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四周密封的卡車悄悄開出了日本憲兵駐公共租界指揮部。
島下大貴親自負責護送蓧部健次離開。
上車的時候,蓧部健次還是一臉的滿不在乎,似乎這件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這是最讓島下大貴生氣的。
這種人,就應該直接讓他上戰場。
在那裡,他才可以為所欲為。
一共六名日軍憲兵參與到了護送中。
這些天一直忙著處理此事,島下大貴有些疲倦。上了車,他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忽然,車子“嘎”的一聲停了下來。
島下大貴猛然睜開了眼睛:“什麼事?”
可是,他很快就看到了。
車子前麵,站著幾十個人。
沒人說話,就這麼平靜的站著,堵住了車子的去路。
“倒回去,倒回去。”
島下大貴剛叫出來,便知道沒這種可能了。
車子後麵,又出現了幾十個人。
這些人,一律的短打,一看,就是幫派裡的人。
江湖格殺令!
島下大貴心裡立刻浮現了被全上海知曉的江湖格殺令!
“準備戰鬥!”
島下大貴吩咐了一聲,隨即,他又拍了拍車廂。
他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跳下,車廂裡也跳下了兩個帶著武器的日軍。
“這是大日本皇軍憲兵隊的車子,你們想做什麼!”
島下大貴走到了這群人的麵前,和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用並不嫻熟,但卻完全能夠聽懂的漢語說道。
常池州看了一眼麵前的這個日本人,非常平靜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蓧部健次!”
島下大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我再次重複一遍,這裡是大日本皇軍憲兵隊的車子,你們立刻離開。”島下大貴陰沉著臉:“否則,我可以下令開槍!”
身後的兩個士兵,立刻舉起了槍。
“蓧部健次!”
常池州卻再次說出了這個名字:“開槍吧,你可以殺了我們多少人?”
他沒有帶武器,也不需要帶武器。
小太爺再三告訴他們,一定不能攜帶武器,否則,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小太爺還說過,日本人不敢開槍,一定不敢!
“準備!”
島下大貴舉起了手。
身後的兩個槍口,隨時都能夠發出致命的子彈!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衝出來,擋在了常池州的身前。
徐德貴!
這個父親好賭成性,家裡全靠自己的老婆和女兒。
可是,他終究還是父親!
當女兒遭到了欺辱,這個當父親的,一定會挺身而出!
徐德貴不是懦夫,不怕死!
為了女兒,為了常老板,死在這裡,他也願意了!
又是幾個兄弟走出,站到了徐德貴的身邊。
他們無懼日本人的子彈!
這裡是上海,這裡是公共租界!
這裡,還不是日本人的天下!
當年,青幫在這呼風喚雨,橫行租界,不管是日本人、歐洲人、還是美國人,都不敢得罪他們。
他們,就是這裡的王!
後來,隨著三大亨的落幕,青幫慢慢的變成了一盤散沙。
現在不一樣了,又有人重新出來領導他們了!
小太爺,孟紹原!
公共租界,你看看,到底誰說了算!
島下大貴一時間倒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常池州推開麵前的兄弟,重新站到了島下大貴的對麵:
他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幫自己擋子彈的!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你,能夠殺了我們多少人?”
當他的話音一落,黑暗處,又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人慢慢的朝著這裡走來!
整個四周圍,黑壓壓的一片,全部都是青幫弟子!
沒人作聲,全都默默的注視著這裡。
可即便沒有聲音,島下大貴卻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恐懼。
他隻要敢開第一槍,他,和車子上所有的日本憲兵,頃刻間,就會被這些憤怒的人群撕碎!
連渣子都不會剩一點!
青幫,這就是青幫!
這一刻,青幫,榮耀再現!
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都回到了青幫全盛的那段日子!
“你們,都可以走!”
常池州緩緩說道:“蓧部健次,留下!”
“這不可能。”
島下大貴才說完,常池州便說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知道,蓧部健次就在這輛車上,那個強暴了一個十四歲女孩子的禽獸。
你可以不把他交給我們,但你記得,我們會展開全麵的罷工、罷市,整個公共租界,我們一天之內就能夠讓她發臭、腐爛!
今天來,我們是來要蓧部健次的,我們也是來向你們發出警告。這符合你們的利益嗎?”
這符合你們的利益嗎?
這些話,全是孟紹原教常池州這麼說的。
日本人不敢賭!
他們費儘心機的,終於讓日本憲兵進入到了公共租界,邁出了全麵控製租界最重要的一步。
而一旦因為一個日本憲兵,發生大規模的罷工罷市,工部局再退讓,也都不會容忍的。
日本人所做的努力,將會一夜之間徹底報廢!
青幫,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而且不止一次!
鬥爭,有的時候並不需要武器!
周圍的青幫弟子,看到事態遲遲沒有得到進展,都不免有些躁動起來。
此時任何的一點火星,都有可能引發一場大火!
常池州繼續說道:“蓧部健次不是在你手裡失去的。”
“你說什麼?”島下大貴沒弄明白。
常池州冷冷說道:“蓧部健次沒有遵守命令,夜晚再次悄悄外出,從此後,失蹤了!”
島下大貴做夢也都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啊,也許,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蓧部健次失蹤了。
這起事件,也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了。
自己沒有責任,軍方也心知肚明,不會繼續追究了。
反而,對誰來說,都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島下大貴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了羽原光一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帝國的真正目的,是控製住租界,為將來全麵進軍租界做準備。我們不會因為一個士兵的生命,就失去整個計劃。這不是懇求,而是命令。”
島下大貴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隻要蓧部健次?”
“是的,隻要蓧部健次。”常池州平靜地說道:“今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可以保證,我們沒出現,你們,也一樣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