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還沒死?”
莊博世眯著眼睛看著這個宛若一具屍體的男人。
他手中拿著一柄柴刀。
鏽跡斑斑,滿是缺口,似乎埋在土裡已經很多年了,上麵還殘留著一些特彆的泥土。
就是那柄從頭到尾都沒怎麼掉過b格的柴刀。
剛才就是他被這把柴刀斬了幾次。
莊博世視線掃過房間的黑暗角落。
滿地滿牆的報紙碎片,一張張痛苦的臉浮現其中,眼珠子看向了莊博世張大了嘴巴發出了無聲的痛呼。
很顯然。
李慶之不僅沒有死,還將入侵的報紙鬼拆成了碎片。
是以,鬼郵局現在才安排信使送紅色信件。
是以,zs市的人頭氣球事件並沒有發生。
是以,凱撒大酒店一隻鬼都沒有從房間裡麵出來!
李慶之,真的還活著!
“你,認得我?”李慶之聲音沙啞地道,似乎許久沒有說話,語氣居然有一種詭異的頓挫非人感。
隨著他開口,房間內本就昏暗的光明更加暗了,李慶之的腦袋也更斜了。
說話牽動了他脖子上的傷口,沒了骨頭支撐,脖頸處那一道傷口裂地更大了,腦袋似乎隨時要掉了下來。
腐臭的黑血沿著脖子滴滿了全身。
嘀嗒,嘀嗒。
莊博世這才注意到,李慶之身上塗滿了黑色的鮮血,這些血似乎有些眼熟。
劈啪!
一陣陰風吹過,房內油燈的火星更小了。
似乎是沒了影子,李慶之仿佛就是黑暗本身,在不斷吸取這間房間的光亮。
可以想象的到,當那盞幽暗的油燈熄滅之後,一定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你為,什麼不,進來?”李慶之語氣十分詭異。
此時的他站在那裡陰影的邊緣,身後是濃稠地化不開的黑暗。
而莊博世卻站在走廊,沒有走進房間,忽明忽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
一者光明,一者黑暗。
“我可不想隨便進一個陌生男人的房間。”莊博世上下打量著李慶之,眉心神眼發光,雙眼之中青銅齒輪不斷轉動。
“你的狀態很奇怪,似生非生,似死非死,身體被厲鬼灌滿了靈異,但卻沒辦法成為真正的厲鬼。”
“九陰一陽隻餘最後一口生氣,但三魂完整意識不壞,保留了最後一點生機。”
“居然莫名修成了“身僵而心不僵,識死而心不死”的僵屍之境界。”
“還真是厲害啊。”莊博世不由得感慨道。
“意識寄托於肉身之上,而肉身與厲鬼幾乎融合,保持不腐不化,利用不壞之軀保護意識卻不被靈異侵蝕,這樣就能走出一條通天的路。”
“可惜,金剛不壞的肉身也依賴於厲鬼的能力,從厲鬼身上獲取力量成就完美平衡,卻很可能被另一隻厲鬼輕鬆撬動並破壞。”
莊博世掃了滿地的報紙碎片一眼,哂笑道:“鬼報紙入侵了鬼人頭之後,居然開始影響你的意識了嗎?”
“我說的對嗎,報紙鬼?”
李慶之那雙腐爛的死人眼慢慢轉動,看向了莊博世,像是陰鬼一樣嘶啞道。
“你到底是,何人?”
句子越說越流暢,顯然已經接近了正常人的狀態。
原本僵硬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陰冷:“所來為何?”
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已經越來越像是一個活人了。
莊博世往前一步,走進了房間之中。
他看著李慶之那似乎陰謀得逞的表情,微笑著道:“原本隻是路過拿件裝備,現在看來——”
“我來的剛剛好,不然被你這隻駕馭了李慶之靈異的厲鬼跑出去,那恐怕要比什麼餓死鬼和許願差恐怖多了。”
隨著油燈再暗了一些,李慶之全身更加陰冷變得更像是一隻厲鬼。
“李慶之”向前一揮刀,莊博世胸口又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但轉瞬即消。
“一言不合就動手。”莊博世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厲鬼就不知道耍耍嘴炮嗎?”
