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著餘連也擺開了劍勢準備衝鋒,心緒激蕩,血脈賁張,覺得滿腔熱血都在燃燒。
“這位月球人……餘連準尉,應該是不想要我們任何一人枉死於靈能者的臨死反擊吧。雖然年紀還小長得也很小白臉,但卻真的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啊!”帕金中尉感動異常。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講究不少呢!行吧,那我就陪你再胡來一次!”亞修·斯特因略有些驚訝地看了餘連一眼,好感度總算是上漲了那麼一點點。
這個沙民,是條漢子……確實配得上一個榮譽的死法!他們看著忍著傷痛,依然擺開了戰鬥架勢的卡茲,如此地想。
英雄的終結不能太平淡,不能太淒涼,更不能太現實,需要符合大眾的預期。那麼,有什麼比一場震古爍今的生死決鬥更有傳奇性和戲劇性,更能點燃大眾的情感共鳴呢?
大家在利刃的縫隙中尋覓勇氣和榮譽的讚歌,在生命和死亡的界限上感悟靈魂和意誌的真諦,這方才可以鑄就英雄主義的本真!如夢亦如幻的慘淡人生,也必須通過近距離直麵淋漓的鮮血,直麵對手的眼神,直麵他在你的手中逝去,方才能真正擁有實質啊!
這也是正宗的太空歌劇範兒不是嗎?
餘連看了看周圍的人,知道這幫家夥又想歪了。可活了三輩子,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有炸逼不用?提片刀對砍和榮譽到底有什麼辯證關係?
可沒辦法,大多數人怎麼想了,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傳統和儀式了。
好在,有實力的男人就有資格任性。能讓卡茲汗……這個注定成不了英雄的男子漢,以他期待的方式謝幕的,也確實符合餘連的審美。
是的,不是勞什子榮譽!隻是任性和審美!
反正他也不覺得卡茲會是自己的對手,哪怕對方現在已經突破到二環了。
另外,他絕對不是覺得一個行動不便的“重步兵”是最完美的磨刀石,可以在演練一下上輩子的技巧。
他也絕對不是饞卡茲汗身上的傳家寶,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自己吞了。
當然了,也有人因此表達了不同的意見。譬如說伊娜的聲音,這時候就在餘連的耳麥中響起:“長官,我覺得,您……嗯,辛苦太久了,應該休息一下。”
餘連敢發誓,要不是自己大小還是人家的直屬上司,這姑娘一定說的是“我覺得您腦袋被驢踢了”之類的話。
腦袋被踢了就被踢了吧。男人為了刷經驗,為了摸屍體,還是偶爾需要任性一下的。
“亞修!給我壓陣!”餘連大聲道。
壓陣好啊!不用拚死拚活還可以參與戰利品分配呢。亞修一時間有點受寵若驚,覺得這家夥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來吧!地球人,這是我的最後一戰!”卡茲汗凜然斷喝,仿佛江河都為之一顫。
英雄末路,虎落平陽,卻也依然豪氣乾雲!
“準備好,我賜予你榮譽的死!”餘連長聲朗笑,白衣如雪,踏歌而來。
我正在見證史詩!大家夥兒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除了某位在幾百米外的狙擊位上翻白眼的軍士長小姐。
於是,他們便沒有注意到,一艘飛空艇已經飛快地來到了戰場上,機頭的那門火神炮壓下了槍口,衝著剛剛擺好了架勢的卡茲汗就是一陣狂暴的彈幕傾斜。
熾熱的火線立馬就將他的身體徹底覆蓋在了其中。
大家都僵直了。餘連當然也愣了。不過,他比完全呆滯了的大家要好一點的是,因為距離近,他甚至能看見彈雨中翻滾的鱗片、血肉外加內臟的殘片。
不過,飛空艇大約是還不放心,把一個彈倉至少1000發炮彈轟完了之後,又補上了八發火箭彈,將那邊徹底變成了一片熾熱的火海。
“這是要連我一起炸死嗎?”餘連被燙得皮膚生疼,趕忙退後了幾步。
他知道,卡茲汗這次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不說他隻是個“重步兵”,就算是再加上一環,在這種飽和轟炸麵前也是活不下來的。
餘連看著遠處的火光,仿佛聽到了未來沙民建國之父臨死之前的絕望哀嚎,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了。
曆史的變化還真讓人唏噓啊!
在這條曆史線上,卡茲汗的名字就算是能留下來,也隻會是勉強留下一兩行字的龍套反派吧?
餘連的心情很是複雜,好一會都不想說話,臉上露出了唏噓的神情。等到飛空艇停止了開火,他方才默默地走近那還在燃燒的彈坑,將一堆燒焦或半焦的血肉歸攏了一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其中摸出一枚小小的晶體收了起來。
第二片,到手了……
當然,這彆人看來,這分明就是英雄惜英雄。就算已經被轟成了飛灰,也還是努力地給對方收斂屍體的。
一直到飛空艇在旁邊降落,披著動力甲的熟悉身影從機艙中一躍而出,大踏步地向這邊走來,正在給卡茲汗收屍的餘連才趕忙站起了身,用有點僵硬地向對方立正敬禮。
“你是不是傻?嗯,是不是傻?”對方一邊用比餘連更隨意的動作回禮,一邊已經開噴了:“你有必要為了迎合對方臨死前的自我滿足,就以身犯險嗎?還是說,你在學院裡混了三年還沒什麼長進?”
