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升入天空,鋪灑下清冷的光輝,照亮夜的荒原。九月已經過半,圓月正是佳時。嘹亮的狼嚎從遠方的山巒傳來,似乎訴說著遙遠的思念。
借著月色,兩名紅發斥候無聲在荒原上行走,身後是三百多名身穿棉甲的戰士。他們的任務,本來是偵查與伏擊阿茲特克人的糧隊。但是遇上了死神大酋長的親衛部落,這點人手什麼也做不了,需要迅速回去,稟告最新軍情。
歸家的腳步總是匆匆。很快,眾人便沿著狹窄的山間小路,進入穀地南方的山巒。伊維坎和把守山道的部族戰士打過招呼,就率先登上山脊。狹長而豐饒的穀地瞬間在他的眼前展開,高高的玉米布滿了小河的兩岸,預兆著豐收的希望。
“嗷!嗷!阿莫西,這月亮真圓,是月神的祝福日!按照傳統,部落應該要獻祭一頭鹿。大夥兒好好吃上一頓鹿肉,然後圍著火塘跳舞,年輕的男女互相作樂!因為月神的祝福日後,玉米很快就會成熟收獲,繁衍的丁口也有糧食養活”
伊維坎站在山脊上,向往的看著天空,發出狼的嚎叫。
在瓜基利人的傳說中,天空是最有神性的所在。月亮與太陽是神靈的化身,也是他們崇拜的對象。而秋收前的月圓是值得慶祝的日子,各個部落都會舉行祭祀的活動,有時還會互相做客,減少部落內部的繁衍。
聽到這裡,阿莫西也稍稍頓足,望向明亮的夜空。圓月高懸在起伏的山巒上,照亮山間的營寨。雙方的營寨亮起火光,遙遙相對。仙人掌部落的武士占據前營,封鎖著東麵穀口;犬裔部落的戰士占據後營,在另一側日夜防備。穀地中滿是肅殺,還有落在地上的大群鷲鳥,日夜啄食著未曾吃完的血塊與殘軀。
“伊維坎,這幾日仙人掌部落沒有攻打穀口嗎?我聽其他斥候說,現在還是紅蛙部落守著後營。”
阿莫西眯起眼睛,遙望了穀口好一會,卻看不清營寨中的旗幟。他看向好友。
“哈哈!自從那日我倆合作,射傷了上陣的黑狼酋長後,仙人掌部落就像睡著的黑熊般,趴著不吭聲了!奧圖瓦酋長和紅蛙酋長談過,讓他繼續守著東南穀口,還給了普通部落中征調的一千戰士!我們酋長精得很,才不會讓紅蛙部落回到西北穀口去!”
伊維坎哈哈大笑,頗為興奮。
“啊?說好各部輪流戍守,紅蛙酋長能答應嗎?”
“嗷!穀口一戰,紅貓、紅蛙都損失慘重。它們兩個部族的戰士加起來,都抵不過我們一家。現在這片穀地,可就是我們紅狐部落說了算了!”
伊維坎自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接著,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奧圖瓦酋長也安撫了其他兩個酋長,讓他們從穀地的部落中補充丁口。紅蛙酋長有些不滿,吵了半天,最後還是答應了。最新的要求是再堅持穀口十日!玉米快長熟了,一些部落等不及,已經開始采摘棒子。反正沒長熟也能吃,就是收獲少些,現在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十日收獲沒熟的玉米”
阿莫西沉吟了會,壓低聲音問道。
“伊維坎,我們紅狐部落,什麼時候走?”
伊維坎的神情變得嚴肅。他靠近一步,低聲回答。
“阿莫西,我不瞞你,就在這兩日!酋長本來計劃是三天後,收上些玉米再走,帶上的丁口也能多些。現在仙人掌大酋長帶著軍隊趕來,我們肯定要提前走!你先回部落收拾東西,等我向酋長請示後,明天再告訴你具體時候!”
阿莫西凝重的點點頭。兩人就著月色,在低語中行走。交談間,山路已經分叉。一邊通往穀地中心,一邊通往穀地西方,分彆轉眼就在眼前。
“嗷,阿莫西,我的好友!你現在是我們紅狐部落的人,立有大功,名字也落入奧圖瓦酋長的耳中。酋長最喜歡有頭腦的戰士,他說過要重用你!”
伊維坎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好友的胳膊,真誠的看向對方的眼睛。
“奧圖瓦酋長器重你!除了青壯的部族戰士,你可以多帶上幾個老弱,加入紅狐部落!我知道你舍不得把你養大的老酋長,那就帶著他一起走!再帶幾個人也行。嗯,阿蘭的射術超過許多紅發,她可不算名額。”
阿莫西看著好友,沉默了會,點頭道。
“謝謝你,伊維坎,我的好友!”
“嗷!說什麼謝?”
伊維坎笑了笑,使勁拍了拍阿莫西的肩膀。
“明天我再帶著戰士們來找你!”
“好。明天見!”
阿莫西也笑了。他笑著說完,就和伊維坎揮手告彆。兩人身後的戰士就此分開,紅狐戰士去往穀地中心,紅鴉戰士去往穀地西北。山巒折轉起伏,很快就互相不見。
月色漫漫,路途長長。阿莫西收起笑容,踩著月光行走,去往部落的方向。兩刻鐘後,簡陋的紅鴉營地就出現在他的眼前。淺淺的柵欄,破爛的棚屋,戍守的戰士,還有首領長屋外點亮的篝火。
阿莫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朵的邊緣少了一大截,用棉布小心包紮,摸上去很有些疼痛。穀口之戰打到最後,他偷襲黑狼酋長,吸引注意力,結果被對方反手一箭,射掉了半截耳朵。
“呼!真是個厲害的勇士!這半截耳朵,倒也沒算白丟。”
阿莫西回歸頭,看了看身後的一百多部族戰士,其中一半都是紅發。因為他立下戰功,部族的紅發被紅狐大部落征調後,又都交還給他統領。再加上部落中留守的兩百人,紅鴉部落的三百戰士就都彙聚在一起,還掌握在部族手中。
戍守的戰士向紅發隊長行禮。阿莫西點點頭,步入營門。簡陋的營地已經收拾完畢,行李用草繩綁緊,物資用竹簍裝載。其實部落精窮,攏共也沒啥東西,就是些活命的糧食,打仗的武器,還有一些藥草和工具。
“阿爹,你回來啦!耳朵的傷,好些沒有?我又去采了些藥草”
少女阿蘭如同活潑的小鹿,身後背著弓箭,從營地中飛快的奔到眼前。
阿莫西的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他揉了揉女兒的頭,笑著說道。
“好多了!阿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和酋長商議。等我出來,再和你說話。”
阿蘭眨了眨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她注視著阿莫西弓下腰,走入篝火後的首領長屋。耀眼的篝火吸引著目光,讓長屋中的黑暗難以看清,就像光與暗的分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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