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餘連奇怪地問道。
這個名詞倒不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放在這裡，卻有點新鮮了。
“是的，獸潮！但是，真的不太科學啊！”夏夏克憂心忡忡地道。
……餘連麵無表情地直視著對方。
可惜，這位資深的獵手，紅楓廠的自警隊隊長，終究是沒有當過兵，餘連這麼盯著他，一直盯得他都有點尷尬地乾笑了，都不知道詳細解釋一下。
好在，實習時間就對遠岸星區的邊防進行了一個初步調查的菲菲，便解釋道：“我記得，東部大原野上的獸群，偶爾是會形成相當龐大的獸群規模，對魯米納人部落發動衝擊。這就是所謂的獸潮了吧？”
魯米納星球並不是非常典型的類地行星，海洋麵積隻有地表的百分之四十左右，但氣候並不乾燥。這是因為其地下有規模及其龐大的地下水，或者說，地下海洋還差不多。
正因為如此，其地表植被也是相當茂密的。它一半的地貌是山林，一半的地貌則是物產極為豐沛的草原。
此外，這顆星球的含氧量比地球，亦或者聯盟和帝國的母星都要高不少，於是便出現了身軀更為龐大的魯米納人。同樣的，野生動物的身軀自然也不小。
魯米納星球地表的獵食霸主之一，是一種名為魯米納恐鳥的動物，生物學概念上的亞種至少有二三十種，但大家主要還是將其分為山地恐鳥和平原恐鳥兩種。它們並不是這個星球最強悍的獵食者，卻一定是最著名的，那是因為大家都非常害怕其存在。
我們都知道，食肉動物理論上是不可能出現規模太龐大的集群的，但在這個魯米納星球卻並非如此。
生物學界的初步估算，這顆星球上最龐大的恐鳥群，最多達到了兩百多隻。它們會對更為龐大的食草動物群進行圍獵，也會和彆的恐鳥群搶地盤發生戰鬥，頓時都有那麼點部落戰爭的味道了。
如果不是這些大鳥還沒有使用工具也沒有使用文字，估計都快要被當成智慧生物了。
可是，在一些特殊情況下，鳥群又偶爾會被某種冥冥的力量支配著，集結成更大的鳥群，驅趕著龐大的草食動物，宛若野獸組成的軍隊一般，進攻附近的魯米納人的據點。
這，就是魯米納人記載中的獸潮了。
“是的，我們的先祖認為，這是一種調平衡。”貝凱老人用悠長的口吻道，口氣特彆像是個故弄玄虛的神棍。
餘連在心裡嗬嗬了一笑，心想居然還有人敢在我麵前提平衡嗎？
貝凱老人見自己的徒弟巴巴魯正用責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隻能無奈道：“也都是老人的說法了。”
的確，這些食肉的陸行大鳥隻是在野生動物的頂端，但在其之上的，卻還有智慧生物，也就是魯米納人的存在。
要知道，恐鳥的肉真的是營養又美味，也自然是魯米納人最重要的捕獵對象之一。於是乎，恐鳥群便又會在某些不科學意誌的指引下，集結起來化身為複仇者。這，便是所謂的平衡了吧？
“可是，我們的楓城是在草海大平原的邊緣了，並不是大型鳥群的棲息範圍。何況……這十幾年，草海也出現過幾次獸潮的，但它們都是儘量會遠離我們的範圍的。可這一次，它們確實是在向著我們這個方向來的。”夏夏克補充道。
餘連摸了摸下巴，沒有棒棒糖又想要摸老刀，但被菲菲橫了一眼之後便隻能作罷。
“你說的這次獸潮，規模很大嗎？”餘連問道。
“這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規模很大！光是恐鳥群就至少有上千隻，而且我還看到了大岩虎！”
相比起恐鳥靠著鳥多欺負人才占據了食物鏈高層，大岩虎就是典型的獨行俠了。它的外形有點像是大號的劍齒虎。皮厚肉厚毛卻不算特彆厚，所以並不弱火，其獠牙異常鋒利，而且堅硬得已經很難說是鈣質物了，乃是字麵意義上的可以開金裂石。
它的牙齒既然是這個畫風，其骨骼是什麼強度，其身體又是什麼強度，也就不表自明了吧？
這就是一種已經到達了幻獸種的動物，戰鬥力絕不在新玉門遇到的那頭礫龍之下。
就算是會圍獵“懂兵法”的恐鳥群，如果是一百隻以下的中小型鳥群，遇到了大岩虎也隻能退避三舍。
餘連微微蹙了蹙眉，頓時想到了一些非常不友好的經曆。
“你確定隻是獸潮，沒有彆的？譬如說，有沒有看到一些怪異……嗯，介乎於獸和蟲類之間的生物？”
