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自有天相。
孟紹原算是又成功逃過了一劫。
他算是真正徹底抓住戴笠的脾氣了。
能力強是他看中的,但他最看中的,還是忠誠。
對組織的忠誠,對他的忠誠。
在這樣的前提下,你偶然做些無法無天的事,他也不會死抓著你不放。
不過,孟紹原可不是偶爾的。
嫡係親信的待遇,究竟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這事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現在,孟紹原最急著要辦的還是“董敏俊”。
他沒有對戴笠說實話,隻是說這個董敏俊,是軍統局上海區方麵很早就發展出來的一個內應。
可在長沙行事不秘被捕了。
戴笠也沒有問他為什麼能夠發展出一個日本高級特工當內應。
什麼時候發展的?為什麼會被派到長沙來?
戴笠一概沒有過問。
對待手下,他還是充分放權的。
業務內的事情,戴笠不想知道的太多,進而妨礙到部下放開手腳去做。
甚至,戴笠還專門幫孟紹原單獨找了一個隱蔽的審訊室。
戴笠隻是告訴了讓一聲:“你的人吃了一點苦頭。”
得,這方麵孟紹原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落到軍統手裡的人,能有好的?
可當他看到董敏俊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一聲歎息。
太慘了,被打得太慘了。
幾乎是體無完膚。
“今天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董敏俊坐在那裡,喘息著問了一聲。
“尾上昭二?”
“是,你們不是都知道了。”“董敏俊”尾上昭二笑了笑:“有煙嗎?”
孟紹原掏出煙,抽出一根放到他的嘴上,幫他點上。
尾上昭二用力吸了幾口:“說吧,還要我交代什麼?”
“這裡我可以保證很安全。我們說的話,沒有第三個人能夠聽到。”孟紹原忽然說道:“你的真實身份?”
“大日本帝國特務,我都已經交代過了。”尾上昭二大口大口吸著煙。
孟紹原緩緩說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尾上昭二拿著煙的手,一瞬間便停頓在了那裡,過了一會,他看著對方說道:“一朵忽先發,百花皆事春。”
然後,他淡淡說道:“你是孟紹原?”
孟紹原怔了一下。
尾上昭二若無其事說道:“你是從上海得到我被捕消息的吧?沒想到你居然親自來營救我了。”
這個“尾上昭二”和太史巍認得,他們彼此知道對方的身份。
而且他們都在為一個人服務!
“我就是孟紹原。”孟紹原沒有否認:“我是接受你們人的委托來的,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把你救出去的。”
“要看起來像是我自己越獄的。”尾上昭二很快說道:“長沙憲兵隊裡還有日本間諜,我現在就被關押在憲兵司令部,我的情況他們有辦法掌握到。讓薛嶽槍斃我,槍斃的路上,日本人會設法營救我的。全程你都不能露麵,否則日本人知道你在長沙,會起疑心的。”
這也是孟紹原經常說的,任何太巧合的事情,大多數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尾上昭二暴露被捕,孟紹原正好來到長沙?他一到長沙,薛嶽就正好要槍斃尾上昭二,提供給了日本人一個營救的機會?
孟紹原非常理解這一點:“我會去安排的,還要我怎麼配合你?憲兵隊裡還有誰是日本特務?”
“你就讓薛嶽槍斃我就行了。”尾上昭二很快說道:“還有誰是日本特務,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是資深特務,有經驗,但那些當兵的,一旦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看人的眼光就會異樣,一個有經驗的特務會發現的。你也許會說幫我保密,但我不信任你。”
但我不信任你!
尾上昭二很坦然的說出了這句話。
孟紹原一點都不生氣。
人家憑什麼要信任自己?
自己今天還是第一次和對方見麵。
孟紹原的名氣就算再大再響,也一定有人不拿你當回事的。
比如麵前的這個人。
“我知道了。”孟紹原點了點頭:“我會讓薛嶽幫著……”
“幫著安排一條最合適救我的路線?”尾上昭二打斷了他的話:“沒有這個必要,一切都按照原先定的來,不要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能夠把我救出去最好,救不出去,那是我的氣數到了。”
孟紹原尊重這個人,他絕不會想讓這個人就這麼死了。
還有,他身後的那個“華夏三號”!
“你還有一份絕密情報?”孟紹原忽然問道。
“鬆井友哉。”
尾上昭二緩緩說出了這個名字:“日本陸軍情報部高級情報官員,中佐。日本華中方麵軍謀略課長。被譽為‘五十年之一遇諜報之花’!”
切!
孟紹原不屑一顧。
日本人就是喜歡取一些這樣神乎其神的外號。
五十年一遇?
五十年你他媽的得遇到多少人?
“這個人的情報能力比較強。”尾上昭二特彆說到了“比較”兩個字,這從另外一個側麵說明,鬆井友哉未必就向日本人吹噓的那樣了。
然而,尾上昭二慢慢念了一首詩:
“汗了戎衣四十年,興國如夢大江流。君恩未酬人將老,執戟又來四百州!”
孟紹原一怔,隨即脫口而出:
“鬆井石根!”
沒錯,這是鬆井石根在被任命為上海方麵軍司令官的時候,寫的一首漢詩!
“鬆井石根是個中國通,也是老牌特務。他在漢學方麵的造詣很強,這首詩,很多中國人都寫不出來。可惜啊,這個人學習中國的文化,卻用來對付中國。”尾上昭二麵無表情:“鬆井友哉,就是鬆井石根的侄子,鬆井石根非常喜歡他。
在日本士官學校的時候,鬆井友哉就時常把自己比作是‘當代臥龍’。在他的臥室裡,還有一張他親筆書寫的‘秋風五丈原’。此人心氣很高,當然在從事情報工作中,也的確立了不少功勞。甚至,在所謂的南京入城儀式上鬆井友哉也跟著他的叔叔參加了。
鬆井石根因為南京大屠殺輿論壓力太大,被抽調回國後,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讓鬆井友哉繼續留在了中國,鑒於上海的情報工作不順,他被秘密調到了上海。”
“他在上海?”
“沒錯,由於他身份的特殊,他用的化名是雨山優也,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沒有幾個。”
(鬆井友哉原型為穀壽夫之子穀隼夫,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49期,自詡為諸葛亮,在陸軍士官學校期間,穀隼夫案頭一直懸掛著一副自己寫的“秋風五丈原”的書法。1944年11月9日下午,在前往衡陽日軍第11君赴任途中,其座機被中國空軍英雄“雲天鷹”盧譽標所擊落。穀隼夫殞命。比較諷刺的是,穀隼夫身亡的地點,為《三國演義》中諸葛亮一戰成名的赤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