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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兩個棋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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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到底還是走了。

看著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房間,本山留裡子的眼淚流了出來。

可是,忽然,她又笑了。

沒錯,她笑了。

這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幾天。

她心裡很清楚,自己再也見不到“江戶川柯南”了。

然而,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段時光的。

她會永遠回味。

“江戶川柯南”走的時候,還給她留下了一張支票。

1940年年底,本山留裡子回國。

她一輩子沒有結婚。

戰爭結束後,本山留裡子在她的家鄉滋賀縣開了一家小旅館。

這家小旅館的名字叫:

江戶川!

她一直都在等著那個人有一天會忽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可她沒有等到。

1975年,本山留裡子賣掉了這家旅館,住進了養老院。

後來,在本山留裡子的彌留之際,一個護士進來,對她說:

“有人給你送來了一份奇怪的禮物。”

這份奇怪的禮物,居然是一條繩子。

一看到這條細長的繩子,本山留裡子的眼睛亮了。

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少女般害羞的紅暈。

她顫抖著接過了這條繩子。

繩子一端還掛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

我來過,我見過,我征服。上海!

本山留裡子開心的笑了。

他來過,他見過,他征服。

她不知道他征服了什麼,但至少,他征服了自己!

次日,本山留裡子離開了人世。

她是微笑著離開的,沒有帶著任何遺憾。

一直到死,她的手裡都牢牢的握著這條細長的,帶給她無限美好快樂的繩子。

……

他們的三番手談,到了決定勝敗的第三盤。

前兩盤,雙方一勝一敗。

這關鍵性的第三盤,也已經到了中盤。

雙方下的愈加謹慎。

每一步,都會經過長時間的深思熟慮才會落下。

從中午下到天黑,僅僅才到中盤。

根本看不出哪一方占據優勢。

江秀山和鬆井友哉都一樣,額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臉上,還出現了痛苦的表情。

下棋,為什麼會那麼的痛苦?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鬆井友哉頹然把那枚黑色的棋子小心的放到了棋盒裡:“兩個小時前,我就發現了,但我不能離開棋局,我一直都在堅持,可現在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你是棋癡,我也是。”江秀山也喘息著說道:“我也堅持了足足兩個小時,可一樣堅持不下去了。拋去中日恩怨不談,這份棋癡我敬重你。”

“毒在哪裡?”

鬆井友哉一問完,發現江秀山的目光落到了“永子”上。

鬆井友哉恍然大悟:“你把毒下在了永子上,然後我空著手抓起飯團吃,所以我中毒了。太可惜了,這是永子啊。”

“棋上的毒,可以抹去,但人心裡的毒永遠不會消失。”江秀山麵色慘白:“你不應該來中國的,你可以留在日本國內,你會成為一代圍棋大師的。”

“帝國的利益高於一切。”

鬆井友哉搖了搖頭:“你為什麼要殺死我?”

“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死在了淞滬戰場,死在了你們手上。”江秀山喃喃說道:“我想報仇,可我手無縛雞之力,他們找到了我,給了我一個機會。我答應了,我答應了。我不知道是哪個畜生殺了我的兒子,可你手上,也有中國人的鮮血,是嗎?”

“八嘎!”

站在身後,鬆井友哉的手下憤怒的咆哮起來,他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江秀山的隨從。

“放了他。”鬆井友哉製止了自己的手下,他看著那個隨從:“你叫什麼名字?”

“杜於野。”

“你是軍統的?”

“不是,我是老師的學生。”

鬆井友哉點了點頭:“江先生,你甘心這樣和我同歸於儘?”

“其實,他們還製定了另外一套計劃,我有辦法脫身的。”江秀山坦然說道:“但我沒有答應,圍棋講究的是平和之道,我卻利用圍棋來殺人,玷汙了圍棋,所以,我決定以身殉棋!”

以身殉棋。

這是真正的棋癡!

鬆井友哉把部下叫到了自己的身邊:“我快不行了,我死之後,請把我和江先生葬在一起,墓碑上就寫兩個棋癡。”

“哈依!”

“還有他。”鬆井友哉說的是杜於野:“放了他。”

“什麼?放了?”

“是的,放了。”鬆井友哉不容分辯:“杜於野先生。”

杜於野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釋放,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從容赴死的準備。

“在日本,我有一個兒子,他從小就很有圍棋天賦。”鬆井友哉的意識開始模糊,但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努力使自己清醒:

“請你牢牢的記得這盤棋,等到戰爭結束了,找到他,從我們下的最後一手開始,把這盤棋,下完,這是我最後的心願,拜托了!”

杜於野看了一眼老師。

江秀山已經倒在了地上,可他在這個人世說的說的一句話是:

“下完它……”

始於棋,終於棋。

鬆井友哉也死了。

就死在了江秀山的身邊。

他一早就發現自己中毒了,但他不願意離開棋局。

他一直都在堅持,直到實在無法繼續堅持為止。

他是一個魔鬼,他的雙手沾滿了無數中國人的血。

但他對於棋道的癡迷,僅僅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卻讓人肅然起敬。

他寧死也要把棋局進行下去。

他死前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把這盤棋下完。

按照他的遺願,他和江秀山被葬在了一起。

墓碑上寫著:

兩個棋癡。

抗戰勝利之後,這座墓被重新掘開。

江秀山被重新安葬。

墓碑上寫著“愛國宗師,一代國手”。

鬆井友哉的屍骨沒有被棄置於荒野,也重新設了一個墳。

隻是,沒有任何墓碑。

……

1983年。

“這就是那盤沒有下完的棋。”

老人放下了最後一枚棋子:“當年,我的老師最後一手白子就放在這裡。”

對麵,那個五十多歲的日本人,凝視著棋盤眉頭緊皺。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了,杜先生。”

杜先生坐下:“該你了。”

然後他又說道: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的,永遠。但,這是我老師最後的心願,他是一個真正的棋癡,我作為他最後一個還活著的學生,我會努力下完,努力贏得這最後一盤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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