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袞……地球的大人們商量了三天？就是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不是結論，而是提議，還沒有構成命令的。”派裡斯元帥也提高了一點點聲音，然後也給自己點了一根拇指粗的大雪茄。餘連記得，老元帥以前好像是不抽煙的。
“也就是說，他們甚至連一個達成初步共識的結論，都還沒有得出來，是這樣嗎？”餘連覺得，現在開始騰騰往上漲的都已經不是血壓了，一定還包括血糖和尿酸，但這肯定不是剛才的棒棒糖、冰淇淋和小麥汽水的鍋。
派裡斯元帥便道，《慕古白協議》簽訂以後，遠征艦隊也確實是在往國內有序撤軍了。原本就隸屬於太陽係艦隊的八艘應龍級戰列巡洋艦和四艘大型航母，返國之後便一直在火星造船廠進行保養維護。
以這些戰艦為核心，再加上4艘最新銳的主神級無畏艦，至少是可以把太陽係艦隊的架子給重新搭起來的。
“奇跡之環這一戰之後，我們的主力艦折損了三分之二，全國的軍事力量瞬間便隻剩下了以前的一半。地球方麵的力量便完全空虛了。”
“不是空虛，而是缺乏安全感了吧？”就像是蓋被子一定要把腳給遮住，從心理學上說，這是兒童階段的生理性畏懼的表現。可實際上，這並沒有現實意義。
餘連搖了搖頭：“可是，南天門方向，外環艦隊隻有4艘老獨立級。遠岸的第九艦隊甚至連無畏都沒有。他們要承擔的可是三個方向的軍事壓力啊！而且，一開始國防委員會和軍令總部製訂的命令，取消了主神級從亞特蘭蒂斯星區回國的方案，轉而選擇從大公海航道返回南天門，不就是為了強化那裡的防線嗎？威懾敵人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仗都打起來，還扯威懾不是成笑話了……嗨，餘連小子，在老夫麵前，你用不著這麼有攻擊性。內閣之所以沒有達成定論，可是老夫在國防委員會上據理力爭呢。你多少也有表示一點謝意嘛。”派裡斯元帥沒好氣道。
“呃，長官真是辛苦了。您老人家勞苦功高，實在共同體軍隊的恩人！”餘連現在知道老元帥為何這麼疲了。和袞袞諸公扯嘴皮子，可比和帝國鬥智鬥勇累多了。
“總之，伱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到南天門方向去和外環艦隊負責吧。若沒有新的命令下達，便暫時接受約瑟夫·波拿巴上將指揮。”
餘連這才鬆了一口氣。約瑟夫·波拿巴上將也是一位老派的軍人，算不上天馬行空的頂級軍事家，但再怎麼說應該是比康納裡斯和蒂文頓靠譜得多。況且，人家再怎麼說也是大了埃莉諾學姐將近兩輪的長兄，應該還算是自己人吧。
學姐也說過，自己的長兄是個無趣的老古板，但還是聽得進人話的。這就已經是最好的合作對象了。
“至於地球的防線……我和麥克瑟爾委員長，正在儘量把能調動的戰艦都組織起來，強化到新亞特蘭蒂斯防線吧。按照老夫的想法，本來應該是第一時間補充到南天門和遠岸的。可是，你也要知道，共同體畢竟還是文官政府。我已經據理力爭過了，老爺們也暫時打消了調主神級回太陽係的念頭，那便到了我們這邊必須要退讓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派裡斯元帥滿臉苦笑：“我也成長了啊！餘連，到了這把年紀，居然還能成長到明白這些惡臭的政治規律了。我自己也變得惡臭起來了。”
還是那句話，領導自嘲的時候你可千萬彆接茬，這是基本情商。餘連便隻是陪著老元帥笑了笑，打了個哈哈，然後道：
“下官以為，銀心那邊的懸臂打擊艦隊，其實也是可以調動一下的。掠奪者還留在銀心的部族十不存一，沒有再在那個方向維持這等兵力了。”
元帥微微思索了一下：“我會試著和麥克瑟爾委員長爭取一下的。隻是，希望不大。”
沒等到餘連表示質疑，他就補充道：“如果新亞特蘭蒂斯和南天門出了問題，敵艦隊殺到地球，至少也要一個月。可若真有掠奪者從銀心方向過來，最快隻需要兩個星期。老夫覺得，這兩個星期或許便是大多數老爺的心理闕值了。”
“……”餘連有點想罵人了，但更多的卻隻是覺得古怪，看老元帥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微妙。
“好吧，老夫其實也有點想罵人，但更想罵的是自己。我居然能預判到那些人的心理和行為。”派裡斯元帥頗有些無奈地喟歎了一聲，幽幽道：“這是不是說明，我特麼的精神結構居然已經墮落啊不，成長得和那些人一樣了？”
“嗯，我們還是說點輕鬆的事情吧。”餘連決定換一個輕鬆的話題：“閣下，帝國那邊，應該已經提出和平條件了吧？是否用巨像武器進行了訛詐？”
“帝國大使館甚至都沒有提巨像這一茬，大約是擔心聯盟的反應吧。可我依然是覺得背脊發涼。”派裡斯元帥搖頭。
