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十分。
蘇淩剛洗漱完畢,準備和杜恒到街上吃些東西,剛下得樓來,便聽得有人在客棧門前喚他的名字名字,
蘇淩和杜恒抬頭看去,正是蕭倉舒和那個大夢先生,站在門前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蕭倉舒還是那副興衝衝的模樣,徑自走過來拉住蘇淩的手道:“你開醫館的事情,我已經稟報過父親了,父親說既然是我的朋友,缺錢少物的話儘管開口。”
蘇淩聞言也十分高興的向蕭倉舒道謝,蕭倉舒卻把大夢先生(郭白衣)推到蘇淩前麵道:“莫要謝我,還是謝謝白衣先生吧。”
蘇淩心中一動,卻還是裝作不明所以的道:“白衣先生?不是大夢先生麼?”
卻見郭白衣臉上帶了些許歉意,一搖手中折扇哈哈笑道:“昨日初次見你,怕報了真名,顯得生分了,既然是自家人,當然得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
蘇淩聞言,先是故作吃驚,隨後整理衣衫朝著郭白衣恭恭敬敬的一躬道:“原來是白衣神相郭白衣,白衣先生的大名,小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郭白衣一聳肩,看著蕭倉舒道:“小倉鼠,你看我原先還說不報姓名的吧,以免那些繁文縟節搞得生分,你看看果真如此。”
蘇淩哈哈大笑道:“方才這一躬,實在是因為你是我倉舒兄弟的開蒙師父,所以無論如何總要有個禮數,我素聞白衣先生不拘小節,平生最不喜歡那些腐儒禮數,既然如此蘇淩鬥膽叫一聲郭大哥了。”
郭白衣哈哈大笑道:“這聲郭大哥卻是叫的正合我意,隻是那小倉鼠以後該如何叫你呢?”
蕭倉舒一擺手道:“好歹你也是我師父,怎麼直接算計起徒弟來了,咱們各喊各叫,蘇淩叫你大哥,我叫蘇淩大哥,有什麼不妥?”
四人說說笑笑走出客棧,蘇淩這才問道:“昨日分彆的匆忙,不知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蕭倉舒哈哈一笑道:“這可難不倒咱們白衣先生,他料想你們為了省錢,必定不會住的奢侈,算來算去便算到了三四家客棧,我們依次找了,剛找到第二家便遇到了你。”
蘇淩這才明白,心中對郭白衣的才能更是佩服了幾分。
四人在攤販處吃了些東西,席間郭白衣問蘇淩可有心儀的地方區域,這龍台城太大,如果胡亂去找店鋪,恐怕腿跑細了也不好找。
蘇淩道:“我新到龍台,對這裡都不熟悉,但我想這開醫館,定然要在有一定人流之處,但也不宜過於喧嘩,過於喧嘩顯得太過吵鬨市儈,反倒不利於修身養性,對需要靜養的病人也不好。”
郭白衣深以為然道:“蘇老弟說的在理,看來這找店麵的事情還是要好好的看一看的。”
吃完早餐,蕭倉舒提議不如就去龍台城嘴繁華的朱雀大街之上看一看,那裡店鋪林立,輻射範圍又廣,應該能找個好地方。大家皆點頭同意。
隻是不知為何,他們四人來到朱雀大街,逛來逛去,也看了幾家空閒店麵,隻是卻沒有太過中意的,不是費用太貴,便是過於吵鬨。隻得繼續尋找。
從早上找到中午,四人草草吃了午飯,繼續在朱雀大街上溜達,卻還是一無所獲。
若說一無所獲,倒也有些過分,其實蘇淩看中了兩三處店麵,杜恒業說好。
隻是不知為何,蕭倉舒雖然也點頭附和,卻還是兩眼瞧著郭白衣,那郭白衣對三人的意見仿佛聞所未聞,隻是站在那裡不表態。
於是幾人隻得放棄,頂著個大日頭繼續逛來逛去。
蘇淩心中似乎也覺察出了一些端倪,雖然這蕭倉舒跑前跑後,看起來對這件事情極為上心賣力,可是似乎租用哪家店麵的決定權在郭白衣的身上。那郭白衣遲遲不點頭,蕭倉舒也沒有辦法定下。
蘇淩暗道了句人精,卻也不戳破,倒要看看郭白衣的葫蘆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藥。
四人從白天逛到天都快黑了,也沒有定下到底租用哪家店麵。蘇淩三人早已累的熱汗淋漓,不知出了多少斤汗去。隻是卻便宜了那杜恒,這朱雀大街上好吃的東西到處都是,杜恒每每走到一家便要嘗一嘗,一整天下來,倒是混了個肚圓。
直到杜恒都連連打嗝,再也吃不下的時候,蕭倉舒總是忍不住了道:“這裡不行,那裡不中意,難道這偌大的龍台城就沒有一個好店麵不成。”
郭白衣見把眾人折騰的差不多了,這才哈哈一笑,頗有得逞的意味道:“我剛剛想起來,我知道一處,雖然不在朱雀大街正街,卻在側街之處,雖然人流比不上朱雀大街那麼多,但好在仍是朱雀大街的範圍之內,正合蘇老弟清淨的要求。”
蕭倉舒頗為不滿的斜睨了郭白衣一眼道:“我說白衣先生,你是不是早打算好了,就是不說,看我們一個個累的走不動道了,你再說出口來,到底是沒安好心啊!”