“還是說,你覺得你就吃定我了?”
他同樣一抬手,一道無形的斬擊斬在了“李慶之”身上。
但那道斬擊也沒有給李慶之的身軀造成什麼傷害。
李慶之可是唯一能夠無視柴刀副作用的馭鬼者。
“李慶之”往前一步,身上的黑暗開始擴張覆蓋到了莊博世身上。
莊博世想要虛化躲過,發現自己一身空間能力居然被死死壓製,隻能用肉體行動。
與此同時,“李慶之”死死盯著莊博世的臉,那顆快要掉下來的頭顱開始扭曲,血肉不斷爬上爬下,骨骼開始收縮。
居然在短時間內朝著莊博世的頭顱變化。
已有七八分像。
“原來如此,鬼人頭的能力是變化嗎?”
莊博世從空間戒指之中掏出長槍,槍上綁著棺材釘。
一槍刺出。
鐺!
棺材釘與李慶之的肉身發出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
從頭到尾壓製厲鬼沒有掉格的棺材釘,居然連李慶之的肉體都無法刺入。
莊博世挑了挑眉毛。
要知道哪怕再強的厲鬼對於棺材釘,要麼是用鬼域,要麼是用重啟,要麼乾脆是唯心厲鬼不在現實。
從沒有一隻鬼能用肉體扛下棺材釘。
“你居然敢進來!”李慶之雙眼之中滿是惡意。
周邊的報紙碎片開始隨著一股股陰風飄起,發出嘩啦啦的恐怖聲音。
哭泣聲、譏笑聲、慘叫聲從報紙之中不斷傳出,像是數以千計的人同時擠在了這個房間之中。
隨著報紙的聲音,一股靈異力量不斷滲入莊博世靈魂之中,想要修改他的認知。
但莊博世抱元守一,靈性高澈,一道斬滅所有靈異。
不過一些逸散的意識已經被捕捉,而“李慶之”那顆頭顱已經近乎莊博世的腦袋了。
怪不得鬼報紙要想儘辦法進入凱撒大酒店,奪取李慶之的腦袋。
一顆能變成任何人的頭顱失去了鬼影頭的保護,不就是最適配它的腦袋嗎。
“李慶之,去死!”莊博世語氣陰冷地道。
他想以詛咒喚醒李慶之本身的意識。
可沒想到。
一張張報紙變成了李慶之的臉龐,能夠把一頭大魔乾挺的詛咒一瞬間被分散開來。
一張張報紙臉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從空中落了下來。
但鬼報紙本質是鬼,是不死的,詛咒隻能抹掉其中的意識卻不能傷害到厲鬼本質。
而“李慶之”麵色也更加陰冷:“去死!”
同樣恐怖的詛咒降臨在莊博世身上,他臉色一暗,吐出一口鮮血來。
“原來如此,鬼人頭能變成對方的模樣,從而獲得對方的能力,再加上報紙鬼獲取記憶和身份真是恐怖的配置。”
鬼人頭的殺人規律是千變萬化,可惜後期楊間沒有駕馭這個人頭,不然楊戩的八九玄功都有著落了。
莊博世擦乾嘴角鮮血,看著那個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腦袋難免有些驚歎。
肉身金剛不壞能抗柴刀反噬無懼棺材釘,影子區域覆蓋縫合傷口找尋痕跡,鬼影頭能夠奪取意識,死人頭能夠模仿對方的厲鬼能力,再加上鬼柴刀無物不斬。
作為鎮壓一個時代的馭鬼者,不同於羅千鎮壓現在,孟小董入侵過去,羅文鬆無限必死,張幼紅的無限召喚。
李慶之沒有特彆強大的鬼域和機製,但巧妙融合一身靈異於自身,萬法不侵,無物不斬,肉身成聖。
現在他的軀體被一隻鬼竊取了一切,這隻鬼隻要出去那就是妥妥的超s級厲鬼!
