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是太難了!蟲群的小主宰縮在利維坦的肚子中,瑟瑟發著抖。
她確實非常艱難。在過去二十個小時中,心境就像是坐上了一輛還沒有測試的過山車似的,那可真叫一個驚濤駭浪暴風驟雨啊!
尾(喵)行著掠奪者艦隊進入新旅順,原本以為是可以占些便宜,卻完全沒有想到那個煞星蛇首也在這裡,嚇得她當場就要落荒而逃。不過。夏莉很快就想到,自己可是已經把利維坦的潛行能力點滿了的,對方再厲害也就是聖者以下的實力,應當是發現不了自己的。
於是,她便這麼小心地藏了起來暗中觀察。她可不指望能當個漁翁,但隻要能撿漏弄到點殘渣,便已經非常滿意了。
她看到了那噬星者被撕成兩截的降臨作戰,慶幸自己選擇了躲藏的。要知道,那些地球人的靈能者可以在那個“蛇首”的率領下,降落在噬星者的頭上將其斬首,豈不是也可以降落在自己的利維坦身上,把自己抓出來殺害呢?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像是地鼠一樣從洞裡拖出來打死,夏莉便很想要大哭一場。
不過,事情的展開也還是讓人自己欣慰的。那個可怕的“蛇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自己,在乾掉了噬星者之後便撤離了。
噬星者龐大的身軀飄蕩著宇宙空間中,頭顱卻被新旅順4號星球的重力所捕捉,一頭載向了星球荒蕪的曠野之中。
夏莉在猶豫了幾秒鐘,確定交戰雙方正在收尾不會發現自己之後,便離開了藏身的小行星帶,以能保持潛行的情況下最大的巡航速度,向著那個沒有水源也沒有生命的荒蕪星球飛去。
對一般文明來說,噬星者無論是甲片、肢體纖維、器官組織、體內結締都是寶。姑且不說是能通過對這些組織的全方位研究推進技術發展,就算是把它們當做材料煉了,收益也是相當可觀的。
然而,對夏莉來說,最寶貴的其實便是那個碩大無比的頭顱了。她能搞清楚那些能撕咬星球的口器的瘋子結構,能知曉其頜部觸須到底是如何傳導信息的,說不定還能了解一下噬星者的那些“免疫係統”是如何運轉的。
隻要得到那個頭,蟲群軍團的戰鬥力便一定能得到質一般的提升。
夏莉是有這個信心的。
她等到了那個“蛇首”開著船離開了這個星球,自己也非常已經平安地降落到了新旅順4號星球的地表上。當然,離那噬星者腦袋降落的地方其實隔了大半條赤道,不過這不是什麼太重要的情況,鑽個地爬過去便是了。
可這個時候,她卻分明地感受到,有什麼強大的,足可以讓自己徹底湮滅在這裡的存在,忽然降臨到了這個宇宙中。
小主宰的眼蟲們建功了。如果不是她在自己來的重力井通道附近布置了眼蟲,怕是沒那麼容易發現對方降臨的。
當然,這個突然降臨的意誌並沒有特意掩飾自己的的存在,這可能也是她能被發現的原因之一吧。
夏莉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也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她第一時間就下令讓監控重力井的眼蟲自爆以免被發現,同時自己也帶著利維坦往地下鑽了上千米。
而就在自己把這一切做完的時候,有兩個來自浩渺天際之外,宛若黑洞或深淵的意誌便已經掃了過來。
不是一個?是兩個?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天敵堵在了一土坑裡的兔子一樣卑微可憐又無助。除了儘量縮在坑底的角落裡把自己偽裝成一團人畜無害的塵土,她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敢做。
好在,那兩道強大的意誌很快便收了回去,開始進入了互相對峙的階段。
是了,當兩頭獅子準備撕咬的時候,總是會忽略身邊的爬蟲的。
乘著他們的意誌離開,夏莉驅動著自己的列維坦,繼續往新旅順4號星球的岩縫之中深入。她現在隻覺得,把自己埋得越深,便越安全。
好在,這個荒蕪的星球幾乎不存在水源,卻布滿了許多峽穀和岩洞,其中有些甚至深到了地心附近。而蟲群,最擅長的就是通過星球的岩石和泥土的氣息,隱藏自己的存在了。
至於那個噬星者的頭顱……大不了從地裡鑽過去咯。
當然,還是那句話,安全第一,一切都是為了存在啊!
