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白衣看著一隻像黑毛猴子又像人的玩意朝著自己呲牙咧嘴,上躥下跳著朝自己撞了過來。
隻嚇得哎呦一聲,揚起手中折扇,朝著這黑毛猴子一樣的怪物頭上,梆梆梆的狠狠敲了幾下,便敲還便大喊道:“打鬼!打鬼!”
那黑毛猴子吃痛不過,捂了頭蹲下,哎哎呦呦的說不出話來。
王鈞隨後便到,看到院中的情形,頓時哭笑不得道:“祭酒大人,祭酒大人,您仔細看看,哪裡是鬼,這不是我家公子麼?”
郭白衣聞言,忙蹲下來,看著那呲牙咧嘴,又黢黑的臉,仔仔細細辨認了一番,這才咦了一聲道:“果真是你啊,蘇淩,你再搞什麼,弄得跟個黑無常相似。”
蘇淩顧不得許多,讓王鈞領了郭白衣到後廳正堂上坐了,自己好好的衝洗了一番,又換了件乾淨的衣服,這才重新走進後院正廳,來見郭白衣。
郭白衣看見蘇淩,便不好意思的道:“蘇兄弟,方才真不能怪我,誰讓你通身黢黑,唱的是哪出戲。”
蘇淩尷尬一笑道:“白衣大哥說的哪裡話來,這件事也是怨我了再說,你的手勁能有多大?”
蘇淩讓王鈞泡了毛尖茶,跟郭白衣喝了幾卮茶,郭白衣這才問道:“蘇淩,你再搞什麼名堂,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蘇淩撓撓頭,他可不敢說實話,他總不能把自己在承天觀偷窺到蕭元徹的事情告訴郭白衣,他快速思考著,想著如何搪塞過去。
想了半晌,蘇淩方才道:“不知白衣大哥,可曾聽說過,有個姓牛的偉大司天監官員曾言,科學的儘頭便是神學的?”
郭白衣想了半晌,也未曾對上號,到底是哪位司天監的姓牛的官員。
隻得問道:“不知是哪朝哪代得司天監牛姓官員,大名為何?位居司天監何職啊?”
蘇淩撓撓頭,隻得隨口現編道:“上古有個小國,名叫鷹雞粒額,這位喚作牛頓的,便是這雞粒國司天監的監正。”
郭白衣打破砂鍋問到底道:“牛頓,牛監正?還有這雞粒國的,名字著實怪異,從未聽說過。看來還是蘇兄弟見識廣博啊!”
蘇淩嘿嘿一笑道:“這雞粒國你沒聽說就沒聽說過吧,反正是上古事情,上古時期,這個雞粒小國和另外一個叫做梅立剪的國家,這倆一對兒,沒一個好餅!沒少欺負咱們。”
郭白衣氣道:“這一個雞肉粒,一個剪沒了的國家,竟敢欺負咱們泱泱大國不成?如今這兩個什麼破國的可還有延續傳承?若是有了,待我奏明司空,不日發兵,滅了他們!”
蘇淩隻是胡謅,不曾想把這個軍師祭酒的火氣扇了起來,忙擺擺手道:“哎呀呀,白衣大哥,都說了是上古時期的事情了,這倆小國家,不過是跳梁小醜,早被咱們滅了,要不然咱們現在的書裡,怎麼找不到這倆國家一點半點的線索呢?”
郭白衣這才點了點頭。
蘇淩又道:“我就是想起了,那牛頓牛監正的話,我很多醫書我都看不懂,心中苦悶,便想到道門煉丹這事情了,這不我還不是才找你借了基本煉丹的書麼?想著煉出來幾顆試試,可是沒想到,總是失敗炸膛”
郭白衣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蘇淩這才疑惑的問道:“白衣大哥,我們方才不是剛剛見過,怎麼你便找來了?”
郭白衣這才神色一凜道:“蘇淩啊,有一件極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聽完之後,實在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才急急前來尋你。”
蘇淩聞言,好奇道:”哦,到底何事,連白衣大哥都搞不明白?”
