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佛祖啊,這什麼大明的天兵,能夠擊敗元寇?竟然這麼厲害?!”
“嗯…八幡大菩薩庇佑!幕府的所有武家加起來,都難以對抗大明一隻手五指中的一指!…這也是一百年前,三代將軍義滿,接受明國皇帝冊封,以‘日本國王’的身份向明國稱臣的原因…”
“啊!彌勒佛祖庇佑!連彌勒佛祖化身的太上天皇,都向明國的國王稱臣了?!”
“助一郎,明國天子不是國王,是淩駕於國王之上的皇帝,是如來佛祖的轉世真身!在整個天下,也就隻有這麼一個皇帝。之前也有元寇的惡鬼王皇帝,但是已經在一百年前,被明國皇帝派征夷大將軍徐達殺死了!…”
“謔!明國皇帝能殺死惡鬼王的元寇皇帝,那確實是如來佛祖轉世,厲害的緊!…”
提到和國西海的“龐然巨明”,僧兵渡邊真澄麵露畏懼,神情明顯有些複雜。他是九州的武家出身,可不像村上季通和助一郎,這兩個蝦夷地的地頭武士,不知曉明國的厲害。相反,他很清楚明國的強大,是對整個和國碾壓式的強大!
“佛祖見證!九州各地的武家,雖然會組織劫掠的船隊,但通常隻會劫掠朝鮮,很少敢於劫掠明國。實際上,我們的船,也去不了那麼遠…”
“啊?九州武家的劫掠船隊?劫掠朝鮮?…”
“嗯…”
僧兵渡邊真澄輕輕點了點頭,看了神情局促的船匠金善樹一眼。作為朝鮮官府的匠戶,金善樹根本沒有任何的人身自由,也無法離開船廠。他能出現在和國,為堺港的大商人們造船,本來就是九州武士劫掠朝鮮的戰利品之一…
“佛祖見證!明國皇帝曾經多次向幕府施壓,讓幕府約束各地氏族,斬除什麼所謂的‘倭寇’…”
說到這裡,僧兵渡邊真澄笑了笑,臉上既有無奈,又有些嘲諷。
“然而,眼下明國的東海上,哪裡有什麼‘倭寇’?如果說一百年前,義滿將軍平定南朝的時候,還有一群群流竄的失地武士的話.那到了今天,無根無源的南朝武士早就被剿殺乾淨,能活下來的都是明國人自己的明國海賊!他們聚集許多海岸的船民漁民,接納許多逃亡的軍戶民戶,再招募幾個失去主家的武士浪人當招牌…最後,他們都扮做和國武士的裝束,來劫掠明國自己的海岸!…”
“啊!明國人為什麼,要自己劫掠自己?”
“因為他們的官府強橫粗暴,豪強兼並土地!沿海有許多活不下去的鄉民,更有數以萬計、住在船上的賤民…這些人隻能去當海賊,靠劫掠與廝殺,來獲得一條生路!…”
“數以萬計、住在船上的賤民?人怎麼能住在船上呢?…”
聽到渡邊的話,村上季通和助一郎互相看看,都有些疑惑不解。渡邊真澄所說的船上賤民,正是數量眾多的福建疍民。他們的來源非常複雜,既有百越殘民,也有蒙元遺民,而最多的則是逃避稅賦的漢地逃民。而船上賤民在明朝屬於不入籍,比賤籍還要低賤,會被官府四處驅逐,甚至被水師斬殺屠戮。他們沒法擁有土地,也無法參與鄉間和市井的各種勞作,但數量卻數以萬計,正是沿海海賊的重要來源之一!
