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放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壺茶,一隻杯子。
“長官請。”
王精忠畢恭畢敬說道“此去無錫,尚有一段路程,長官請歇息,若是累了,可以到船艙裡小酣片刻。”
孟紹原坐了下來“那些孩子們的安全,務必要保證。”
“請長官放心,此去水路,一路安全,若是長官和孩子們少了一根頭發,王精忠任憑長官處置。”
王精忠說這話的時候,信心十足。
然後,孟紹原拔下了自己的一根頭發“王精忠,怎麼說?”
“這?”王精忠整個人都懵了。
這算什麼?
明著碰瓷了嗎?
孟紹原把頭發小心放到桌子上“我也不打你,我也不罵你,可你剛才自己吹牛,你真當吹牛不要上稅?”
袁忠和在一邊樂不可支。
哥們,這誰啊?這孟少爺啊!
上海灘大名鼎鼎的無賴!
你滿上海的打聽打聽去,誰願意招惹這個混世魔王。
平時避著他都來不及,您倒好,自己主動湊上去?
王精忠一臉尷尬“長官,您說怎麼說?”
“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敲詐勒索彆人的……”
孟紹原才說了這麼一句,袁忠和的心裡已經惡狠狠的“呸”了一聲。
可他孟少爺卻自顧自地說道“可是長官掉了一根頭發,那是天大的事情啊,說槍斃你都是輕的。這樣吧,我這次呢,帶著三十個孩子,這次去了無錫,少不得要拜見我的老師,我會讓老師從中挑選幾個留下,你一定要確保這幾個孩子的衣食住行,吃,要吃最好的,穿,也要穿最好的,決不能出一丁點的差錯。”
王精忠一聽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這不過小事一樁,孟長官何必繞這麼一大個圈子呢?
可孟紹原這哪算結束啊“王精忠,走水路那麼有自信?”
“那當然。”
一說起這,王精忠那是一臉的驕傲“日軍本身在這一帶的防禦力量薄弱,在水上,他們的實力更是不值一提。”
這話說的倒是實話,王精忠說的日軍水上實力不值一提,說的可不是日本海軍,而且是特定的指這一帶。
南京淪陷之後,日本海軍迅速調往徐州、武漢戰場,造成江蘇一帶水麵力量異常薄弱。
尤其是在武漢會戰最關鍵的時刻,甚至連俗稱“豆艦隊”,噸位小、吃水深度很淺的河用小炮艇也大部抽調到了武漢一線。
剩下的,主要是起到防禦作用,一般不敢深入。
江蘇一帶本身就江匪、湖匪較多,這麼一來,更是橫生。
不管是土匪、忠義救**、四路軍的遊擊隊,一旦遇到情況,直接就往水麵上跑。
尤其是在太湖一帶。
日軍曾經說過
“如果能夠剿滅這些湖匪,那麼地方也就安定了。”
可說說容易,做起來就太難了。
小股土匪倒還算了,可是像王精忠這樣背後有軍統支持的大股武裝力量,簡直就是當地日軍的切膚之痛。
這幫家夥無法無天,什麼船都敢打劫。
弄到後來,日軍駐蘇州指揮官森木一都實在忍無可忍,聯絡無錫、常州等地日軍,又借調了一些船隻,準備徹底剿滅這些湖匪。
可王精忠一看到日軍大舉出動,立刻往太湖深處一躲,任憑你在湖上鬨得天翻地覆,我就是不出來。
你地形沒我熟,力量又不足,你拿什麼剿我?
再把這一消息通知給嶽鎮川、魏雲哲所部,兩人乘機聯絡各支隊、分隊,大鬨天宮,接連拔出日軍、偽軍據點,迫使日軍不得不再從太湖上撤回來救急。
水陸呼應,讓森木一都顧此失彼。
他也曾經向上級請求,請求增兵掃蕩,可卻遭到上級一頓訓斥,大致意思就是身為地方長官,連小小的土匪都奈何不得,實在無能雲雲。
到了後來,無計可施的森木一都,隻能委托中間人和王精忠談判,日本有船隻經過,按照每船實際運貨數量、價格,向王精忠交納一定的“船隻損耗費”來確保船隻安全。
說白了,這就是保護費。
這也開創了日軍向遊擊隊交納保護費的一大先例。
從此後,王精忠名聲大噪,人稱
太湖王!
當然,這都是特定的條件造成的。
江蘇被日軍視為糧倉之一,斷然不容有失,與其在前線酣戰正急的時候花大力氣去剿匪,還不如花錢買個太平。
孟紹原也知道,自己的這個部下“太湖王”,縱橫太湖多少年,皮毛都沒傷過,也算是個傳奇人物。
隻是不知道為何後來忽然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孟紹原朝王精忠看了看“王精忠,想辦法幫我弄幾艘炮艇來。”
“啊?”王精忠整個人算是傻了,好半天才說道“長官,這在太湖上沒人敢碰我是真的,可弄炮艇?日本人非得和你拚命不可。還幾艘?我連一艘都弄不到啊。”
心裡想,長官哎,您這一根頭發也太貴了吧?
袁忠和也實在忍不住問道“孟區長,您這要炮艇做什麼?上海也沒地方給您用啊?”
“我要個屁的炮艇。”孟紹原正色說道“我是給我老師送去的,我留在老師那的幾個孩子,我得讓他們學習艦艇技術,我還想讓他們學習潛艇,可咱們也弄不到啊。沒辦法,弄艘炮艇湊合一下,過個三四年的,這些孩子我得派大用場!”
他心裡早就在那琢磨一件大事,可也不能和自己的這些部下明說。
王精忠一聽長官說的如此認真,當時也不敢再怠慢“長官,這真的是太困難了,不過總之我儘力就是。”
“不是儘力,是一定要想方設法幫我弄到。”孟紹原顯得有些固執“騙不到去偷,偷不到去搶,連搶都搶不到,那就給我去買,彆在乎價錢。”
李之鋒在邊上聽的清清楚楚,覺得這位長官果然是與彆人大不相同。
他要一樣東西,先是騙、接著是偷、隨之是搶,實在沒辦法了才是買。
此時在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們的這位孟長官已經定下了一個天大的計劃。
一根頭發。
一艘炮艇。
孟紹原心裡轉的那點心思大概隻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