郭白衣這才神情一肅,壓低了聲音道:“前陣子,我和徐令君曾陪著司空大人來過你的不好堂不是,咱們還商定了一起坐那昕陽毛尖的生意。”
蘇淩點點頭道:“是啊,隻是這茶葉還未曾運來啊。”
郭白衣點點頭道:“司空回去之後,便集合了人手,到昕陽山中,果真發現了不少你說的毛尖茶葉,不過聽他們那裡的山民說,咱們的人來得正是時候,秋毛尖茶乃是所有時節中除了明前毛尖之外的最佳上品,所以咱們就摘了好多,打了貨箱貨包走了漕運的路子,送往京都龍台。”
蘇淩聽聞他這話,笑道:“那不挺好,待這毛尖茶到了,我自有一番手段,到時白衣大哥定然賺個盆滿缽滿!”
郭白衣一擺手,仍舊低聲道:“原以為走漕運的路子,絕對萬無一失,可是卻還是沒想到,那運毛尖茶的貨船,竟被一夥不知哪裡的歹人劫了去,船上三十多船夥計和領頭的掌舵人,全部喪命。”
蘇淩聞言,倒吸一口冷氣道:“什麼?怎麼會?這昕陽毛尖,一般人根本不識得,再者,市場上還未曾流通,他們劫去了乾嘛?還枉殺了這許多人命!隻是大哥如何知道貨船被劫的事情的?”
郭白衣也是一歎道:“的確如此啊,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之一,至於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是因為那貨船上一個叫小六子的年輕小夥子,因為躲在貨物之中,趁他們不備,跳船逃離,在漕河上飄了一晚上,被咱們路過的漕運巡邏兵卒救了,他剛被送到我府上,我才知道了這件事。”
郭白衣頓了頓道:“這件劫船的事情,本就怪異,可還有更加怪異的事情呢。”
蘇淩聞言,眼眉一挑道:“還有更怪異的事情?”
郭白衣點點頭,聲音極低道:“我聽了這個小六子的話,立即帶人到了漕運碼頭,查驗了從今日碼頭開市起所有運抵貨物貨船的造冊。卻發現,那被劫的貨船竟然安然無恙的停靠在了漕運碼頭。聽漕運碼頭負責的官員說,他們勘驗了這貨船的貨物,的確是茶葉。而且他們親眼看見船上下來了數十個船夥計,待驗完貨物,從碼頭處來了四五輛大車,各有精壯漢子推了,將茶葉裝了車,那數十個船夥計跟著大車一起朝城門走了。”
蘇淩聞言,也是吃驚非小,疑惑道:“殺了人,又原封不動的照樣將茶葉運到京都漕運碼頭,還裝了車,朝著城門來。這是要搞什麼?”
郭白衣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啊,我聽聞那漕運官員跟我形容了那些人的相貌穿著,便急忙去找了暗影司伯寧大人,伯寧大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便撒下人手去尋找這些茶葉和這幾十個人的蹤跡,可是這京都茫茫,人口成千上萬,找幾十個人真不好找!”
蘇淩眉頭緊鎖道:“可找到了?”
郭白衣點點頭道:“還得是他伯寧啊,不過一個時辰不到便找到了這群人,卻發現這群人的行動路線十分怪異。”
蘇淩忙道:“路線怎麼怪異了?”
郭白衣道:“這幾十個人,押著那四五輛大車,圍著京都外城和龍台山方圓不住的兜圈子,來來回回,從發現他們綴著開始,到現在還是這樣”
蘇淩若有所思道:“可曾讓暗影司抓人?”
郭白衣搖搖頭道:“伯寧大人怕抓了他們,打草驚蛇,幕後的大魚就抓不到了,所以就一直這樣跟著。”
蘇淩點了點頭,腦筋極速轉動,思索著郭白衣告訴他的事。
這件事完全在蘇淩的意料之外,他所依仗的金手指,完全失效無用。
他一邊暗罵了那群勾八玩意到底在作什麼死,一邊暗暗的思忖起來。
半晌,蘇淩也沒想明白這群玩意到底要乾嘛,隻是他忽的記起了什麼,忙出言問道:“白衣大哥,你方才說這批茶葉是怎麼來的京都?”
“走的漕運啊,漕運雖然比走陸路慢些,但是以為總歸安全一些。”郭白衣脫口道。
漕運!漕運!漕運!
