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遮蔽了陽光,讓天色暗淡陰沉。血色浸染著大地,讓城牆暗紅濕滑。武士們的嘶喊聲喧囂直上,幾乎震碎了雲層。而“隆隆”的炮響聲間隔著轟鳴,用火焰、煙霧與生命,記錄著殘酷殺伐的時刻!
“咚咚咚!”
戰鼓聲越發急促,猶如主神的召喚。墨西加武士們手握盾牌, 耐心在城牆下十多步外等待。而數以千計的聯盟民兵,冒著城頭的箭矢與投矛,努力樹立起高高的雲梯,艱難鉤在樹蛇城頭上,又像雜草般被守軍擊倒。他們如飛蛾般撲向火焰,用自己的生命, 消耗著城中的壘石灰瓶,隻為讓武士們去往神國的進攻,鋪平最後一段道路。
“主神庇佑!殺!”
東城外, 王室勇士、先鋒大將莫塞洛基身披青銅中甲,手持青銅大斧,第一個爬上城頭。剛一登城,數把民兵的石矛就同時紮來,擊中他胸口腰腹的盔甲。
“叮叮當”!
清脆的撞擊聲有力的響起,而另一把武士的銅矛迎麵而來,呼嘯地紮向他的頭臉。
莫塞洛基晃了晃身子,立刻微微下蹲,避開迎麵的銅矛。接著,他深吸口氣,無視著石矛的攢擊,猛然舉起手中大斧,就凶悍的斜斬而出。
“呲啦!噗!嘩!”
巨大的青銅大斧凶猛揮砍,一把斬破樹蛇武士的棉甲,割裂脆弱的身軀,然後便爆出一團血霧!幾乎在眨眼的功夫, 阻攔的特拉斯卡拉武士, 就被一斧斬死。然後,莫塞洛基幾乎不做防禦,狂暴的進步劈砍。他連續斬殺四名民兵,在擁擠的城頭上,清出了一片血色的缺口!
不一會,十多名銅甲武士攀援而上,在此處樹蛇城頭,穩穩的站住腳跟。而數個同樣的缺口,都依次在東城牆上出現。
“厚甲武士!厚甲武士!墨西加人的厚甲武士,又登上來了!”
城頭的特拉斯卡拉民兵,發出畏懼而驚惶的呼喊。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已經用無數的性命證明,麵對登上城頭的厚甲武士,裝備簡陋的民兵們哪怕數量再多,也根本無法抵抗。唯有手持鋒利銅矛、高舉沉重戰棍的武士,才能憑借數量,勉強與之相抗。
“閃開!讓開道路!”
雲蛇獵手特拉維特連聲咆哮,帶著六七十名樹蛇親衛, 從附近的城頭大步奔來。東城是墨西加王室軍團進攻的方向,最精銳的五百樹蛇武士都布置在此處。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防備敵人的銅甲武士。
要知道這些天來,守軍武士的傷亡,至少有一小半,都來自登城的銅甲武士。這些悍勇的敵人身披堅固甲胄,手持大斧利刃,廝殺起來一往無前,猶如狂暴的棕熊。而要對付這樣的敵人,隻有
特拉維特握緊雙手,借著肩膀的力量,扛著一把巨大的木柄石錘。石錘的重量超過十斤,即使是以特拉維特的體力,最多也隻能揮動十多分鐘。而在他身後的樹蛇武士中,一半握著沉重的木盾,另一半都手持重型的石錘。
片刻後,他們就奔到一處敵人登城的缺口。在紛飛的箭雨與轟鳴的石彈中,特拉維特迅猛上前,高舉石錘,發出一聲凶狠的高吼,就精準而猛力地揮出。
“雲蛇庇佑!”
“砰!!”
沉悶的金屬撞擊聲,頓時在城頭回響,直聽得人骨頭發酸。一名銅甲武士受到重擊,胸口立時凹陷,口中噴出鮮血。他瞪大通紅的眼睛,不甘的望了眼雲蛇獵手,就仰頭倒下,頃刻去往神國。
“砰!砰!”
數十名雲蛇親衛一湧而上。持盾的武士與王室銅甲貼身纏鬥,石錘武士則進行破甲的重擊。而銅甲武士的還擊,同樣帶著凜然呼嘯的死亡。一名石錘武士剛剛舉起石錘,鋒利的青銅斧刃就迎麵而至,直接斬破他的脖頸!
