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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宛陽喋血 第十一章 這個人,我來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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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惡來抱著曹昂舒的屍體緩緩的朝將軍府外走著,忽然將軍府的門前走進一個人,看到一個如牛一般的黑大漢抱著一個人的屍體走過來,心中驚懼萬分,剛想大聲喊,卻忽的看到他的身後跟著的兩個人,竟然是蘇淩和杜恒,更是驚訝萬分,極力的克製著自己想喊的衝動,快步的向兩人走了過來。

與典惡來擦肩而過之時,那典惡來神情恍惚,對這個人似乎恍若未聞,仍是流著眼淚,緩步的朝前走著,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的重擔壓在身上。

那人來到蘇淩和杜恒近前,吃驚而又疑惑的問道:“蘇淩、杜恒,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前麵那個人可是曹孟武手下第一員猛將典惡來麼?”

蘇淩自是認得他,來人正是李歸。

蘇淩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思幾乎全放在了前麵自顧自走著的典惡來身上。

李歸大驚失色,眼前這般景象想來對他是衝擊非小,他忙問道:“蘇淩到底怎麼回事,你們不是離開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鎮東將軍府中?還有你們怎麼會跟典惡來這樣的凶神惡煞在一處?”

蘇淩略帶歉意的朝李歸道:“李大哥,實在對不住,我這次來宛陽,其實就是來找他的”

“你”李歸一時氣結,看著蘇淩和杜恒說不出話來。他猛然拍了下腦袋,失聲道:“怪不得方才張將軍傳下命令來,要全城搜捕三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典惡來,我方才還在想那兩個人是誰,可做夢也沒想到是你們倆!”

蘇淩聞言,冷笑著看著李歸道:“既然如此,李大哥可是要綁我們去見張將軍了?”

豈料李歸一搖頭,正色道:“你們把我李歸看做何許人也,這打仗的時候,你們好歹也是我同村之人,我不管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我李歸卻不是那種綁了朋友去邀功的小人!”

蘇淩聞言,這才放下心來,一拱手道:“李大哥恩情,蘇淩來日再報!”說著,朝著杜恒一使眼色,就要追著前麵的典惡來一起離開。

李歸忽的伸手將二人攔下,道:“你們就打算這樣離開麼?現在曹孟武兵敗如山倒,方才探子傳來消息,在宛陽城南郊,他又遭到了揚州劉靖升麾下大將蔡玳的伏擊!”

典惡來原本如傻如呆的走著,忽的聽到李歸這句話,驀地停下了腳步,原本無神的雙目透出一股攝人的冷芒。

蘇淩緊皺眉頭道:“什麼?那”

李歸忙道:“你們不要著急,幸虧曹孟武主力殺來,他手下大將張遙津和曹子洪拚死保駕,這才逃出生天,要不然張將軍也不會回來,搜捕你們三人。”

典惡來雖未轉身,但李歸的話他聽得半字不漏。聽到曹孟武已然逃出生天,那眼中的冷芒才緩緩的消散,低頭看了看早已成了一具冰冷屍體的曹昂舒,喃喃道:“大公子,你聽到了麼?司空無事啊!”

那眼神隨著漸漸低沉的聲音,重新變得恍惚而無神起來。

蘇淩心中這才有所安定,突然似想到了什麼,忙問道:“李大哥可知一個叫做曹安鐘的人消息。”

李歸不假思索的點點頭,似乎頗有幾分讚賞道:“那個人,頗有幾分壯烈豪膽,他帶了司空帽紗,引著張將軍和主力離開,隻是他一個人,怎麼也逃不了的,遺憾啊,萬箭穿心”

蘇淩心中一疼,忽的想起那晚在蘇家村大河之岸,那個青衫身影,一掌救他性命的瞬間,輕輕的閉上了雙眼。

原本背對著他們的典惡來渾身忽的顫抖起來,呼吸也隨之變得粗重起伏,他驀地猛然轉身,將曹昂舒的屍體牢牢背在身後,一步之間便撞到李歸近前,兩隻蒲扇似的大手死死的抓住李歸的兩隻胳膊,一邊死命的搖晃著一邊大吼道:“你你方才說什麼安鐘怎麼會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李歸本就清瘦,被典惡來這般搖晃之下,隻覺得骨頭節都要被晃掉了,呲牙咧嘴道:“你你輕點蘇淩晃輕點啊”

蘇淩和杜恒一左一右使勁的將典惡來拉住,蘇淩神情也有些淒然道:“老典,曹安鐘已經死了!”

