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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血詔殺機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間煙火,難慰孤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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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淩和張士佑剛走進司空彆院,張士佑便朝蘇淩一抱拳道:“蘇曹掾,喚士佑進來,到底所謂何事?莫不是想要勸降關雲翀麼?我與那關雲翀,雖有舊交,可是我亦素質他的秉性,他斷然是不肯降的”

蘇淩淡淡一笑道:“張將軍,凡事總有個例外不是麼?”

張士佑眼中閃過一絲難掩的激動道:“莫不是蘇曹掾已經大功告成,勸降了雲翀不成麼?若真如此,士佑先謝過了。”

蘇淩一笑道:“降不降的,便要看張將軍這最後一步如何做了。”

張士佑聞言一臉疑惑道:“蘇曹掾此話何意啊。”

蘇淩隻道隨他前往房中,到時自知。

正說間,兩人已經一前一後的來到了房中。

關雲翀見張士佑果真來了,這才朝著他一拱手道:“士佑,兩軍陣前多有得罪,還請莫要記恨才是。”

張士佑點點頭道:“士佑素知雲翀兄大義,那點小事,何足掛齒。方才我聽蘇曹掾講,兄要見我,可是想好了投效蕭司空麼?”

張士佑倒也爽快,直接開門見山。

蘇淩心中暗忖,這也省了自己不少事情,如今安心看他倆如何交談便好。

但見關雲翀先是有些猶豫,而後將鸚哥綠長袍一甩,沉聲道:“此事當感謝這位蘇曹掾,若不是他力勸關某,又以忠孝仁義之理告之,我怕是早已做了拚殺的決定了。”

張士佑聞言,更是對這個年紀輕輕的蘇淩高看一眼,暗中認定,假以時日,這蘇淩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定要多親多近才是。

想到這裡,張士佑朝著蘇淩一抱拳道:“蘇曹掾,高義,受士佑一拜!”

蘇淩忙一擺手道:“你還是聽聽關兄投效的條件吧”

張士佑這才麵色稍變,出言問道:“莫非雲翀兄還有什麼疑慮不成?”

關雲翀點了點頭道:“我有三約,請士佑兄代為轉達蕭司空,若司空允了這三約,關某當即扔刀歸降,如若不允,關某誓死不降。”

張士佑聞言,頓時愣在當場,半晌方道:“既然如此,請雲翀兄先對我試言之,如何?”

關雲翀點了點頭,朗聲道:“一者,關某降晉不降蕭,若蕭司空對外言說,我歸降的是他蕭元徹,我必不降!”

張士佑聞言,心中便是一顫,這第一約便如此苛刻,若說給司空聽了,萬一司空震怒,怕是到時玉石俱焚啊。

想罷,他不動聲色的看向蘇淩。

蘇淩淡淡一笑道:“張將軍莫急,此乃關兄向司空大人提的約定,你隻牢牢記住,待會兒出去半字不差的傳達便好,至於司空作何感想,料想張將軍也無能為力,是吧?”

張士佑點點頭,覺得蘇淩說的不錯,這才朝關雲翀一抱拳道:“雲翀兄這第一約,士佑記下了,敢問剩餘的是什麼?”

關雲翀並不答言,緩緩看向立在門邊,一語不發的張當陽,眼中頗有難舍之色。

張當陽也望著關雲翀,虎目流淚,嘴唇顫動,這時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了。

關雲翀這才長歎一聲道:“我這三弟,是個粗人,若是留下,必然頻生事端,我留下,即刻放我三弟離去,一路之上不得追趕。若司空允了,關某願降!”

張當陽點點頭,頭更是大了三圈,誰都知道這個張當陽,要是論起勇烈,怕是眼前這個關雲翀還差上半分,想讓司空放了張當陽,怕是比登天還難。

張士佑隻得硬著頭皮再問道:“士佑記下了,不知這第三”

關雲翀思忖片刻,忽的眼望陰霾的蒼穹,冷風拂過他的長髯,竟有了些許滄桑之意。

聲音低緩,但不容置疑。

“他日,關某若知我兄長消息,無論山高水長,天涯海角,我亦要前往投我兄長!”