現在整個總部的馭鬼者加起來還不夠他砍的。
“三炁合一,萬邪俱焚。”
莊博世掐著指訣,金丹滴溜溜旋轉,一口金紅色熾熱的火焰從他口中噴吐而出。
如龍升騰,傾覆而下!
煌烈無比,團轉如輪!
一瞬間,無論是不斷旋轉的報紙碎片,還是房間內各種詭異家具,都燃燒起來。
金紅色的火焰淹沒了整個房間,在金紅火光之下,一切靈異好似陽春白雪瞬間潰散。
下一刻,同樣的金紅色火焰從“李慶之”身上湧現。
朝著莊博世吞噬而來。
“握草!”莊博世差點爆了粗口。
咒怨詛咒能被你拿去也就算了,這一門s級技能花了多大代價練成的你都複製?!
但很快,莊博世感受到熾熱的表象下,是陰冷死寂的實質冰冷。
用厲鬼能力模仿,終究還是厲鬼!
在三昧真火的衝刷下,假火很快被一掃而空,“李慶之”的身體也被三昧真火淹沒,發出焦臭的味道。
麵對能夠真正殺死厲鬼的三昧真火,普通厲鬼沒有思想不會躲,但具有意識的厲鬼可就會怕了!
一張報紙從鬼人頭上浮現想要逃離,但很快被火焰纏上化為了飛灰。
刺啦——
莊博世也一步踏出出現在了李慶之身後,雙手摁在他的腦袋上,用力一扭。
那顆碩大的腦袋就被摘了下來。
與此同時,棺材釘釘在了腦袋上,那個與自己八分相似的鬼人頭眼睛瞬間閉上,恢複成了李慶之那腐爛的人頭。
一瞬間,無頭男屍就停下了行動。
莊博世再次掐出指決,三昧真火化為一縷火光回到了他的指尖,慢慢熄滅。
他看著被燒的有些麵目全非的腦袋,有些不知道該咋處理了。
李慶之的意識幾乎與軀體融合,並不在鬼人頭之中。
所以,報紙鬼能占據鬼人頭壓製李慶之本身的意識,控製他的身軀,但也意味軀體不壞即意識不死。
隻要恢複了他的身軀,說不定就有可能醒過來。
七老,可是鎮壓一個時代的金字塔之巔。
無論是前代的隱秘還是本身的戰力,都還有用!
真反轉術式發動,死人頭與身體重新粘合在一起。
同時,大量的真元力停留在李慶之身體之中刺激著他的生機。
良久。
傷口複原,身體之中重新煥發了一點活力。
莊博世便將棺材釘拔了出來,慢慢退後了幾步。
李慶之睜開了眼睛,他此刻灰暗的雙眼,卻帶有了一絲人性獨有的迷茫。
他的目光最後聚焦在莊博世身上:“感謝你,小友。”
莊博世將棺材釘捏在了自己手上:“不用謝。”
“你知道發生的一切?”
李慶之微微點頭,臉上疏忽多了一絲陰冷的表情。
嗯?
莊博世眉頭一擰,棺材釘就要向前紮去。
撕拉!
李慶之熟練地給了自己腦袋一刀。
巨大的鬼人頭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差點掉下來,但李慶之馬上用雙手扶穩。
他有些歉意地道:“約莫十日之前,那鬼報紙侵入了凱撒大酒店,我原本並不在意,隻是把報紙拆的四碎,卻不想它是一隻有意識的厲鬼,早就在外界獲得了我的情報。”
“它金蟬脫殼,入侵了我的鬼頭,掌控了我的身軀。而鬼影早被我肢解,沒了意識防護就無法將它驅除出去。”
“拉鋸至今,差點成了厲鬼傀儡,倒讓小友看了笑話。”
“不過也是萬幸,若是它控製我離開了酒店,後果不堪設想。”
李慶之有些苦悶,一個鎮壓一個時代手刃萬鬼的絕對強者,在臨死前肢解靈異沒想到被一隻小鬼趁虛而入,差點一世英名儘毀。
莊博世指了指那顆搖搖晃晃地腦袋:“那現在”
剛才那抹詭異的笑容差點讓他又一棺材釘紮上去了。
李慶之苦笑道:“因為鬼報紙的影響,這個人頭好像產生了意識,如果與我的軀體完美融合,那必然會影響我。”
“我的壽命已經到了儘頭,當你把這封信送給我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該死了。”
“隻不過出了一些意外。”
對於生死,李慶之十分豁達,馭鬼者就是要死的,不死的隻有鬼。
莊博世問道:“冒昧地問下,最近兩年是否有什麼特殊的人或者鬼出現?”