典惡來忽的仰天長嘯,殺意布滿充血的眼睛,他忽的揮動早已滿是傷痕的拳頭,狠聲道:“誰!誰乾的!”

李歸顯然對典惡來十分害怕,生怕他發起狂來連自己也不放過,忙躲到蘇淩身後,顫聲道:“張張將軍親自下令放箭的”

典惡來血目欲噴出火來,轉頭大吼著朝將軍府外衝去:“張驍鳥人!典某與你不死不休!”

慌得蘇淩一陣疾跑,氣喘籲籲的擋在典惡來近前,將手一攔。

典惡來先是一怔,隨後低吼道:“你讓開!”

蘇淩眼神堅毅,一字一頓道:“你想給曹昂舒和曹安鐘報仇麼?現在?你怎麼報?司空十幾萬大軍已然敗了,就憑你一個人,你要去送死麼?”

典惡來先是一怔,隨後聲音嘶啞道:“他們都死了,來的時候三個說好的一起回去,如今剩我一人,我如何獨活?”

“你讓開!”

蘇淩不說話,隻堅定的看著典惡來,半步不退。

典惡來牛勁發作,低吼道:“你不讓開,莫怪我不客氣了!”

他穩了穩背後的曹昂舒,似乎在哄小孩一般,低低道:“昂舒你好好睡,莫要驚了你”

言罷,他竟朝著蘇淩將壯碩如牛的身子,使勁的撞了過去。

蘇淩把眼一閉,狠狠的撞擊之下,他的身體向後飛出一丈多遠,直直的飛了出去,嘴角一絲殷紅的鮮血流淌下來。

“蘇淩!”杜恒大吼一聲,飛跑過來要扶他起來。

蘇淩卻猛然將杜恒的手一甩,手按著地,掙紮著,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站了起來。

然後他依舊擋在典惡來的麵前,眼神堅定,低低的聲音帶著萬分的堅決道:“典惡來,你想要送死,可以!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典惡來顯然是被他的這番動作震驚了,他忽的蹲在地上,將曹昂舒的屍體再次抱在懷裡,嚎啕大哭道:“公子他們都不讓俺給你報仇啊!”

蘇淩緩緩走到典惡來的身邊,輕輕的蹲下去,輕輕的握住曹昂舒的手,輕聲說道:“大公子,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能讓司空和典惡來離開,你還記掛著那個叫倉舒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可讓你以命交托的人,必定是你最重要的人,是吧!你肯定不想你以命搏來的典惡來的生機,就這樣白白的斷送是不是?你還要他好好照顧那個叫倉舒的人是不是?”

典惡來靜靜的聽著蘇淩的低語,眼神逐漸散去了方才的暴戾,滿是傷痕的雙手卻握得更緊了。

蘇淩這才看著典惡來,聲音輕柔而堅定道:“典惡來,你若信我,就好好的活著,我答應你,總有一天,那張驍必定會為今日之事,血債血償!現在,好好活著,虎豹衛還等著你重振,那個倉舒還等著你”

典惡來驀地點了點頭,忽的一頭紮進蘇淩的懷中,哭得像個孩子。

那樣的壯漢,此時此刻,就像萬丈高山突然傾塌,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悲傷。

誰說英雄無淚,隻是未到傷心之時。

蘇淩緩緩的將典惡來扶起。典惡來又將曹昂舒的屍體背在身後,那眼神又變的恍惚而無神。

蘇淩衝杜恒招招手道:“杜恒,我們走!”

三人剛想離開,李歸又將他們攔住道:“你們這樣是走不了的,現在滿大街都是抓你們的人!”

蘇淩聞言,頓時犯了難,合該他們三人死在宛陽不成麼。

李歸忽的正色道:“你們若是信得過我,便換了這裡死去的張將軍兵士的衣衫,隨我來!”

三人聞言,對視了一眼,立即行動。

換好了衣衫,典惡來仍舊背著曹昂舒的屍體。

李歸急忙搖搖頭道:“這樣不行,背著他,出去了怎麼解釋。”

可是典惡來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舍了曹昂舒。

隻喃喃的一遍一遍的說著:“俺說過的,俺要帶大公子回家”

沒有辦法,李歸又找來一件死去的張驍兵士衣服,四人給曹昂舒的屍體換上,李歸道:“如果有人問,就說是個受傷太重的兄弟,昏迷了!”