雙方的精銳勇士,在城頭決然廝殺,生死隻在一瞬。大片的鮮紅快速在風中飄散,映著雨季的陰雲,宛如血紅與瑰麗之雨。
“呼,呼!”
特拉維特帶著樹蛇親衛,用同樣數量的傷亡,擊破了一股銅甲武士,又把敵人的雲梯暫時推下城頭。他大口喘著粗氣,恢複著急劇消耗的體力,也觀望著城頭其他地方的情勢。
很快,他就看到最為危險的一處缺口數十名墨西加武士身披重甲,正在一名大斧勇士的率領下,不斷的擊破守軍,揮砍前進!
“去!為了雲蛇,隨我衝殺!”
特拉維特大吼一聲,就帶著剩餘的親衛,匆匆往缺口處奔去。很快,雙方的精銳武士,就在狹窄的城牆上衝殺在了一起。勇猛的雲蛇獵手迅猛有力,斜舉著沉重的石錘,就是一擊揮出!
“砰!”
莫塞洛基滿麵殺意,揮舞著銅斧,狂暴地劈砸而來,迎接襲來的石錘。在納瓦語中,莫塞洛基的含義,就是決死的狂戰士,不做任何地防守。
“砰!砰!!”
銅斧與石錘瞬間相撞,爆發出震人耳膜的巨響,每一擊都足以致命。兩名勇士高舉雙手武器,捉對廝殺。而震撼人心的交擊不過三次,就來到了決出生死的刹那!
“咚!”
特拉維特跪在地上,臉色全然蒼白,手指都在發顫。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沉重的石錘也已折斷木柄。他側腹的棉甲處有一處長長的劃痕,內裡的青銅甲片都被斬破,露出稍稍割傷的皮膚。若不是他如蛇般敏捷的腳步,和這身剝來的布麵銅甲剛才那一擊,他就已經身死當場。
“咳咳!”
莫塞洛基倒在地上,左邊的肩膀塌陷下去,竟被一錘打碎。而他鎖骨下的動脈破損,正在急速的內出血,帶走他殘餘的生命。狂暴的先登勇士“咳”出大口鮮紅,死死的盯著殺死自己的敵人,吐出生命中最後的一句詛咒。
“主神庇佑!特拉斯卡拉人都要死!咳!呃”
圍繞著兩名主將,雙方的武士撲殺在一起,像是著火的柴草般,互相摟抱著焚燒。特拉維特被幾名舍身的親衛拖後數米,緩了好一會,才艱難的站起身來。他看向對麵的大斧勇士,此時已經化作一具溫熱的屍體,被兩名悲憤的銅甲武士背下城牆。
“至高的國王陛下!英勇的先鋒大將,湖中都城的世襲貴族,雄鷹戰士莫塞洛基,剛剛戰死在城頭!”
“嗯!”
阿維特國王猛然瞪大眼睛,看著回稟的親衛,神情冷如冰霜。莫塞洛基是他手下出名的勇士,沒想到竟然折在這裡。國王深深的看了眼東城牆外,剛剛潰退下來的數十名銅甲精銳,便毫無感情的宣判道。
“將潰退的武士,儘數斬首,首級插在長矛上示眾!告訴亡犬奇奇米奇,他若是攻不下東城牆,就給我死在那裡!”
“是!遵從您的旨意!”
親衛噤若寒蟬,恭敬的深深一禮,就飛快的傳令而去。
不一會,一陣慘叫過後,幾十顆滴血的頭顱,就在陣前高高樹立。前陣的王室軍團,都在刹那間安靜。一名中年大將站在高處,大聲疾呼,親自敲擊起衝鋒的鼓點。接著,又是一千銅甲武士,爆發出高亢的喊殺聲,向城牆下增援而去!
“至高的國王陛下!南城的酸木武士,已經在城牆上打開缺口!”
“哦?!”
聽到親衛的彙報,阿維特精神一振。他站在樹蛇城東南的小丘上,正好能看到東城與南城的情勢。隻見南城的中間位置,數十名酸木武士已經在城頭立足。當先一名魁梧的大將,正身披白金色的布麵銅甲,揮著盾牌戰棍,在城頭勇猛廝殺,擋者披靡!