蘇淩心潮起伏,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可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清楚,隻知道這漕運二字似乎自己不久前聽誰曾經提起過。
到底是誰呢?到底是誰呢?
也無怪乎蘇淩想不起來,這一段時間亂事紛紜,各種人接二連三的找他。
他不是機器,當然記不清這些人說過的每一句話。
隻是蘇淩下意識的問道:“白衣大哥,方才你說走漕運的路子,看你說話的語氣,似乎頗為篤定漕運十分安全。隻是這亂世,白衣大哥如何斷定漕運就真有那麼安全的呢?”
郭白衣這才笑了笑道:“這蘇兄弟便不知道了,這漕運表麵上是運送各地貨物,隻是,你可曾想過如今乃是亂世,普通人家百姓,可有財力在大晉東西南北來回的運送貨物麼?因此,如今這漕河上飄得貨船,皆是各大勢力用來運送自己勢力範圍內東西,運到京都龍台,這大晉最後一塊樂土上,好安全交易,各取所需的。”
蘇淩聞言,這才哂笑一聲道:“我以為這各大勢力必定鬥個你死我活的,竟然私下裡還有這樣的交易。”
郭白衣點點頭道:“當然會有,倒賣私鹽者有之、倒賣人口者有之、甚至於倒賣軍械兵甲的也不少見。”
蘇淩聞言,搖頭歎息道:“這些勢力背後的財閥啊,為了賺錢,不擇手段!便是連兵戈利器也能倒賣給敵對勢力”
郭白衣苦笑一聲道:“沒有辦法的,這些財閥身後都有大家族的影子,你以為這些掌控勢力的諸侯州牧不知道麼?可是知道了能如何?這些財閥和家族,他們能得罪哪一個?什麼事情離了錢,能做的出?”
蘇淩點點頭,對郭白衣的眼光十分讚賞道:“還是白衣大哥看得透徹!”
郭白衣這才又道:“不過,這漕運現在歸了司空管製,司空每日很忙,便把漕運交給了二公子蕭箋舒。二公子管了這漕運之後,兢兢業業,對這些私販倒賣的人,無論是哪個勢力,統統不留情麵,因此漕運自箋舒公子接管之後,至少從明麵上看,已然比之前好的太多了。”
蘇淩不答言,眼神閃動,似乎想著什麼。
郭白衣抿了口茶又道:“因此,漕運風氣為之一變,加上整個漕運的安防拱衛又是箋舒公子親自抓的,故而我覺得,走漕運的路子,萬無一失。”
蘇淩眼神接連閃爍,忽的眼神灼灼的看著郭白衣道:“白衣大哥,你真的就敢確定,漕運是安全的?”
郭白衣擺擺手道:“當然安”
可是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眼中兩道冷芒閃過,心中已然是驚濤駭浪,語速也變的快了許多道:“漕運歸二公子管製,箋舒公子又對漕運頗為上心,按說是不可能有事的難道”
他話說到這裡,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倒吸一口氣道:“難道是他將那茶葉暗中劫了另有所圖不成?可是這說不通,說不通啊!”
蘇淩心中已然有了些許明朗,見郭白衣一臉驚疑不定的神色,隨即淡笑道:“白衣大哥,我可什麼都沒說啊,你也說了,這說不通的,我意,還是讓暗影司的各位暗暗綴著那群人,看他們究竟要去哪裡,隻要知道了這個,就可以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郭白衣點了點頭。
蘇淩想了想,又開口似征詢郭白衣道:“白衣大哥,你方才說那個唯一活著的小六子在你府上,不知我是否方便去見他一見,或許能問出什麼線索出來。”
郭白衣點點頭道:“蘇兄弟說的哪裡話來?這是咱們自己的事,咱們說走就走!”
蘇淩拿了掛在牆壁上的問相思,跟著郭白衣出了後院門,一個上轎,一個翻身上馬,朝著郭白衣府上,疾馳而起。
郭白衣府上。
早已有人迎了出來,郭白衣壓低了聲音道:“小六子呢?”
這護衛忙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在後院一個單獨的房間,除了我們六個護衛守著之外,沒有見過任何人!”