四個人,李歸在前,蘇淩、杜恒,最後是背著曹昂舒的典惡來,快步的離開了將軍府。

走到街上,卻見原本繁華的宛陽城,如今已然變得殘破無比,街旁原本林立店鋪,如今很多皆成了片片廢墟,有的還冒著微弱的還未熄滅的火光。

四人的心情皆是一片沉重。

戰爭,是最慘烈的失去。

沿路之上,的確有些兵官模樣的人上來盤查,四人皆推說背著的是受傷昏迷的兄弟,加上李歸大小是胡赤身邊的人,這些兵官也就不疑有他了。

李歸引著他們,不敢走大路,抄小路左拐右拐,來到背街出一棟破舊的矮房前,李歸道:“這是我家,你們快進來!”

說著當先開了門,招呼三人進來。

來到屋中,典惡來將曹昂舒的屍體放在床上,又拿起床上的被子輕輕的給他蓋上,那動作似乎真的是怕驚醒了熟睡的曹昂舒一般。然後就坐在床邊,眼神無光的看著他。

蘇淩和杜恒的心中皆是驀地一酸。

李歸找來了水和吃的,讓他們用些,蘇淩和杜恒都胡亂的吃了一點,喊典惡來吃,典惡來動也不動,仍舊是坐在床邊,那般望著曹昂舒。

李歸安頓好三人,又道:“你們千萬不要出去,好在軍中多少知道我在這裡住,估計無甚盤查之人,我現在便要趕回軍營,等晚上回來,我們再計較如何出去。”言罷,這才神色匆匆的走出門去。

屋中一片寂靜,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竟響起了輕輕的鼾聲,蘇淩回頭望去,卻見杜恒已然昏昏沉沉的睡去,臉上掛著濃重的疲累。

蘇淩站起來,走到典惡來身邊,輕聲道:“老典,你也休息會兒吧,大公子我替你守著。”

典惡來卻一眼也不看他,更不答話,仍舊眼神恍惚的看著曹昂舒,似乎癡傻了一般。

蘇淩歎了口氣,壓抑的氣氛讓他一刻也待不下,推門來到院中。

天色早已大亮,一夜過去。

蘇淩望著陰暗的天空,忽的想起,此時此刻,自己的爹娘應該已經躲到深山中了吧,也不知道蘇家村是否受到了波及,還有守在那裡的白書生和小蘭。

時間啊,快些過去吧,天快黑下來吧。

時間仿佛死了一般,蘇淩從未覺得這白天竟然從未有過的漫長。

日落無聲,黑夜終於無聲無息的彌漫開來。

約莫三更不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歸疲憊的走了進來。

蘇淩和杜恒同時起身道:“李大哥你回來了?”

李歸點點頭,看了看典惡來,他仍舊如自己離開時那樣,守在曹昂舒屍體旁邊,仿佛世間的事情皆與他無關。

蘇淩忙問道:“李大哥,外麵風聲如何?”

李歸搖搖頭道:“沒有一點放鬆的跡象啊不過,如果你們真的想走,倒也可以一試。”

說著掏出一塊令牌來,朝著兩人眼前晃了晃。

蘇淩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

李歸低聲道:“死鬼胡赤胡將軍的令牌,我趁無人注意偷過來的,如今張驍軍士傷亡不小,具體名單還未統計出來,我想守城的兵士不一定知曉,這卻是可以利用的一個空子。”

蘇淩眼神一亮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李歸將令牌交給蘇淩道:“如果城門士兵盤問,你就說你們是胡將軍麾下,出城向揚州蔡玳將軍送緊急情報,想來看到胡赤的令牌,他們會開城放你們離開的,隻是切記不得從東門或者南門走,要走便走北門。”

蘇淩和杜恒點頭,典惡來似乎也聽見了,起身將曹昂舒的屍體背在身後,徑自朝門口走去。

蘇淩問道:“李大哥不跟我們一起走麼?”

