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新友雖然是中國人,但未必就把你這個日本機關長放在眼裡了。”
孟柏峰慢吞吞地說道:“誰都知道,紫陌門有你在背後撐腰,但蒯新友可壓根沒有看在眼裡。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上海吳四寶,南京蒯新友,螃蟹橫著走。鬆本機關長,當漢奸當到如此囂張,也算是少見的了。”
中國的漢奸有四個等級。
最低的是偽軍,然後是翻譯官,接著是為日本人賣命的間諜,最後一種地位最高,具備很大的影響力的人,這種人日本人見了也要禮讓三分。比如東北的張景惠,南京的汪精衛。
蒯新友、吳四寶就是屬於第三類地位比較高的間諜,日本人需要他們為自己賣命,所以一般對他們都會非常客氣。
孟柏峰的話算是說到了鬆本二郎的心坎裡。
自從他出任南京機關長後,蒯新友對自己的態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
有次鬆本二郎準備重新整頓一下南京的特務機關,邀請蒯新友來開會,可是蒯新友隻派了一個自己的手下到會。
這也讓鬆本二郎很沒有麵子,可又拿他無可奈何。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蒯新友畢竟對大日本帝國是有功的。”鬆本二郎板著臉:“你就這麼殺了蒯新友,沒人可以幫你。”
“你可以。”孟柏峰淡淡說道。
“孟先生,我無能為力,我必須照實彙報。”
“你一定要幫我,鬆本機關長,不然我們大家都會不舒服。”
“你是在威脅我嗎,孟先生?”
“是的,威脅你。”孟柏峰居然如此說道。
“你太過分了,孟先生,我身為大日本帝國的軍官,是絕對不會被一個中國人脅迫的。”
孟柏峰緩緩的說出了三個字:
“自首書。”
“你說什麼?”鬆本二郎麵色猛的一變。
孟柏峰歎了一口氣:“你在南京被捕過,為了脫身,你寫了一份自首書,詳細的說明了你的身份,你受誰委派,以及你是如何盜竊國民政府戰略防禦圖紙的經過。這份自首書,現在還在軍統檔案室裡,當然碰巧,我手裡有一份副本。”
最擔心,最見不得光的事,此時終於被說了出來。
當年南京被捕,在孟紹原的威逼利誘和詐騙恐嚇下,鬆本二郎的確寫過這麼一份東西。後來他得到營救,回了日本,心裡一直都在擔心此事。不過,發現自己的這個汙點始終沒有暴露,鬆本二郎也就漸漸的放心了。
現在,孟柏峰卻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在軍統中統乃至重慶國民政府都混得開。”孟柏峰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吧,副本我保存的很好,必要的話,正本我都能夠幫你弄出來,然後交給你,這樣,就再也沒人有證據能證明你做過這事了。”
說到這裡,孟柏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對了,當初協助你越獄的,叫田七,現在是上海情報總部的主任,他是你的恩人,碰巧和我的關係又相當的不錯。一個沒把你放在眼裡的蒯新友,死了就死了,你何必硬要為他出頭。可你過去的事情要是暴露,你千辛萬苦回到了機關長的位置上,轉瞬又會失去,你甘心嗎?”
蒯新友死了就算死了。
可是自己的這張位置啊!
鬆本二郎沉默了一會:“就算我願意幫你,可是淺口隊長呢?他那裡你怎麼辦?”
“這個你不需要擔心。”孟柏峰若無其事地說道:“他和任英豪有著商業合作關係,碰巧我和任老板的關係也不錯,隻要你這關過了,淺口隊長自然會配合你的。啊,不叫配合,叫說出事實真相,你和淺口隊長說的,就是事實真相。”
“這件事辦成了,那份東西你會還給我?”鬆本二郎特意問了一聲。
“當然了,你幫了我,我們就是朋友了。”孟柏峰重新叼住了煙鬥:“我怎麼會害我的朋友呢?”
……
蒯新友被刺案,在經過“詳細縝密”的調查後得出了結論。
蒯新友和手下陳虎,綁架殺害了紫陌門的小寶釵,真名曹秀麗。手段極其殘忍,性質極其惡劣。
身為曹秀麗的情人,孟柏峰在與蒯新友爭吵中情緒失控,兩人大打出手,期間,蒯新友掏槍,爭鬥中,孟柏峰錯手殺人。
因為這牽扯到了汪精衛政府的高層醜聞,所以建議低調處理此事。
這是由日本駐南京憲兵隊和日本駐南京特務機關共同出示的調查結果。
與此同時,汪精衛政權內部,也聯名寫了一份求情書。
內容大致就是孟柏峰忠心耿耿,但為人風流,一時糊塗,錯手殺人,罪不容赦,情有可原,建議從輕處理。
這份求情書裡的署名裡,就有曾經被蒯新友威脅過的“中央儲備銀行”副總裁錢大櫆。
蒯新友怎麼也都想不到,他居然得罪了這麼多人,就算他死了,絕大部分的人同情的竟然會是凶手。
汪精衛也親自和日本高層通了電話,說新政府剛剛成立,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會被重慶政府大加利用,再加上孟柏峰極有才乾,司法院不可一日無其人,因此建議不可公開處理,內部消化即可。
最終,在日本人的默許下,孟柏峰背了一個記大過的處分,還被罰了半年的薪水當做給蒯新友的補償。
當然,汪精衛還是狠狠訓斥了一通孟柏峰的,希望他能夠接受這次教訓,為了一個女人何必呢?
漢奸啊。
當你活著的時候,地位顯赫,重要無比,甚至連日本人都對你笑臉相迎。
可是你死了,你的利用價值就沒有了。
你見過日本人會為哪個漢奸拚死拚活,一定要為他報仇的?
蒯新友就這麼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偽首都警察廳保安科當天親眼目睹了血案的科員們,也都得到了警告,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要說。
孟柏峰對這個處理結果看起來卻還不太滿意:
“半年的薪水啊,能夠買多少的胭脂水粉,送給那些漂亮的姑娘啊!”
……
三年後。
“秀麗姐,你還在等他?他不會來的。”
“會來的。”叫“秀麗”的女人癡癡的看著遠方:“我知道,他一定會來的,他答應過我的。”
會來的。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一定會來的。
她願意在這裡等,哪怕為此等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