餘連用淡定冷靜的口吻道。他為了不讓大家緊張，已經儘量在掩蓋自己的情緒，但菲菲還是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夏夏克認真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確定沒有？”
“真的沒有。”獵手先生一本正經地道：“我太熟悉東邊的草原大平原，而且在發現獸潮之後，我也觀測了好幾天，確實沒見過您說的那些異類動物。這次獸潮的規模確實很龐大，但真的隻是草海本地的動物。”
夏夏克先生畢竟是一位資深獵手，他的話餘連還是比較信任的，這才稍微放一心來。
他隨即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這隻是一種猜測，還需要彆的證明。在此之前，可絕不能掉以輕心。
“讓城裡的自警隊集合，讓青壯年也開始集合起來吧。”餘連開始吩咐了下去。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最多十幾分鐘就能集合起來。您隻管下令就是了。”巴巴魯道。
他的表情似乎有點凝重，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工業社會就是這點好。工人們天生就有組織性和紀律性，這方麵甚至比那些號稱“身經百戰”的老傭兵們都強多了。
“倉庫裡有什麼武器嗎？”餘連又問道。
“有兩把多把步槍，三門相位波動炮，還有十台動力骨骼和十輛裝甲車。”夏夏克道。
這武備和當初在新玉門上14號兵站都差不多，可這楓城好歹也是個有二十多萬人口的城市啊！
“本來連這點武備都不會有的。不過，當初兵工廠撤掉的時候，倉庫裡的東西沒搬完，我們就留了下來，保養得還是不錯的。”
保養得再好也是十幾年前的貨了啊！
城裡的自動防禦設施呢？餘連剛想這麼問，但隨即作罷。城裡現在也就勉強能維持工廠的供能了，連居民區的供暖和空調都保證不了，更彆說那些自動哨戒炮之流的了。
他可是從巴巴魯那裡聽來了的。這十年下來，楓廠遇到的最大危險，除了少量沙匪，也就是上次被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滅掉的那波海盜了。工人們肯定把城市的自動防禦設備給關停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經把哨戒炮啥的拆了去當生產零件了。
“我去通知一下剿總司令部，讓他們迅速派援兵過來。”菲菲道。
剿總司令部肯定是會派援兵過來的，但人數應該不會太多。他們很可能隻會派上一兩艘交通艇和一小隊士兵，把自己和菲菲接走便算是完成任務了。
反正，紅楓廠和楓城已經是被遺忘的法外之地了。以新塞維利亞居民為主的警備隊，以及隸屬於中央的海軍陸戰隊，對他們並沒有義務。
相比起來，向莉莉婭求援說不定還更有用一些。
總之，不能依托城市防守。這裡還有相當數量的老人和孩子，大家好不容易才搭好的生產線也還在運轉著，要是真有幾頭恐鳥或者野犛牛之類的衝進市區和廠區，後果都不堪設想。
“用我們的權限申請天上太空站的監控設備，我需要隨時了解獸潮的動向。”餘連道。
菲菲點頭，已經開始操作了起來。
來自外太空的監控當然可以監視到獸潮的行動方向，數量，乃至於某一頭野獸的毛發。可是，剛才老貝凱和夏夏克已經說過了，這次獸潮的出現非常不科學。
在這個宇宙中，既然不科學，那十有**就很神秘學了。
涉及到這方麵，就不是很科學的外太空探針可以發現的了。
“城裡應該還有可以用的交通艇吧？”餘連問。
“有兩艘海鷗式低空穿梭艇。”布斯卡回答道。平時這些東西都是他和他的小夥伴們在維護的，這位聰明的技工很快就猜到了餘連的意思，趕忙道：“可是，那並不是軍用的，沒什麼裝甲和火力的。”
“可以飛就夠了！”
餘連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了身，又看向了菲菲，正想著怎麼組織語言，後者卻道：“放心，我不跟你去，就留在城裡，給你穩住後方！”
她又對巴巴魯道：“不能在直接依托城區防守！必須要在城外設置防禦陣地！你們到底有多少人手，有什麼工程設備，請儘快給我一個列表。”
能遇到這麼不矯情不做作且當機立斷的姑娘，還真是我的幸運啊！
“我這裡有現成的。”斯托克說。