“好!好一員衝鋒的勇將!”
阿維特看了片刻,撫掌讚歎。北城的特拉斯卡拉武士明顯不夠精銳,遇到奮不顧身、拚死為軍團長報仇的酸木親衛,立刻落入下風。
“嗯,他叫什麼名字?”
“陛下,他是酸木城最為出名的勇士,約蒂科軍團長的家族武士長,綠鬆石特西惠特!”
“哦?約蒂科的家族武士長,綠鬆石特西惠特?”
聽到此處,阿維特國王的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閃動。片刻後,他自信的揚起頭,大笑的許下承諾。
“哈哈,好!如此精銳的勇士,便該為王室效力!他若是能活著回來,就晉升為世襲貴族,封賞奇南帕土地,成為我斷發禁衛營中的百人隊長!”
這兩年來,在雄鷹與美洲虎兩支貴族戰團之外,阿維特又選拔各部勇士,重新組建了一千斷發禁衛營。
斷發禁衛營待遇優厚,不論出身。哪怕是荒原的犬裔,隻要足夠勇猛,都可以錄入其中。而這次東征,他一邊讓城邦軍團攻城廝殺,消耗實力,一邊也從各軍團中選拔豪勇銳士,填補斷發禁衛營的空缺。
在雄心勃勃的國王看來,這支斷發禁衛營,就是隻屬於他一人,最為忠誠而勇猛的國王親軍!
“嗖嗖嗖!”
“轟!”
箭矢如雨幕般交織,銅炮像巨獸般咆哮。殘酷的攻城不過數刻,城牆上下又多鋪了一層屍體,染上了一層血紅。新鮮的血液,與陳舊的痕跡交融,化作動人心魄的暗紅,在昏暗的陽光下深沉。
攻城十日,雙方決死廝殺,毫不顧惜生命,血腥處觸目驚心。而攻城的傷亡之大,也遠超阿維特國王與各位軍團長的預料。
即使中美洲的城池遠比天朝簡陋,墨西加聯盟的裝備勝出許多,在攻城戰中,也依然付出了巨大代價。麵對數量龐大的特拉斯卡拉民兵,聯盟軍團可以在野戰中輕易擊破,攻城時卻要用武士的生命來填!
這十日裡,聯盟五支軍團,陣亡了足足四千尊貴的武士,也消耗了四千填壕的民兵。實際上,特拉斯卡拉邦距離聯盟並不遙遠,能夠驅使的民兵要多少有多少。但要趕在大雨降臨前,徹底的攻入城中,必須要靠善戰的武士才行!
為了儘快攻陷樹蛇城,阿維特嚴令王室軍團日夜猛攻,先後陣亡了兩千王室武士!其中有七八百人,都是身穿銅甲的精銳。而其餘三支城邦軍團,也各自折損了六七百人。
至於守城的特拉斯卡拉人,至少傷亡了兩三千樹蛇武士,還有四千以上的民兵。再加上夜襲時的傷亡,城中的守軍數量,也幾乎折損近半。
此時此刻,聯盟在四麵同時攻城,就是要儘量分散守軍的兵力。因為國王清楚的知道,樹蛇城中的特拉斯卡拉人,必然也到了士氣與人力的極限!
“狩獵之神,請您庇佑著我們!”
看著南城告急,樹蛇城主奧科特咬緊嘴唇,猶豫片刻,終於揮動手中的令旗。最後三百名預備的樹蛇武士,便喊著神靈的口號,被投入到南城牆上。此刻,他手中再無兵力,隻能無比虔誠的向天空祈禱,祈禱著瓢潑而下的雨水,祈禱著儘快驅趕登城的敵人!
“嗯?”
阿維特眯著眼前,看著南城頭上,突然冒出一股新銳的特拉斯卡拉武士。這些敵軍武士十分悍勇,都披著樹蛇圖紋的鬥篷,把先登的酸木親衛,殺得不斷往城牆下趕。看到這一幕,冷酷的國王不怒反喜,欣然地大笑出聲。
“好!很好!就是此時!”
阿維特神情振奮,拿出一麵赤紅的旗幟。他用力揮旗向前,然後一把擲在地上。
“王令投擲先鋒,決死出擊,為主神獻身!雄鷹戰團準備,隨時登城破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