我就更覺得背脊發涼了。餘連想。這個宇宙中，知道聯盟的巨像隻是個cg電影的，不超過一百人，但自己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然後，便聽派裡斯元帥繼續道：“帝國方麵，要求我方完全讓出奇跡之環和團結塞，並且保證在黎明星域之內非軍事化。共同體在新大陸的武備也必須維持在《新大陸戰備限定條約》之前。”
“這是不是意味著，就連十三艦隊的大部分戰艦也要裁掉？”
“他們甚至想連十三艦隊也都想裁掉。”派裡斯元帥笑了一聲：“不過，在裁汰的戰艦類型中居然不包括你們的光翼新船，是說明你還沒有把他們打痛？”
“或許是說明這些談判條件其實早在開戰之前就製訂好了，帝國還沒沒有來得及修改。”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帝國畢竟如此龐大的體量，軍政機構的規模可想而知。再高效，再現實的行為模式，一旦遇到了龐大體量的結構，也都難免會出現延遲，這其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極有可能，一直到現在，帝國大元帥府都還在分析他們在大公海區域的攔截艦隊是怎麼全滅的。就想共同體也搞不明白遠征艦隊主力是怎麼被1小時分鐘打穿的。
“嗬，小子，不怕你笑話，你在大公海這一戰，算是老夫在這段時間唯一的快樂之源了。每次血壓升高的時候，都會把你的戰報讀上一遍，才能讓我得到一點點寬慰。黎明星域在瑤池、在歐諾彌亞，在團結塞的戰績是配菜，你的這一仗才算是主菜啊！可惜……”
餘連知道老元帥在可惜什麼。如果沒有奇跡之環的這一仗，大家便可以坦然享受勝利的大餐了，而不是大餐吃到一半被人忽然喂了一口。
派裡斯元帥搖了搖頭，又道：“此外，帝國還要求盧卡納爾回廊和i伯爵星峽非武裝化。可以保留塞得要塞作為遠岸星雲的治安警戒中心，但必須同時要接受凱泰王國和巴克維共和國的駐軍，以及帝國的監督。”
那就相當於是把遠岸星雲的防線拱手想讓了。如此一來，帝國隻要想，大艦隊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切斷遠岸星區、新神州星區和本土的聯係。外環星區也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尷尬境地。到了那時候，說不定外環艦隊就得被迫放棄南天門了。
這是地球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條件。如果真的達成了，餘連會覺得，當初曆經千辛萬苦才拆掉了克爾那要塞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
“另外，好要南天門國際托管。我方可以保留直布羅陀要塞，但必須要允許其他國家在此建造軍事觀察哨和同規格要塞。”說到這裡，派裡斯元帥已經露出了譏諷的笑容：“最後，便是要求現政府下台。交出策劃間諜活動的高級官員到國際法庭接受審判，引渡叛逃的叛國賊河文氏等人，以及100億金龍的賠款。”
餘連挑了挑眉毛，不由得笑道：“嗬嗬，有一說一，相比起帝國以往一開動就是滅國戰爭的作風，這次居然顯得很溫柔了。”
“是啊，所以正因為如此，才有相當部分政客覺得，帝國並沒有考慮過滅亡共同體，那應該是我們自己理虧了。”
……才剛剛下去的血糖和血壓又起來了。
“意思是他們還覺得帝國還怪好的咯？”
“地球有的是懷念帝國統治時期的遺老遺少，這又不是新聞。”老元帥不由得露出了惡心的神情：“國會那邊，已經有共榮黨的國會議員正在串聯，說是要彈劾現政府和尼希塔總統了。”
“他們難道不知道，副總統耶倫先生就是他們共榮黨的黨魁，還是現政府的二把手，還是茅元祚的外甥？這是準備自己彈劾自己？”
“茅元祚有十幾個外甥。上次死在團結塞的那個吳三鬆不也是？”
餘連覺得老元帥這話說得實在是太有道理了，頓時無言以對。倒是後者再次露出了惡心的表情；“老夫居然現在連茅元祚的心態也難猜得出來，這人啊，怎麼就能墮落成這個樣子了呢？”
餘連現在是知道了。帝國這般“寬鬆”的和平條例，也是攪亂人心的陽謀啊！
“我聽說，白老先生和肖納委員長再勸尼希塔總統啟動緊急狀態法案。可是，他似乎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派裡斯元帥搖了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要知道，哪怕是在一年前，老帥都還是尼希塔總統的支持者呢。他老人家是真心認為，國家總算是上來一位正直熱情，殺伐果決的優秀領導者了呢。
“算了，這種事情，本也不是我們這些軍人可以隨意討論的。”他搖頭道：“還是說些軍人可以說的吧。餘連，再失去了外環艦隊之後，你覺得，我們的勝機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