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楊明昭同樣悲傷不已。對於這位獨立戰爭時期的老英雄,他心中當然隻有崇敬。他總是覺得,船上的閣部級的大人物有好幾位,但加起來都比不上艾爾溫元帥的分量。甚至說……
嗯,繼續往下想就有點危險了。楊明昭趕緊停了下來。
“犧牲在襲擊中的,還有參議員拉奧先生和巴特勒女士,外交部的瓦狄奧副部長,以及航運委員會的……”
總統先生沒有說話,依舊保持著悲傷的表情,仿佛是在為自己的同僚們默哀似的。可是楊明昭卻能感覺到,對方的注意力其實是有點飄了。
如果說對艾爾溫元帥,他的悲傷還那麼幾分真心實意,但對其他人就完全是套路了。
可不管怎麼說,當確定航運委員長斯皮德先生也在名單上的時候,他也忍不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眾所周知,這是一個宇宙大航海時代。星際航運業幾乎是每個國家和民族的支柱產業,甚至沒有之一。共同體政府自然也是如此,於是,便也就有了航運和艦船管理委員會,負責星際航運、艦船建造和注冊管理,航運安全規劃、太空站建造和維護等協調性工作。
在共同體的政府序列中,其重要程度僅在國防委員會,財政部和外交部之下,確實是位高權重的部門了。
而我們也知道,尼希塔總統的“多黨派聯合政府”是很考究的,鑲邊部長,以及吉祥物一樣的副總統啊議長之類可以給彆黨派的“盟友”,但大部分的要害部門卻一定得是自己人。
譬如說,斯皮德委員長便是這樣了。他隻是一個相對平庸的政客,但祖孫三輩都是星際航運的從業者,人脈關係很廣,重要的是,對尼希塔總統也是忠心耿耿。
總統隻要想要自己必須在最短時間物色好合適人選,否則航運委員會就一定得被對麵的共榮黨搶走,就覺得頭大。便是胸前的傷口也都再次隱隱作痛,明明他可是打了止痛藥的,無副作用的那種高級貨。
“這也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好同事。他是最恪儘職守的社會公器,是優秀的人(喵)民(嗚)公(嗚)仆。可是,他明明是文官啊!文官是不應該死於殘酷的刀槍之下的。明昭,這是無恥的恐怖主義!是吧?最無恥,最殘酷的恐怖主義!”
楊明昭同意總統的觀點,但現在畢竟也不是跟著對方義憤填膺的時候,便繼續報告道“還有外交部長希塔曼……”
“怎麼,連他也沒了嗎?”總統先生看了楊明昭一眼,表情依舊悲傷但眼睛卻莫名有點發亮。外交部長希塔曼先生倒不算是對麵共榮黨的人,乃是所謂的“前朝餘孽”,尼希塔先生早就想換人了。
“……他也受了重傷,正在隔壁的醫療艙裡休眠。昏迷之前,他已經正式提出了辭呈。”
“悲劇,這真是何等的悲劇啊!希塔曼先生是最優秀的理財大師,也是我的老大哥啊!他不應該以這種方式離開中央政壇。”
總統先生表現得甚至比剛才還要悲傷。楊明昭覺得,如果自己不是當了這麼兩年的秘書,怕是也要被老板的情緒感染了呢。
“第二位了,明昭,這次卑劣的襲擊,讓我的內閣失去第二位好兄弟了啊!共同體的曆代總統,誰有我經曆得多呢?”
楊明昭也意識到,在獨立戰爭之後,確實是第一次有元首出訪時遭到戰艦截殺,也確實是第一次有閣部高官隕於戰火之中。尼希塔總統這也算是喜提了一個成就吧。
所以,這便是戰時內閣的含金量嗎?