郭白衣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對蘇淩道:“蘇兄弟,跟我走!”
護衛先是遲疑了一下,打量了一番蘇淩,見郭白衣對他十分信任,這才連忙在頭前引路。
蘇淩跟著郭白衣穿宅過院,七拐八拐,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小院,院中隻有一間孤零零的小屋,門前六個守衛,皆腰間懸刀,器宇軒昂,眼神淩厲。
見郭白衣來了,連忙施禮。
郭白衣擺了擺手道:“開門,你們外麵守著,若發現有可疑人物出現,立時格殺!”
蘇淩跟郭白衣進了小屋之中,便覺得一股濃重的潮濕氣味傳來,但見這小屋左右前後的窗戶均被巨大的木板封的死死的。一點陽光都透不進來。
待兩人進屋後,門再次被鎖上,除了兩個門扇的縫隙處透過一絲外麵的光線。
由於常年不見陽光,這屋裡才顯得那麼潮濕。
屋內昏暗,點著幾盞白蠟燈。
雖然屋內潮濕,但卻收拾的乾淨,幾張凳子、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小榻。
蘇淩朝榻上看去,卻見一個精瘦的如猴一樣的人,正呆呆的坐在那裡,他年歲看起來並不大,兩隻眼睛通紅,想來是哭過。
見到郭白衣來了,這才抬起頭,死灰般的眼中多了些許光彩,撲倒郭白衣近前,淒聲道:“祭酒大人祭酒大人一定要幫小人找到那些殺人凶手,為我師父還有兄弟們報仇啊!”
郭白衣將他攙起,好言撫慰了一番,這才朝他介紹蘇淩道:“小六子,這位是司空府供奉蘇淩蘇公子,他想和你聊聊,你等會兒知道什麼,不要顧慮,儘管說!我想他能幫你!”
小六子聞言,目中含淚,又要向蘇淩磕頭。
蘇淩忙擺手道:“小六子,供奉不是官,你我都一樣,你不要緊張,咱們隻是隨便聊聊。”
小六子這才點了點頭,眼中的拘謹之色方消失了不少。
蘇淩問了問那晚的情況,小六子將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
蘇淩這才點點頭道:“這樣說來,是那個鷹眼紫衣人帶人劫船截貨了?”
小六子忽的記起什麼,忙擺手道:“不不不,不止那一夥人,還有另外一夥。”
“另外一夥?”蘇淩疑惑道。
小六子點點頭道:“最開始是這鷹眼紫衣人劫船殺人,過了一會兒,我們貨船後麵又來了一艘比我們船稍微小一點的船,為首的是個儒生模樣的人,年齡嘛可能比蘇公子大上一些。”
“這一群人來這裡,做什麼?”蘇淩出言問道。
小六子想了想道:“他們也拉了滿船的貨物,隻是不知道是什麼,隻是看他們搬運起來非常吃力,他們所有人都上手,將這些後來的貨物搬上了我們的船,跟我們運送的茶葉貨箱放在一處。我在岸上草叢裡看到,那儒生一夥人便又回到他們船上走了。”
蘇淩和郭白衣對視一眼,這才道:“也就是那個儒生沒有跟他們上船,而是單獨離開了?”
小六子點了點頭。
郭白衣壓低了聲音道:“暗影司的人,的確沒有發現有儒生模樣的人。”
蘇淩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又道:“照小六子所言,其實最後進了漕運港口的,不是一批貨,而是兩批貨!一批就是我們的毛尖茶葉,另一批是他們自己的,至於貨物是什麼,暫時不清楚。”
郭白衣點了點頭。
蘇淩眉頭緊鎖,隱隱覺得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可是到底這些莫名的人,莫名的劫了供給自己的茶葉貨船,到底想乾什麼?
自己又不是什麼大人物,這群人真正的目標真就是要對付自己?
蘇淩想了想,歎了口氣,隻覺得毫無頭緒。
這才對小六子道:“如果,那個鷹眼紫衣人,還有那個儒生站在你的麵前,你可能認得出他們麼?”
小六子眼中浮現出無比憤恨之色,淒聲咬牙道:“蘇公子,這兩個人,便是化成灰,我也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