“嗯…那些船民都是很好的水手,水性極好…”
僧兵渡邊真澄摸了摸光頭。他對這些船民的了解也不多,隻是以前坐海船出海的時候,遇到過那些明國海賊強大的劫掠船,遠遠見過幾眼。嗯,算是同行相見了…
“那些明國海賊眾的海船,可比我們九州的船大的多,也快的多!九州各武家的小早和關船,根本沒法渡過那麼遠的海麵,來劫掠明國的海岸。我們的小早和關船,也決不是明國水師的對手,遇到就逃不脫的…實際上,劫掠明國海岸的強大海船,那可都是明國人自己造的!…”
“至於這麼做的原因…好像東南沿海的明國百姓,對於大明皇帝很是抵觸。他們交的稅賦,似乎遠遠高於明國北方…不過,這些劫掠明國的明寇海賊眾,背後真正的主人,其實還是明國地方的…嗯,豪強大名!…”
“啊?彌勒佛祖啊!渡邊大人,為什麼明國的豪強大名們,要養海賊眾,來劫掠明國自己的海岸?…”
“佛祖見證!大概是為了賺更多的銀子、吞並更多的土地、收納更多的奴仆吧!…我聽人說過,明寇海賊眾們補給的食水、劫掠的情報與銷贓的渠道,都是靠那些明國地方上的豪強大名來辦的!他們聽豪強大名的話靠岸,按照對方的情報劫掠、避開明國官府的水師,然後再把搶來的貨物低價賣給豪強們…說白了,明寇們隻是明國豪強大名們養的狗,來做見不得人的黑活!”
“而那些明國地方上的豪強大名們,一手做著龐大的海上私貿生意、買賣貨物贓物,一手則低價購買失去主人的土地,再把逃亡的農民收納為家裡的奴仆……他們的生活奢靡至極,聽說那個…嗯!…頓頓都能吃上好的大米飯,吃好幾條魚!甚至連他們家裡的仆人們,都能頓頓吃大米飯!…”
“啊!彌勒佛祖庇佑!家裡的仆人們,都能頓頓吃大米飯?明國的豪強大名竟然這麼富足!要是能做明國豪強大名的奴仆…”
說到這裡,助一郎的臉上,浮現出滿是羨慕的表情,甚至流出了口水。旁邊的村上季通輕“咳”了一聲,用力拍了拍助一郎的肩膀。
“咳!助一郎,你把碗筷收一下,擦擦嘴。彆在渡邊大人麵前…亂說話…”
“呃…是!”
村上季通提醒了一句,接著看向僧兵渡邊真澄,有些憂慮的問道。
“渡邊大人,明國的豪強大名,有著那麼強大的海船,連明國自己的海岸都劫掠…那他們會派水師,來劫掠我們嗎?”
“呃!劫掠我們?劫掠九州?…哈!我們九州的武家,有什麼可劫掠的?難道是過來搶我們的櫻島蘿卜和寺社納豆?還是搶我們的越國米?哈哈!…”
聞言,僧兵渡邊真澄放聲大笑,船奉行村上季通卻沒有笑,助一郎也沒有笑。村上季通使勁咬了咬牙,握住了腰間鐵製的打刀,認真的說道。
“渡邊大人!為了香噴噴的大米,武士們是可以拚命的!”
助一郎也狠狠的咬著牙,撿起腳邊足輕樣式的長矛,喊出聲來。
“彌勒佛祖見證!為了蘿卜和納豆,鄉民們也是能夠拚命的!…”
“呃…”
看到兩個地頭武士目露凶光的表現,僧兵渡邊真澄愣了愣,臉上浮現出無奈,又忍不住委實有些自嘲。
“佛祖見證!看看你們兩個沒出息的,為了幾口吃的,動不動就要拿起刀矛來拚命!…明國海賊眾,隻有昏了頭,才會去搶九州窮困的武家…實際上,明國海賊眾確實經常在南九州靠岸。但他們上岸後的目的,卻是招募沒有家主的窮苦浪人。而他們給出的待遇,那可是隻要賣命廝殺,就能實打實的頓頓吃大米飯呢!…”
“如果說,明國人是海中的大鯨魚,強大到龐大無匹,但肚子裡自己鬥來鬥去,在大海上不斷掀起波濤…那朝鮮人則是產珠的大貝,隻要撬開那一層看似堅硬的外殼,裡麵就儘數是柔軟的蚌肉,和值錢的珍珠…”
“至於我們和國人,大概就是揮舞著爪子的螃蟹吧!又窮又橫,哪怕費儘力氣敲碎了,都挑不出二兩肉來…”
“不過嘛,八幡大菩薩庇佑!螃蟹不敢去打鯨魚的主意,但找機會撬一撬大貝,那倒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