他忽然有一個不太妙的預感,可憐的斯皮德委員長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他現在便隻是希望,委員長和部長們能精神穩定地接受這個設定吧。
相比起來,希塔曼先生重傷之後想要辭職,說不定反而是能平安上岸呢。
隨後,在尼希塔總統做完體檢,準備睡進治療倉的時候,最新的戰況也發送了過來。
“聯盟的第六巡邏分艦隊發信,他們已經擊沉了最後一艘敵艦。”楊明昭報告道。
一直陪著身邊的總統夫人不由得讚歎了一聲“真是了不起啊!這隻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吧?達令,現在你可以安枕無憂了吧?”
楊明昭知道,梅拉莉夫人是一位很開朗的夫人,從不吝於表達自己對底下人的讚美,但現在卻總有點在丈夫麵前誇娘家人厲害的意思,
可是,在凱斯·尼希塔總統看來,這可絕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消息。
“我怎麼覺得這有點像是在滅口呢?”尼希塔總統小聲嘀咕道“有些人便一直是這樣,打仗的時候不見得犀利,乾濕活的時候便是個頂個的殺伐果斷了。”
“達令,你就算是疑神疑鬼,也不應該當著我的麵吧?”總統夫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總統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我也隻是覺得現在的氣氛太沉重,隨便說句笑話而已。”
這笑話是我可以聽的嗎?楊明昭調整了一下終端,把投影的報告文書擴大了一點擋住了自己的臉,這就有點像是在捧著書麵報告朗讀了。
“另外,聯盟公海艦隊司令部,還有涅菲方麵,都發來了慰問信。公海艦隊的主力,協同伊露號醫療船,正在加速趕來。”
總統“嗬嗬”了一聲,姑且算是表示感謝了吧。
“霍爾少將所在黑星號巡洋艦來電,希望能夠和本艦接舷。他希望能親自來登門道歉。”楊明昭道。
尼希塔總統頓時打了個激靈“什麼,霍爾少將說是要接舷?這個,這個,不會有彆的想法吧?”
“當然就是字麵意義上的道歉啊!這裡已經是大公海艦隊的防區了,我們遇襲是聯盟的失職。那位霍爾將軍,要真的是個有榮譽感的職業巨人,就應該在你麵前切腹謝罪了。”總統夫人冷哼了一聲。
“切,切腹?還特麼謝罪?這算是哪裡的習俗啊?”
“地球的。你們母星時代的有個島國的習俗。達令,彆忘了,我可是個民俗學者。”梅拉莉夫人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尼希塔總統隻能尬笑以對,然後吩咐道“告訴聯盟方,船內一片狼藉,實在是無法待客。對,還說我重傷了!對,我本來就重傷了,心力交瘁。至少有一兩個月沒辦法接待外客了。是的,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
其實,以現在的治療技術,哪怕是不上神秘學手段,最多在基因治療倉裡躺上一兩天,便又是一位活蹦亂跳的大總統。就是算上潛在的身體調養之類的,也最多一個星期。
可是,考慮到精神方麵的恢複,那就非常主觀了。
楊明昭抬起頭,和總統有了一個眼神交流。他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明白了,我會擋住所有外客的。另外,閣下,在您康複的期間,我們要按照既定航向,繼續前往涅菲嗎?”
尼希塔總統出現了非常明顯的猶豫和掙紮。
“達令,我們現在啊……”梅拉莉夫人開口呼道。
楊明昭以為梅拉莉夫人是想勸勸總統繼續成行,畢竟這位爽朗的女士可從來沒有故意掩飾自己的虛榮,不止一次在大家麵前表示,想以總統夫人的身份回到家鄉,在兒時小夥伴們麵前好生炫耀一下。
最期待的這次聯盟之行的,或許就是梅拉莉夫人了。
可是,她卻道“達令,我依然不覺得,這次行為和聯盟政府或哪位高層有關,但目前聯盟的局勢確實出現了惡化。現在,在即將進入聯盟國境的時候,有出現了這樣的事,我們確實也要為大家後續行程的安危考慮一下了。”
尼希塔總統感動得握住了夫人的手“夫人說的是。”
楊明昭的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他倒是不覺得總統夫人說的有什麼問題,但總覺得態度轉變得過於圓潤了。
“而且,艾爾溫元帥和斯皮德委員長已經去了,我們使團的犧牲太慘重了。以大家現在的狀態,還真的能做好之後的工作嗎?”