夏莉一直把自己挖到了地表之內的萬米深處,這才稍微感受到了一點安全感,方才筋疲力儘地沉沉睡了過去。
而這一邊,蘭九峰已經和楊希夷,以及一眾大小軍官們在新旅順星球的海畔餐廳喝上了,就像是在進行一場遲來的慶功宴。
軍官們都覺得,既然是共同體的鎮國武神,說不定是一個很高冷很漠然,喜怒無常的絕世高手形象,卻萬萬沒想到卻是一個喝高了會引吭高歌的性情中人,而且從古琴到冬不拉到電吉他乃至架子鼓都會玩,並且在大家的眾目睽睽下當場一個人扮演了一整支樂隊,看得大家歎為觀止。
當然了,這並不意味著大家以後就敢和蘭九峰老爺子沒大沒小稱兄道弟了,隻敢唯唯諾諾地表示高人行事果然高深莫測,非是吾輩凡人可議論的。
蘭九峰有楊希夷招待的蟒蛇大餐吃,但他的宿敵薩督蘭公爵那邊,就隻好在船上吃行軍簡餐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這樣的不平等,當他們那艘優雅的遊輪退到新旅順星係的時候,端坐在自己座椅上的薩督蘭公爵,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沉重地歎息聲,挺立的腰板也佝僂了下來。
整個人的氣息似乎都頹然了許多。
薩督蘭公爵本來就一直是這麼一副行將就木的老朽模樣,和他的真實年紀完全相符。這在他這個能級的靈能者中幾乎是難以想象的。而到了這一刻,老公爵的臉色更是有些灰白,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去見宇宙之靈似的。
侍從和船員們一驚,趕忙丟下簡餐,湧了過去。大團長的侍從騎士,自然都是靈能者或敏感者,靈覺遠在凡人之上,此時更是感受到到了一股灰敗枯萎的氣息,頓時大為緊張。
其中一位看著很憨厚的侍從騎士的聲音中更是多了一絲哭腔:“閣下,您……”
他還沒說什麼,薩督蘭公爵便重新抬起了頭,臉上已經恢複了血色,所有的頹然衰敗的氣息都不翼而飛,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錯覺罷了。
然後,公爵直接站起了身,杵著自己的權杖敲在了侍從騎士的腦袋上:“我還死不了。不過你們要是再露出這種表情,怕是最多一年就得被你們活活氣死!”
年輕的侍從騎士腦袋挨了一下,卻憨厚地撓了撓頭,又小心問道:“大團長閣下,那邊……”
“剛才的交手?”公爵冷笑道:“還是和以前那樣,侵略如火,不動如山。要是毫無顧慮地再次交手,我可能還不是他的對手。”
“閣下,您太謙虛了。”一位看著機靈一些的少女侍從騎士道:“您有多麼的努力,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而蘭九峰卻隻是在市井中嬉鬨。如此懈怠,哪裡還像一個戰士?若還有決戰,他絕不可能是您的對……”
“孩子話!”薩督蘭公爵也伸出權杖敲了一下這少女的腦袋:“一個都沒有覺醒的小丫頭片子,就敢議論起半神的是非了?十年之內,你要是不為今天這番蠢話而羞愧得無地自容,我看你在超凡領域也就不會有什麼前途了。”
少女騎士捂著腦袋不敢說話了。不過她明顯不太服氣,搞不好連大團長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都沒理解。
這時候,船長道:“閣下,方才凱泰王子猩鬃請求和您通話。”
薩督蘭公爵用冷淡的口吻道:“轉告他,蘭九峰既然在新大陸,那時機便還不成熟。聯合艦隊需自行返回待命。”
對於薩督蘭公爵來說,藩屬國的將軍也好,王子也罷,其實也和呼來喝去的門下走狗無二,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去扯幾句外交上的場麵話。
至於這個所謂的時機什麼時候成熟,這就不是貓人和鳥人可以知道的事情了,便是船上的幾位侍從騎士都不敢多問。
就這樣,來時氣勢洶洶的兩國聯合艦隊,就這麼灰頭土臉地向帝國殖民地的方向駛去。勞師遠征卻一無所獲還被狠狠地打了臉,士氣自然低落萬分。
然而,薩督蘭公爵卻完全不準備為他們的精神狀態負責。在他看來,兩國這純粹由中小型艦支組成的誌願艦隊,也隻是為後續的大艦隊行動打個前哨罷了。