彆院大門訇然洞開,張士佑在前,蘇淩、關雲翀並肩在後,最後是有些沒有精神的張當陽。

幾人依次走出。

蕭元徹立於茫茫雪地之中,身後大氅隨風蕩漾,彆有一番梟雄氣質。

隻是此時此刻,他目光柔和,看著這幾人。更是輕撚長髯,眼中亦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張士佑將這三約完完整整的向蕭元徹轉述了一遍。

出乎張士佑意料之外的是,蕭元徹竟然毫不猶豫的照單全收,更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關雲翀今日之降,乃是降晉,非向他這司空投降。

隨後又似自我開解道:“我蕭某人亦是大晉司空啊,這又有何不妥呢?”

他這般言語,是低聲自語,雖帶著淡淡的失落,聽在郭白衣和徐文若的耳中,兩人還是極為佩服蕭元徹的胸襟的。

關雲翀望見蕭元徹站在茫茫雪中,竟是絲毫不覺寒冷,隻為翹首以盼自己出來,心中亦有所觸動,忽的朝蕭元徹一揖道:“司空久侯了!”

蕭元徹目光柔和,麵容上還帶了淡淡笑容,剛想說話,卻不料關雲翀竟臉色一肅道:“司空,如今雲翀已然扔刀來見,便要遵守你我之間的第二個誓約,速速放了我三弟離去才是!”

說罷一撚長髯,雙目微閉,遺世獨立。

似乎專等蕭元徹答話。

他這樣行事,看在蕭司空眾將眼中,更是倨傲無禮,早有黃奎甲、夏元讓、蕭子真怒目而視,夏元讓更是冷聲斥道:“大膽關雲翀,你不過是困獸,麵對司空竟如此傲慢無禮,真欺司空門下無人否?”

關雲翀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然道:“敗軍之將,關某不屑與之搭話!”

夏元讓聞言,臉頓時成了豬肝色,大吼一聲,從身旁甲士近前劈手奪過一杆長矛道:“夏元讓今日定斬汝頭!”

關雲翀冷笑不止道:“不知是夏將軍嘴快,還是關某的湮龍刀快?”

他這話說的毫不讓步,針鋒相對,更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蘇淩搖頭暗想,看來關雲翀果真傲氣無雙。

又想到那個時空,那個一身傲骨之人最後的命運,不由的搖頭歎息。

關雲翀這一番話,立時惹惱了陣中這幾員將領,黃奎甲、夏元讓、許驚虎皆欲催馬向前來廝殺。

蕭元徹卻在馬車之前冷哼一聲道:“我方才便已然說過,除非我的命令,其餘人無論是誰,敢貿然行動,殺!還不給我退了回去!”

黃奎甲等人隻得暗氣暗憋,收好武器,壓住陣腳。

饒是如此,看向關雲翀的眼神也不善。

關雲翀將眼一閉,隻做不見。

蕭元徹看向關雲翀的眼神雖然依舊溫和,臉上卻沒有了笑容,忽的緩緩一笑,這才道:“人言我蕭元徹乃奸狡之輩,今日雲翀在此,我蕭元徹便要讓這世人看看我到底遵不遵守誓約隻是,雲翀有三約,蕭元徹亦有三願,不知義薄雲天如雲翀者,可否讓蕭某如願呢?”

我去蘇淩有點頭大,暗道,司空你不對勁啊,劇本上沒這個台詞啊啥時候整出來一個三願了?

關雲翀一愣,蕭元徹忙又朗聲道:“當然,蕭某這三願,絕不是與雲翀三約有衝突矛盾之處,雲翀若答應了,你三弟即刻我便放行。”

關雲翀這才點了點頭,亦朗聲道:“既然如此,司空請講,關某靜聽。”

蕭元徹點了點頭道:“蕭某第一願,雲翀莫要因我不是你的兄長,即便歸降,也心中有顧慮,以後若有什麼想法見地,望你知無不言,行止隨心!”