“確,確實是這個問題。”
“無論如何,達令,我確實很想要在以前的朋友和娘家人麵前,炫耀一下我的總統夫人的身份,但我首先想要的,還是你平安健康。明白嗎?達令。”
楊明昭心想這種話難道也是可以當著我的麵說的嗎?他正想要又把光幕投影升起來擋住自己的臉,尼希塔總統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所以,明昭啊,你可明白了?”
“蔚藍公主號立即轉向歸國。一方麵,是因為我們對聯盟現在的治安狀況確實持有疑慮,希望對方能有妥善的解決方案;另外一方麵,我們也要義務護送艾爾溫元帥、皮羅德委員長以及所有犧牲的使團人員的桑梓,回國安葬。”
“對對對,就是這樣。哦,還要補充一下,我們的聯盟的訪問計劃雖然延後,並不代表取消。希望雙方能夠重新確定外交計劃。總之,就這樣了。大家記住!返航了!現在就要返航了!”
下一次還想要出訪,可就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了。更何況,聯盟那邊,艾斯科元帥下台已經是必定的了,萬一之後真的上來了一個帕羅庭夫人的精神後繼者,就彆指望他們會下場了。說不定現有的軍援也會開始打折的。
……等等,從這個角度來想,難道還真是聯盟的“穩健派”動的手?
這麼說的話,刺殺帕羅庭夫人其實是聯盟軍工複合體的手筆,而我們這一出便是“穩健派”的反擊咯?
想到這裡,楊明昭頓時被自己的推論嚇了一跳。
他無奈發現,自己居然還有編故事的天賦。以後要是不當官了,倒是可以試著轉行去寫劇本,交給菲大導演去拍,說不定會很受陰謀論愛好者推崇的。
隨後,使團艦隊便真的在聯盟巡邏艦隊的目測下,當場返航了。聯盟大公海司令部方麵對此表示了遺憾,但總不能真的把蔚藍公主號給截下來。
霍爾少將的第六巡邏艦隊還在跟隨護航,但也保持了相當的安全距離。在這個過程中,蔚藍公主號上的幸存者們人人都覺得壓力巨大,生怕對方忽然翻臉就殺過來了。
好在,三個小時之後,也即是12月14日的淩晨2點過,鐵軍聯合體的支援艦隊也抵達了。鈀萊人雖然都是凶巴巴的鐵甲機器人長相,但也確實都是講義氣的好朋友,表示己方至少是可以互動蔚藍公主號進入共同體邊境的。
緊接著,在離開了這個星係之後,又迎麵遇到了瑉蘭共和國的艦隊。甚至還有好幾艘跑來看熱鬨的路過商船。
就算是再怎麼隻手遮天的幕後大反派,也不可能把這些國家的艦隊滅口了。到了這個時候,使團的大家才終於放下心來。
至於尼希塔總統?哦,他現在在醫療艙中,睡得很安詳。
在艦隊即將穿過晴春城的時候,傷亡統計也出來了。全艦隊的艦員和保安人員一共有一千四百餘人死亡或失蹤,傷者也超過了兩千人。此外,還有兩艘護航戰艦被偷襲擊沉,上麵的全部幸存船員加起來也不超過300人。
大家則在蔚藍公主號上找到了400多具襲擊者的實體,以及156個戰俘。
傷亡的交換比當然不是太好看。不過,考慮到己方畢竟是被悍然偷襲的,且許多船員甚至都不是軍人,會被身經百戰的精銳傭兵打成這個樣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那些俘虜已經承認了,他們不是掠奪者,當然也不是聯盟士兵,而是傭兵。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