見大家都把視線看向了自己，研究生趕緊補充道：“……這，這個，自從恢複生產之後，我就讓大家每天都要做好各種物質和設備的列表了，每天都必須要更新。”
有一幫省心的隊友，便是更幸運的事了吧？
餘連從倉庫拿了一柄步槍，又非常欣慰地在某個角落的密封箱裡找出來了十幾個雞蛋那麼大的衝擊手雷，沒有穿動力外骨骼。他已經到了三環，這種“平民裝備”對自己的能力已經沒什麼加成了——當然了，如果有紋章機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海鷗式低空飛艇是一種客貨兩用的交通艇，內部的空間還算寬闊。
這種空艇的操作性也還是不錯的，勝在簡單明了，能開得了大型載重車，就一定開得了這架飛艇。
駕駛員是夏夏克的自警隊隊員之一，確實也是載重卡車的駕駛員出生。夏夏克則帶著幾個全副武裝的精乾隊員，一起上了飛艇。
餘連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其他人認為他是在閉目養神，都不敢打擾，但其實是在和衣袖試管裡的石進行了一次精神鏈接。
“所以，你在這個星球上住了那麼久，對目前的狀況，有什麼建議嗎？”
“我是軟體動物，和這些哺乳動物其實不太熟的。況且我們也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基地中，和它們就更不熟了。”蛞蝓蟲道
“……”餘連不說話，但發出去的情緒已經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了。
“……好吧，之前薩爾文伯爵也嘗試過給我們尋找新的宿主。恐鳥、甲鱷，當然，還有大岩虎。因為這些動物的體質足夠強大，同樣也具備一定程度的智能，大腦還是有一定容量的。”
不用石繼續說下去，餘連都知道，試驗已經失敗了。要是成功了，這宇宙中可能早一百年前出現自立行走人熱衷於研究生物科技的劍齒大老虎了。
“……如果非要我說什麼的話，閣下，魯米納星球的這些大型動物，尤其是大岩虎，其實是非常典型的敏感體質。”
餘連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但這話說得真讓自己彆扭。
“它算得上是幻獸，體質對靈能很敏感，它們的大腦也具備了一定的智能，進化得也很充分，對精神的感應也非敏感，所以也能很充分的接受我們的意識共享。可惜了，這種動物的大腦開發程度還是有限，無法接受太多複雜的指令，便並不能真的作為穩定的宿主……所以說，到底什麼樣的身軀才能承載我們生存下去呢？果然還是更多的，更充分的研究啊！閣下，如果您能幫我提供這樣的條件，我們就會為您效力的。這是上個紀元的學者的承諾啊！”
“說重點！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好吧，我真的隻知道這麼多了。”
這家夥應該是沒有說謊，畢竟一人一蟲是通過意識鏈接來對話的。這種情況下能說謊的，都是在靈魂領域又專精的大師級神秘學高手。
海鷗空艇雖然是非常典型民用物，但飛行速度還是不錯的，也不過兩三分鐘，就離開了紅楓原的範圍，翻過了山脈。下方的景致便從一片宛若朝霞的赤紅色樹林，變成了一望無儘的綠色原野，衍生到了餘連的視線之外。
這確實是相當壯闊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餘連都為之驚歎不已。他覺得，自己確實仿佛是來到了用無儘的野草組成海洋上空。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個被魯米納人稱之為“草海原野”，被紅楓廠工人之間簡稱為“東邊大草原”的地方，總麵積比三個地中海加起來還大，也是這顆以草原和森林為主體的星球上，麵積最廣袤的一片原野了。
而且，隻要看看這些草場的旺盛程度，和相當密集的河流便知道，這裡的土壤其實也是很肥沃的。
不種點田都特麼不配當賽裡斯人了。餘連想。
不過，就算是要在這裡種田，也都是後話了。餘連很快便感受到了遠處地平線上出現的蓬勃而狂暴的生命氣息，宛若瘋狂的海嘯似的。
一直到這時候，夏夏克才後知後覺地大聲提醒道：“上尉，就是那邊！那就是獸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