其實,真正起到決定性意義的,是還在華胥的銀河文明議會上的唇槍舌劍了。
現在,既然偷家沒有成功,那(暫時)也就不存在利用價值了。他們隻要彆在大部隊抵達之前潰散,到時候一樣也是可以履行輔助工作。
在楊希夷給出的最後通牒時間到來之前,這支艦隊便離開了共同體的邊境。他們在新大陸公路的終端星係停留了幾個小時,這是為了等待探查掠奪者主力方向的偵查艦隊的消息。
而在這個期間,總算是來了一樁足夠讓薩督蘭公爵老懷甚慰的消息了。
“失聯”許久的暴風雪號,終於返回了。現在已經和帝國殖民地艦隊的主力會和了。
這艘巡洋艦已經和上層失聯一個多月了,大家都以為必然是凶多吉少。船上的耶格爾·索拜克男爵自然也難以生還,大元帥府和騎士團本部甚至都籠上了一層悲愴的陰影,都覺得這樣優秀的年輕天才夭折在新大陸的未知星海中,未免也太過遺憾,比損失一艘無畏還令人痛心。更重要的是,這段時日,帝國的天才老是青年夭折,未免會讓人聯想到國運的。
薩督蘭公爵倒是覺得,這完全便是那些軍政部門的官僚們文青病犯了開始上傷春悲秋了。那些家夥一個個穿著軍服人模狗樣的,但內裡依舊是謹小慎微的小知識分子。以帝國的人才儲備,最不值錢的“天才”二字。
不過,對這位索拜克上校在極疆星域中立下的戰功,公爵也還是很認同的,若真的就此隕落,要說不可惜也是不可能的。
好在,據那邊艦隊的回報,暴風雪號卻隻是受到非常小的損傷,船上的艦員甚至都無損一人,並且還帶回來了非常重要的情報。
“嗬,想不到那小子還是個強運之人。”薩督蘭公爵倒是頗有些意外。
他在戰神祭和索拜克上校有過一麵之緣,當然能看得出,那人論起天賦也就隻是普通星界騎士一級的,不說是沙梅恩或吉婭菲爾這樣的天才,亦或者對麵地球那個讓全宇宙勢力都驚歎的當代“神選冠軍”,便是自己現在帶著的這兩位侍從騎士都更有潛質。
當然,從目前的方向來看,耶格爾·索拜克上校或許走的會是智將統帥路線,那確實需要星界騎士的身份來鍍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他真的成為了一代名將,同樣也是可以反哺騎士團的。
大家相互成就,這才是長久之道嘛。
說起來,那地球小子也是把這個耶格爾看做是可敬的對手,而且親口承認過的。薩督蘭公爵這麼一琢磨,頓時覺得味兒好像還是挺夠的,便下令讓其親自登船向自己彙報。
不久之後,無論是穿著還是站姿還是表情都一絲不苟得仿佛騎士典範的耶格爾·索拜克上校便這樣出現在了公爵的辦公室中。
薩督蘭公爵擔任星界騎士團的大團長,已經快要半個世紀的歲月了。他知道自己對最基層的年輕騎士有怎樣的威望和震懾力,更何況,索拜克並不是在騎士學院接受的教育,或許會因為這樣的疏離感,對自己更多幾分畏懼。
薩督蘭公爵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故作鎮定,但實際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年輕人,但卻沒想到,當對方看到自己的時候,當然也很鎮定,但雙目中卻綻放出了充滿了希望的光,就仿佛是迷途的小狗看到了主人似的。
公爵閣下確實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展開,一時間都有點整不會了。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索拜克上校便已經立正敬了一個禮,誠懇地道:“抱,抱歉,閣下,下官有些失態了。隻是,如果您知道,我們在未知的星空中迷航了兩個星期,甚至還闖了鬼,就能體會到下官的心情了。”
說到這裡,耶格爾·索拜克心有餘悸地喘了一口粗氣,又道:“在好不容易逃出升天的時候,也總是憂心背後的陰影。而這時候,我卻看到了您蒞臨此地。全宇宙都找不到比這更讓人有安全感的事了。”
這家夥就差說“大團長就是我心中的太陽了”。他雖然語氣說的是情真意切,薩督蘭公爵也確實感受到了他的真實情緒,但心中卻有些不喜。
他這樣的傳統帝國武人,喜歡天才,看重勇士,但最反感的就是巧言令色,言過其實之徒了,便麵無表情地道:“解釋一下你說我的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