘇淩抬起頭,朝前麵看去,眼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鵝卵小路,蜿蜒迂回,通向前方深處。

道路兩邊積雪深深,更有數百瀟湘竹迎風晃動,更顯的幽深寂靜。

鵝卵小路儘頭,乃是一座八角小亭,小亭四方皆被白色紗帳遮住,紗帳被風吹動,緩緩飄蕩之間,隱隱有燭光晃動。

蘇淩透過紗帳縫隙和那忽明忽滅的燭光,模模糊糊的看到裡麵似乎有人。

隻是紗幔遮了,燭光昏暗,離得又遠。

蘇淩隻知道裡麵有人,卻看不清楚是誰。

反正方才那個瘦猴說了我家主人來著,那便是蕭思舒錯不了,待會兒見了他我得好好說說他,彆整這些有的沒的

蘇淩不再遲疑,抬腳踏上鵝卵小路,便朝亭子走著便朗聲笑道:“蕭老兄實在是太客氣了,見我蘇淩非得選這麼個清雅幽靜的地方,實在是讓蘇某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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