李歸搖搖頭道:“我就不走了,在哪裡都一樣,這裡雖然打仗不止,總能混口飯吃。三匹馬已然準備好了,就在門外。”

蘇淩無語,隻得與李歸道了珍重,與杜恒和典惡來翻身上馬,朝著北城門疾馳而去。

街道寂靜無聲,四周黑暗的沒有一絲光,偶爾有巡查的小隊走過,但因蘇淩三人馬快,皆倏忽而過。

快要靠近北城門時,蘇淩忽的勒住馬韁,低聲衝兩人道:“老典、杜恒等一下。”

典惡來沒有說話,杜恒勒馬問道:“蘇淩怎麼了。”

蘇淩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忽的開口道:“返回去,走南門!”

“什麼?現在張驍的部隊都知道司空的人馬是從南門逃走的,如今南門絕對是重兵把守啊!再說,李大哥也交代我們走北門啊!”

蘇淩看著杜恒,一字一頓道:“你若信我,便跟著我來!”

說罷,策馬掉頭,朝著南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人三馬,疾馳到南門,遠遠的已然望見了火把的晃動。

隻是奇怪的是,南門雖然有兵把守,但卻寥寥無幾。杜恒更是有些不知為何,隻佩服的看了蘇淩一眼。

守城門的隻是些普通兵卒,問了蘇淩三人深夜為何要出城,蘇淩按照李歸交待的說辭,又拿出胡赤的令牌,士兵不疑有他,開門放行。

待過了吊橋,三人縱馬疾馳,消失在黑夜之中。

逃出生天,蘇淩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蝕骨的噩夢。

待策馬狂奔50餘裡,遠遠的望見橫在萬洋河蘇家村之間,在黑色夜幕下無聲高聳的大山之後,三人才緩緩的舒了口氣,放慢了速度。

杜恒這才問道:“蘇淩,你怎麼會料到南門把守的鬆懈。”

蘇淩淡淡道:“這個簡單,所謂兵行險著,今日白天南門激鬥,又走了曹孟武,如今曹孟武大軍已然撤走,如果此時真有曹孟武的人想要出城,以常理都會覺得南門發生那麼多事情,必有重兵把守,所以不會選擇這裡離開。張驍是大將,手下賈文栩更是計謀了得,豈會猜不到,加上李歸說過,曹安鐘是向西門逃走了,所以張驍他們必然會將重兵放在無事發生的北門,這樣尋常人會以為北門沒有惡戰,必定鬆懈,倘若走了北門,他們便可圍而抓捕,我們走北門必然遭遇不測啊!還有,李歸曾說,曹孟武在南門受到了揚州蔡玳的阻擊,我們又借口去找蔡玳傳遞軍情,為何不走南門而走北門,如果細加盤問必定露出馬腳來,所以我才讓大家轉頭走北門的。”

杜恒讚歎不已道:“原來如此!”看向蘇淩的眼神更是愈加的不同了。

三人騎馬又行了一段,已然鑽進大山之中,馬不能行,三人隻得舍了馬去,艱難的翻山而行。

這速度便慢上了許多。

三人在深山之中東一頭西一頭的走著,好在杜恒曾隨父親杜旌走深山去過幾次宛陽,倒也稍微識路。

三人終於在第二天擦黑時,遠遠的看到了山下的一排排房子,那裡正是蘇家村。

行了這麼長時間的路,蘇淩和杜恒早已筋疲力儘,癱軟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穿了好一陣。隻那典惡來,似乎不知疲倦,站在前麵,背對著二人,背上仍舊背著曹昂舒的屍體。蘇淩和杜恒這才驀地想到,這一路走來如此艱辛,那典惡來卻未曾一次將曹昂舒的屍體放下過,心中皆是一凜。

蘇淩和杜恒有休息了一會兒,這才重新跟典惡來上路。

甫一進村,便聞到空氣中滿是焦炭的味道,杜恒家是蘇家村口的第一間房子,杜恒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家早已化為灰燼廢墟,自己家的草房隻剩下幾根木頭梁子尚未完全燒毀,黑乎乎的木頭仍然冒著黑煙。

杜恒快步走到近前,用手狠狠的錘在木頭之上,恨聲道:“蘇家村果然還是沒能逃得過去啊!隻是不知道這是哪方麵的凶兵,莫讓我抓住他們!”