郭白衣隻笑不語,倒是蘇淩不以為意道:“權當做龍台朱雀大街一日遊了,還有人管飯,多好!是不是杜恒?”
郭白衣哈哈大笑,頭前引路去了。蘇淩和蕭倉舒也緊跟了上去。
倒是杜恒一臉苦瓜相,咧咧嘴道:“飯?又要吃飯不成?俺可再也吃不下了”
見三人頭前走了,這才嘟囔道:“不過要是好吃的硬塞還是可以的”忙跟了上去。
郭白衣頭似乎輕車熟路,帶著三人左拐右拐,離了朱雀大街的喧鬨之地,拐進了一條側街。
說是側街,倒不如說是一條胡同,還是死胡同,因為沒有打通。
這裡用人煙稀少形容的確是有些過了,但是在朱雀大街範圍內能找到這麼一個冷清的地方也真的費點勁不可。
郭白衣走到最裡麵的一家店麵停下,一指道:“便是這裡了。”
蕭倉舒尷尬的直搓手,但看郭白衣認真的架勢,話到嘴邊隻得咽下。
郭白衣偷眼朝蘇淩看去,卻見蘇淩一臉的淡然,似乎並沒有對這裡心生不滿。心中不由的多了幾分欣賞。
杜恒剛要上前敲門。
但見那門吱吱呀呀的響了,緩慢移動,彷如蝸牛一般。
其實也不奇怪這開門的速度如此之慢,卻是因為一旦移動的快樂些,恐怕這糟木門一個架不住,呼呼啦啦的先散了半邊。
裡麵有一個佝僂的老者探出頭來,一眼看見郭白衣,馬上換了副笑臉道:“您來了我等了一天,還以為您哄騙與我呢”
郭白衣打了個哈哈,掩飾道:“我們初次來,不免走岔道快帶我們進去看看店麵如何。”
蘇淩心中好笑,暗道我信你個鬼,看看你到底唱的哪出戲。
那佝僂老頭前麵開道,四人魚貫而入。
陳舊,潮濕,這是蘇淩進入這店麵的第一感覺。這店麵雖也是用十分結實的木材搭建,但是已然不知多少年頭無人住了,從門窗到廊簷,甚至到店中立柱都斑斑駁駁的脫落了不少碎木屑,看起來頗為破敗。地上是青石方磚,雖然鋪排的還算整齊,但由於這個地方乃是背陽之處,每處青石磚縫處都長著不少綠色苔蘚,腳踩上去濕滑無比,若是腿腳不靈便的怕是一個不小心便會摔個大跟頭。
他們從後門進入,首先看到的是個大院子。讓蘇淩有些安慰的是,這院子方圓寬闊空蕩,正中還有個小水潭,裡麵的水雖還算清澈,但裡麵滿眼墨綠的水藻顯得極為礙眼。
院子兩側各有一排廂房,住的地方倒是足夠。
幾人穿過院子,便來到了前麵,前麵便是店麵的正堂,四五個門板拚成的店門虛掩,裡麵好大一張櫃台,櫃台上的灰塵就有五寸多厚,杜恒很不合時宜的掄起巴掌朝著櫃台拍了幾下,不但蕩起無數灰塵,那櫃台被他一拍,吱吱呀呀作響。仿佛再用些力氣,這櫃台就會被他拍零散不可。
蘇淩心中暗暗發笑道,也難為了這郭白衣,在朱雀大街的範圍內能找這麼一個“好”店麵,得多勞心費神啊。
郭白衣忍住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厚道一些,裝作詢問蘇淩意見道:“蘇老弟感覺此處如何?”
“你”蕭倉舒剛想說話,蘇淩卻忽的點點頭道:“陳舊是陳舊些,不過是沒有精心打理,打理一番卻還是好的。我覺得這裡很不錯了。”
蘇淩心中一清二楚,這恐怕不僅僅是郭白衣有意為之,這出戲他總得唱下去,天下豈有免費的午餐。
郭白衣撫掌笑道:“哈哈,既然蘇老弟中意,便定下這裡吧。”於是衝這老頭道:“這位老伯,我這兄弟很喜歡您這處店麵,今日便租下來了。”
那老頭似乎看冤大頭一樣的眼光看著蘇淩,又害怕蘇淩突然反悔,自己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忙道:“真相中這裡了?那得現付一個月的銀錢,要不我怕你們反悔。”
蘇淩一笑道:“既然相中,怎會反悔?但不知道費用幾何?”