關雲翀心神大動,朗聲道:“關某遂了司空這第一願!”

蕭元徹聞言,臉上有漸漸浮現喜色,又朗聲道:“蕭某第二願,若日後上陣殺敵,蕭某如有拜托雲翀的,還望雲翀儘心竭力,全力對敵!莫要以為元徹不信你而懈怠了!”

關雲翀朗聲大笑道:“司空隻要信我認我,關某自當陣前全力以赴,絕無懈怠!司空這第二願可全也!”

蕭元徹點點頭,眼中出現了一絲無奈神色道:“若日後雲翀尋得你的兄長消息,勿忘親自向蕭某辭行啊!”

關雲翀眼神閃動,驀地又是一躬道:“司空既有賞識之恩,若有辭行日,關某必當親自登門辭行!司空三願皆可全也!”

蕭元徹這才仰天大笑道:“雲翀果真是個忠義之人,蕭某如何能不義氣乎?”

言罷,他忽的眼神一肅,朗聲道:“全軍聽令,後撤一百步,放張義士離開,如有阻攔,當場斬殺!”

“喏!——”五百人齊聲應諾。

雪地中踏踏之音響起。

那五百甲士果真有序的向後退了一百步,然後佇立在那裡,隊形不亂。

關雲翀走到張當陽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腹心事無法訴說,隻化作淡淡一笑道:“三弟,速速離去吧,兄在龍台遙祝三弟前路安好!”

“二哥”張當陽虎目流淚,肩膀顫動。

關雲翀寵溺的在他頭上拂了一把,宛如哄著一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低聲道:“三弟,怎麼哭哭啼啼,像個女公子啊你看看,這四周可都是蕭元徹人,莫墜了咱們兄弟的名頭!”

張當陽這才用手一甩眼淚,點頭道:“二哥說的不錯,咱們什麼時候都不能墜了名頭去!”

忽的朝著關雲翀跪下,兩個膝蓋重重砸在雪地之上,雪片飛揚。

關雲翀想扶他起來,可是用了幾下力,張當陽卻仍舊紋絲未動。

皚皚白雪之中,槍矛閃動之下。

張當陽長跪於地,朝著關雲翀嘭嘭嘭的磕了三個響頭。

關雲翀不忍再看,直轉過身去,昂首向天,雙目一閉,手撚須髯。

丹鳳眼中,兩行滾燙熱淚。

張當陽磕完這三個頭,這才站起身來,顫聲道:“二哥保重,當陽走矣!”

說罷,再不遲疑,轉頭大步朝著龍台城門方向而去。

腳下的雪被他踩得咯吱直響。

張當陽就這般走了幾步,不知為何,竟忽的朝著前方狂奔起來。

半晌,蘇淩方低聲對關雲翀道:“關兄,當陽去矣。”

關雲翀這才緩緩轉過身子,朝著雪地上留下的兩排大腳印一躬,緩緩道:“三弟保重!”

蕭元徹見大事已成,這才大笑著想要朝關雲翀走來,卻不想黃奎甲將他一攔道:“主公,俺覺著主公還是莫要近前,這關雲翀萬一反悔了”

蕭元徹瞪了他一眼道:“罰你兩月不得飲酒,說話之前,先動動你那沒幾兩重的腦子!”

黃奎甲聞言,自己又多了一個月不得飲酒,嘴咧的向瓢一樣。瞅瞅後麵的徐文若和郭白衣,又看看諸多將領,皆是笑著看他,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慮了,這才撓著腦袋,也嘿嘿笑了起來。

蕭元徹原先緩步向前,後來竟越走越快,直到最後,竟是走的大步流星。

轉眼便來到關雲翀和蘇淩近前。

左手執起蘇淩,右手拉住關雲翀,哈哈大笑,頓感豪氣陡增道:“今日天下文才將才皆在我左右,這天下何愁不定!”

言罷一指前方馬車道:“蘇淩、雲翀隨我上馬車,咱們一同回司空府去!”