“這個,《覺醒者守望條約》……”
“條約你個頭啊!你首先是共同體的軍人,其次才是靈能者,這都不明白嗎?”
餘連覺得對方說得真的很有道理,便立正大聲道:“埃莉諾學姐……呃,報告波拿巴長官,第12號兵站代理指揮官餘連準尉,向您報道!”
“報道你個頭啊!以前我是怎麼教你的?戰鬥,難道不是在儘力保護自己的情況下最大限度的消滅敵人嗎?餘連準尉,這裡是戰場,又不是帝國貴族們在過家家!”
話說學姐,您一個最高指揮官親自率隊衝鋒的有什麼資格說我啊?
不過,他現在倒是知道,為什麼自己和埃莉諾學姐這麼投緣了。
另外一邊,帕金中尉倒是真的沒想到傳說中的“國防軍之花”,“防衛大學第一美人”是這麼個畫風,愣了好一會,這才手忙腳亂地行禮道:“司令官女士,地獄傘兵師101連隊格魯曼·帕金中尉向您報道!”
埃莉諾學姐向餘連丟了一個“回去和你算賬”的白眼,然後立即切換了無懈可擊的營業用笑容,和對方握手致意:“感謝你們的即時增援!正是有了諸君的忠勇和智慧,我們才能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對了,溫特上尉何在?我也需要當麵向他致謝。”
是的,這的確是一場偉大的勝利!赫森大長老這樣的心腹大患和卡茲汗這樣未來的心腹大患已經相繼死亡,而沙民的總潰敗,更是在一個多小時前便開始了。任何有效的抵抗都被徹底碾碎,不說是天上的飛空艇、無人機和地麵上的機動步兵,哪怕是跟著學姐一路殺出去的那些民兵,都可以加入這場一麵倒的獵殺遊戲而完全不擔心敵人的反撲。
事後統計,死在圖隆方圓百裡範圍內的沙民至少超過了二十萬,這其中甚至大部分是死於混亂中的各種踐踏和自相殘殺中。一直到戰役結束的數年時間,還依然有人能在野外遇到正在風化的沙民屍骸。
此外,超過一百輛的“縫合怪”坦克,外加上超過二百台的防空炮,以及阿爾奇高地上的十門離子重炮,都成了殖民地警備隊的戰利品。
當然了,除了高地上的重炮,其餘戰利品有一大半都被轟成了渣渣,之後隻能當廢鐵回收了,但總是能錄入戰功的統計數據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共同體軍隊確實打出了一場近10年最輝煌的大捷,而且唱主角的還是一直位於軍中鄙視鏈最低層的警備隊雜魚,這真的足夠新玉門總督府和警備隊高層們吹到下個世紀去了。
埃莉諾學姐的心情自然也是很好的。現在,不僅僅是畢業名次,就算論戰績,她也能把同學們,甚至十屆以內的前輩們甩得遠遠的。一想到這裡,當她趕到高地,和溫特上尉握手的時候,營業用笑容中多少還是增加了幾分真情實感。
“這些大炮的狀態都還好吧。”學姐問道。
溫特上尉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朗聲回答道:“狀態完好下官我可以保證。”
埃莉諾點了點頭,掃了那些重炮一眼,笑道:“嗬,聯盟的海嘯4型?以為換了一個作坊出的底盤我就會認錯嗎?好東西,對地不說,對空的話,可以打到近地軌道上的吧?”
餘連擔心學姐會下令把這些大炮拆了拖回城去,上前道:“長官,我們還不能鬆懈。”
“哦?”學姐饒有興致地瞥了餘連一眼,昂了昂漂亮的下巴,示意後者繼續。
學姐過於平淡的反應讓餘連有點意外,但還是繼續道:“那些地精是羅盤商會的雇員,根據他們的口供,這些重炮也都是羅盤運來的。我懷疑那些戰車,那些防空炮也都是羅盤的手筆。可是,沙民們怎麼可能有門路和這家跨國的軍火掮客扯上關係?這其中一定有彆的勢力在幕後運作。”
學姐點了點頭,依舊表情平淡地道:“這不奇怪。眼紅我們在仙女係殖民利益的鼠輩可不在少數。可是,這和我們現在的境況什麼關係呢?”
“我們確實勝利了,但圖隆被圍城了將近一個星期是事實。圖隆以外的定居點、產業乃至於兵站被襲擊也都是事實。可在這顆星球上,除了共同體公民,還有相當數量的外籍人士。其餘國度完全有資格以這個理由,對我們維持治安的能力提出質疑,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派出軍隊趕來。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就說是來撤僑就行了。”
這一套說辭,餘連已經想了好久了,有理有據邏輯通順而且並不顯得神棍,就算是學姐聽了也不會懷疑的。
果然,學姐隻是訝異地揚了揚眉毛,隨即讚許地道:“不錯,長進很快!我知道,你就是有這樣的潛質的!”
……等等,你的反應和我預想的是不是略有點差彆啊?
溫特上尉正聽得起勁,自己的耳麥中卻傳來了呼叫,臉色隨即一變。
“中校,外空間有三艘驅逐艦正在接近本星球,馬上就進入近地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