老頭看了看蘇淩,又看了看郭白衣,似乎下了很大勇氣才豎起一根指頭。
“100錢?”蘇淩猜道。隨後搖搖頭道:“100錢就100錢,雖然高了些”
哪知這老頭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道:“我這可是風水寶地,祖上家業,怎麼能賤賣了1000錢,少一分都不行。”
“多少?1000錢!”杜恒差點沒跳起來,嚷道:“就這破房子,雖然大是大點,可這1000錢也忒黑了點。”
那老頭兒一叉腰道:“小老兒正是姓黑”
我特麼
若不是蘇淩知道這裡麵定有郭白衣摻和,怕是早已罵人了,事到如今隻得乾笑著看著郭白衣。
哪料郭白衣竟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個兜子,朝那老頭兒懷裡一扔道:“這裡是3000錢,夠三個月的,三個月後再付,你要不要先數一數?”
這老頭兒那滿臉皺紋頓時笑成了花,真就把眼前四位當成了百年不遇的冤大頭,嘿嘿笑著道:“好好,那這裡便是你們的了我就不打擾了告辭了,告辭!”
說著竟似乎也不佝僂了,如風似火的跑了出去,看那跑走的方向,定是前麵不遠處的酒肆。
待那老頭兒走了,蘇淩這才正色衝郭白衣一拱手道:“倒是讓郭大哥破費了。”
郭白衣一笑道:“你不用管謝我,這店麵錢乃是司空給的,要謝便謝他吧。”
蘇淩聞言剛要說話,郭白衣一擺手道:“不過司空這錢可不白出,你先聽聽司空的幾個條件,你若不願意,那我便要回3000錢,蘇兄弟再好好逛一逛,找個更好的地方。”
蘇淩暗道,如何,老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卻淡淡一笑道:“那蘇淩便洗耳恭聽了。”
郭白衣朗聲道:“這第一嘛,蘇淩你要答應做司空府的客卿,你可以不用每日到司空府上,隻是司空需要你的時候,我自會前來找你,當然客卿一般都很閒,如果沒有關於你的大事,一般司空也想不起你來,至於客卿俸祿嘛,那是一個子兒都沒有的,權且充作這店麵的費用了,如何?”說著淡笑著看著蘇淩。
打工還不給打工錢?農民工的血汗錢不能克扣啊!
蘇淩雖這樣想,卻脫口道:“這個自然。”
郭白衣眼神流轉道:“如此甚好,這第二有關醫館的擺設、藥材的采買,司空全部負責出錢,這點你無需操心,缺少什麼,儘管跟我說,我會定時前來詢問,並及時差人采買,但有一條,隻是與醫館相關的擺設和原料采買,其他的支出用度,需要你自己想辦法,司空府絕對不會管。”
“我也不能管麼?”蕭倉舒有些氣不過道。
郭白衣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是司空的四公子,你當然也不能插手!”
蕭倉舒哼了一聲,走到一旁暗氣暗憋。
蘇淩淡淡點頭道:“司空府出錢采買醫館用品和藥材已然是天大的恩典,其他的蘇淩也不敢勞煩叨擾了。”
郭白衣點點頭道:“這第三點嘛,醫館如何經營,全部由你蘇淩說了算,但是不可打著與司空府有關的借口、理由、口號對外界宣揚,不能讓除我們四人知道,這醫館與司空府有牽連,否則司空府定然停止一切供應,而且還要收回所有已經支出的費用,這一點你能做到麼?”
說罷,眼神灼灼的望著蘇淩。
夠狠!蘇淩原打算背靠大樹好乘涼,打出這醫館與司空有著莫大關係的活廣告,怕是到時想不門庭若市都不可能,可這一點規定一出,蘇淩整個如意算盤便落空了。
可是眼下也沒有辦法,總是還要指望著司空府出錢先把醫館開起來再說。
想到此處,蘇淩麵上淡然道:“蘇淩一介後學晚輩,自然明白這裡麵的利害關係,請郭大哥轉告司空大人,我這醫館與司空大人沒有半點關係。”
郭白衣聞言,哈哈大笑道:“蘇兄弟果真是個爽快人,如此這裡的所有便是蘇兄弟的了!倒先恭喜蘇兄弟醫館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了。”
蘇淩一笑道:“那便借郭大哥吉言了。”
蕭倉舒將蘇淩拉在一邊,低聲歉意道:“蘇大哥,實在抱歉我父親和郭先生也太你真的有信心把這個醫館開起來不成?”
蘇淩有些感激的拍了拍蕭倉舒的肩膀,笑道:“事在人為嘛,酒香不怕巷子深!再說,事到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不是。”
眾人又在這店中規劃了一些桌椅、藥櫃的擺放位置,又找了紙筆,蘇淩開列了一些所需藥材的名單和數量交給郭白衣。
郭白衣滿口應承,說三日內將這擺設和藥材全數送到。
忽的蕭倉舒問道:“如今萬事俱備,不知蘇大哥給這醫館起個什麼名字呢?定然要響亮的,還要不能俗氣的。”
蘇淩哈哈一笑,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將紙在櫃台上隨意一鋪,提起筆來,蘸了蘸墨,刷刷點點,用儘自己所有力氣,才歪七八扭的寫下三個大字。
眾人看去,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杜恒當先嚷了出來道:“這可好,本身這個地方就夠我們喝一壺了,你起個名字都賠錢!”
那張紙上,十分蹩腳的寫著三個字:
不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