蘇淩隨著蕭元徹等人先回到了司空府。眾人都過來同關雲翀敘話,關雲翀也一一回應。

蕭元徹這才道:“都坐下吧,累了這許久了。”

眾皆坐下,早有侍女上茶,蘇淩看去,暗自好笑,竟是自己前些日給蕭元徹的毛尖。

這許多日了,他竟還未喝完,看來是極為珍視了。

此時魏長安也交代好了齊世齋,從晉帝處出來,到前廳伺候著。

便在這時,有門前守衛來報,魏長安使了個眼色,將守衛截住,暗自問了所報之事。

見司空正在高興之中,魏長安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垂手站在一旁。

待蕭元徹飲茶之際,魏長安才將事情稟報。

原是於白河、李曼典、徐子明皆傳訊回來,追了許久皆未見劉玄漢蹤跡,大雪掩蓋了馬蹄印,更是不好尋找。

蕭元徹擺了擺手道:“尋不到便尋不到吧,今日我得雲翀,如彪虎生翼也!”

又過一會兒,伯寧緩緩走了進來,麵無表情,神情陰鷙。

隻是乍一看到關雲翀,眼中閃過一絲訝然,轉瞬即逝。

他朝眾人略微頷首,附在蕭元徹耳邊低聲道:“屬下前往碧箋閣之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屬下雖撲了個空,卻探得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蕭元徹聞言,忙道:“噤聲!你先到書房等我!”

伯寧這才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退去。

眾人又坐了一會兒,蕭元徹心中有事,這才遣散眾人,臨散時,朝蘇淩笑道:“你可還欠我一頓好飯食,莫要忘了,眼下董祀謀逆一事,基本上不會再有波折,不知你何時兌現啊?”

蘇淩一笑道:“蘇淩在不好堂,隨時恭候司空大駕!”

蕭元徹這才點點頭,又跟關雲翀聊了幾句,這才讓魏長安先在司空府內單獨辟出個院子來,給他住了,等到這幾日大朝,再奏明天子另行置辦。

蕭元徹這才哈哈大笑著,若無其事一般,朝著書房去了。

蘇淩半點沒有覺察蕭元徹和伯寧之間的異常,從司空府出來,這才常長長的舒了口氣。

不過一夜光景,好多人同時出現,停下,然後紛紛離去。

恍然若夢啊!

雪色滿城,蘇淩走在朱雀大街之上,眼前又是如平時那般人流熙攘,這龍台的百姓並未因為天降大雪而畏寒不出門。

朱雀大街,樓閣錯落,銀裝素裹。

人們笑語晏晏,滿是暖意。

更有稚子孩童,嬉笑追逐,一個雪球一個雪球的擲來擲去。

人間最是留戀處,便是這人間令人心安的煙火氣!

蘇淩刹那間覺得,若是日子時光一如現在這般,緩慢、溫和而輕鬆,那便有多好?

可是,他終是有牽掛之人。

劉玄漢應該到了錫州了吧,或許途中與張當陽彙合了,那錫州車信遠定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王均現在何處,這個小夥子,辦事踏實,定然會安排好一切,他與他必在龍台重逢;

不知那董後嬌貴,這般折騰下去,可否吃得消,她還身懷有孕,不知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穆顏卿已經回到了江南了吧,那個小橋流水的地方,對了,江南可下雪?

那個神神叨叨的浮沉子,如今是不是回到了兩仙塢,繼續糊弄他那個老牛鼻子師兄去了,會不會被他那個師兄逼著抓去學煉丹,他要是知道不再被通緝了,會不會樂得嘴都合不上了,說上一句道爺我吉人自有天相;

還有那抹盈盈綠衣。

張芷月,冬天到了,飛蛇穀中可還冷麼?

還有師父元化和張神農。還有遠在青燕山的父母和杜大叔一家

還有明舒、安鐘、白書生、小蘭;

這所有所有的人,如一段一段的光影在蘇淩的心中腦海緩緩浮現,又無聲無息的逝去。

蘇淩緩緩抬頭,望著依舊陰霾的天空。

枯枝之上,掛著白雪。

大家都還好麼,蘇淩,一人在龍台,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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