蘇淩歎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驀地似乎想到什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失聲道:“杜恒,老典,快!快跟我去白書生家!”說罷當先朝白書生家的方向跑去。

典惡來先是一愣,見蘇淩沒命的朝前跑著,便輕輕的扶了扶背後的曹昂舒的屍體,這才在後麵木然的跟上。

沿路之上,蘇家村沒有一間完好的房屋,幾乎都是被大火付之一炬,更加慘烈的是,有一些村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有的屍身上還有些綠頭蒼蠅嗡嗡亂飛。

慘狀有些可怖,甚至令人作嘔。

蘇淩強忍著想吐的衝動,潑了命的跑進白書生的家中。

燒毀的殘垣,映在蘇淩眼中,可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到原本門前處,一個人斜躺在那裡,雪白的衣衫早已被血染紅,身下也是一灘殷紅。

“白大哥!”蘇淩大喊一聲,來到近前,將白書生抱起,看去時,那白書生早已斷氣多時,隻是那雙眼睛仍未閉上,似乎死死的盯著裡屋的方向。

“啊——哥哥!——你們不要過來!”一聲稚嫩的女童聲音從裡屋傳來。

“小蘭!——”蘇淩和杜恒同時大吼一聲,朝裡屋撲去。

蘇淩當先,撲倒屋中,正見幾個敗兵模樣的士兵正將小蘭按在地上,領頭的那個兵官一臉的獰笑,左手提刀,右手扒著小蘭的衣服。

小蘭一邊驚恐的大哭,一邊使勁的扭動著身體,拚了命的掙紮。

蘇淩認得這些敗兵的衣服,那些都是曹孟武軍隊特有的裝扮,看來是一群在宛陽敗退的士兵,流竄到了這裡。

“混蛋!連八歲的女童你們都不放過!滾開!”蘇淩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大吼一聲,朝著領頭的兵官直撲而去。

那四五個士兵先是一愣,以為是宛陽的部隊來了,皆是神色一慌,領頭的兵官也愣在當場。

他們一愣的功夫,蘇淩一個猛撲,將那兵官撲倒在地,那兵官手中的樸刀應聲落地,兩人扭打起來。

待那些敗兵反應過來,這才發覺原來隻是手無寸鐵的兩個少年,皆咒罵著朝蘇淩撲去。

未等他們近前,杜恒大吼一聲,揮拳擋住,和那四五士兵打在一起。

隻是無奈,杜恒雖有些把式底子,但無奈對方人多,皆是些窮凶極惡的敗兵,根本不是對手,幾個照麵,便被他們打倒在地,踩在腳下,蘇淩更是慘,被反應過來的兵官翻身打倒在地,隨後又被他狠狠的踢了一腳,身體彷如敗葉一般被踢出數丈之遠,撞在一根大木梁上。

蘇淩被重擊之下,隻覺的身體好似寸筋寸骨皆斷,眼前發黑,一口血噴了出來。想要掙紮著起來已然不能。

慌亂中,小蘭無人再管,這八歲的女童再也不管不顧,淒慘的哭著,撲到蘇淩近前,將小小的身軀擋在蘇淩近前,眼中雖然害怕驚恐,身子不斷抖動,卻死也不退,聲音雖稚嫩卻堅定的喊著:“你們這群壞人,害了我白哥哥,還要害我蘇哥哥,你們不要過來!”

蘇淩心中一疼,想要將小蘭拉在身後,可惜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隻得低低的喚了聲:“蘭兒”

那兵官惡狠狠的站起身,撿起掉落的樸刀,朝著兩人一步一步的逼近,嘴裡罵罵咧咧道:“娘的,老子在宛陽被人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還要受這幫小民的鳥氣!尋個女娃開心,都有人壞了老子的興致!”

說罷,張手將小蘭一把推在一邊,狠狠的看著蘇淩道:“老子今天殺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個,先送你上西天,再來取樂!”

說罷,將樸刀高高舉起,對著蘇淩便是一刀。

刀瞬間落下,蘇淩都感覺到那明晃晃的刀光似乎晃得自己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就在蘇淩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那個小小的身影,再也不管不顧,用儘最後力氣,大叫一聲,一個翻滾,再次擋在了蘇淩身前。

“不要害我蘇哥哥”

“噗——”的一聲清響,蘇淩隻覺的空氣和時光刹那之間凝結,然後倒轉。

那個天真爛漫的女童,那個愛笑的小蘭,似乎在纏著自己講著她愛聽的故事;

那個風雨之夜,那個小小的身影和他手拉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滿是泥濘的山路之上,手拉著手,緊緊的;

那個離彆之時,用白皙的小手托著白麵餅子,稚嫩的聲音說著:要大口吃哦;

那個馬車已然遠去,仍然無限眷戀的呼喚著,蘇哥哥,早些回來,小蘭想你

就是這樣的蘇淩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就那樣無怨無悔,無恐無懼的人,那個還未長大打的小蘭,挺著瘦小的身軀,直直的擋在他的身前。

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鋒利的刀尖,穿過小蘭小小的身體,從後麵透出。

殷殷鮮血,滴滴如泣。

“蘭兒!——”蘇淩想要高聲喊,可是發出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小蘭轉過頭,朝著蘇淩一笑。

那笑容依然是如此的爛漫,卻帶著三分淒然,三分不舍,三分決絕。

那兵官一刀刺中了小蘭,將她踢到一邊,轉頭惡狠狠的再次向蘇淩舉起了刀。

蘇淩用儘了平生的力氣,朝著院中似傻似呆典惡來吼道:“典惡來,老典,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院中神情恍惚的典惡來,忽的身軀劇震,驀然間那眼神之中似乎有了嗜血的光芒,大吼一聲,已然懸起身體,在院中一拳揮去。

殘影閃過,似有虎嘯之聲。

那兵官本已舉起樸刀,身體卻忽的感覺一股挫骨揚灰的重擊,正是典惡來那一拳打在他的後背之上,哢嚓嚓的後脊骨儘斷,身體斜著飛出到院中,滿地翻滾,如狗一般滿地嚎叫翻滾。

四五個敗兵頓時驚慌失措,各拿刀槍朝典惡來撲去。典惡來大吼一聲道:“你們這群混蛋,俺典惡來在戰場拚殺,你們卻在這裡為禍山民,老子一個也不留!”

四五個敗兵那是典惡來的對手,被典惡來如虎般的暴風驟雨的重拳擊中,皆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

典惡來解決了這些人,回首看向蘇淩。

但見蘇淩顫顫巍巍的爬向小蘭,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小蘭抱在懷裡。

淚如斷線的雨,滂沱而下。

切膚之痛,大抵如此。

小蘭的手上已是滿是鮮血,小小的身體止不住的顫動,卻顫巍巍的抬起小手,抹著蘇淩的淚水,聲音斷斷續續道:“蘇哥哥蘇哥哥不哭你沒事就好了”

蘇淩一把將小蘭抱在懷裡,顫聲淒然的笑起來道:“蘭兒,蘇哥哥聽蘭兒的話,不哭,再也不哭了。”

小蘭渾身顫抖,氣若遊絲,喃喃道:“蘇哥哥蘭兒好冷”

蘇淩將小蘭抱得更緊,似萬般憐愛的輕聲道:“蘇哥哥抱緊點抱緊點蘭兒就不冷了。”

小蘭輕輕的點點頭,喘了幾口氣,又喃喃道:“蘇哥哥你答應蘭兒的講故事”

蘇淩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下落,低低的道:“好蘇哥哥給蘭兒講故事”

“從前有一個向蘭兒一樣漂亮的美人魚她生活在海裡是大海的女兒是一個善良的小公主”

隻是那個懷中的女童再也聽不到這世間隻有蘇淩會講的童話故事了

她眼睛微微的閉著,還掛著點點淚痕和笑容永遠的睡去了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烏雲之間,恍恍惚惚的透出一輪圓月。月色清亮,照在世上。

如紗如霜。

當時明月在,曾照故人歸。

典惡來不忍再看,緩緩走到院中,朝著仍舊滿地翻滾,狗嚎著的敗兵兵官冷聲道:“典惡來饒不得你”

說著便要揮拳結果了他的性命。

忽的聽到身後有緩緩的腳步之聲。典惡來轉頭看去。正是蘇淩。

清冷的月光照在蘇淩單薄的身上,他的表情無喜無悲,卻冷的讓人心底泛起無邊的寒意。

他倒提著方才刺中小蘭的樸刀,那刀芒流轉,殺意茫茫。

蘇淩緩緩的走到近前,慢慢的蹲在那兵官近前。

緩緩開口,帶著無邊的死氣與冰冷,一字一頓。

“這個人,我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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