莊博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李慶之還活著,而且看上去狀態還不錯,若不是報紙鬼入侵他估計能活過孟小董。
李慶之微微皺眉:“自十年前最後一次出酒店之後,我並沒踏出酒店一步,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厲鬼進入。”
“後生,你是近十年唯一一個踏入酒店的活人了。”
這就奇怪了。
難不成白水鎮曆史跟現實世界有差彆,還是就那麼巧楊間剛到凱撒大酒店的時候李慶之剛死沒多久?
“李老,你已經成就金剛不壞的僵屍之身,狀態是否還不錯?”莊博世看著他道。
李慶之意識融入肉身,對身體的變化尤為敏感。
他狀態好的出乎意料,一股溫和的力量盤踞在他的五臟六腑之中,居然讓他有了一種活人的感覺。
李慶之十分意外:“小友,你的力量很奇怪,居然能將已死屍體喚醒了一點生機……”
“並非厲鬼的靈異。”
“看不懂,看不懂。”
李慶之有些驚訝欣喜,他回憶道:“張洞曾說過,世界上還存在另一種力量,不同於靈異的力量。”
“他曾在小時候見到過那種可以終結靈異的力量。”
“因此,他堅信厲鬼必會被埋葬!”
“但我們尋覓一生,卻終未能尋到,隻當是張洞當時年幼並未能分辨。”
李慶之深深地看向了莊博世:“他沒有說錯。”
“世界上,真的存在。”
說著,李慶之又露出了一個瘮人的微笑,他馬上給自己再來了一拳。
“後生,我現在的狀態還不穩定,需得儘快沉睡,應對這個這個腦袋中的意識。”
莊博世一頭霧水,張洞見到過並非靈異的力量,是幕後的仙還是最終的鬼?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太多的時候,他連忙問道:“李老,外麵一隻許願鬼還在四處作亂掀起大規模事件,你與其待在這裡,不如——”
李慶之卻微微搖頭道:“感謝小友延長我的壽命,如果不出手,我可能還能再活半年。”
“我是舊時代的朽木,故友們都紛紛離去,就讓我最後一段時間待在這酒店之中吧。”
“畢竟,這間酒店之中埋葬的厲鬼,可沒比外麵那些簡單多少。”他語氣十分緩慢,但拒絕的意思也十分明顯。
行吧。
莊博世知道這群老頭老太不願意摻和到當代,乾涉到年輕一代的成長,也不勉強。
許願鬼他也能解決,隻不過七老這麼優質的勞動力沒利用起來太可惜了。
“若有小友真有解決不掉的厲鬼,你便可來酒店,我尚有最後一戰之力。”
“這把柴刀。”
李慶之將鏽跡斑斑的柴刀遞給了莊博世。
“就送給你吧。”
莊博世接過之後,看向了李慶之問道:“李老,你知道是否有名為歸墟的靈異之地?”
“不知。”
李慶之搖了搖頭。
“厲鬼的源頭是什麼?”莊博世繼續問道。
“不知。”
李慶之繼續搖了搖頭。
“那你去過陰陽路嗎?”莊博世歎息道。
李慶之一愣,似乎努力想想什麼,然後才搖了搖頭。
“我應該去過,但我忘記了一切。”
“張洞說過,裡麵有十分恐怖的東西,不能被帶出來,所以,出來之後我們便剪除了關於陰陽路的一切記憶。”
“不過,張洞還保留著當時的記憶。”
“他應該還沒死,你可以找到他詢問。”
“好吧,那你見過能夠穿越時間的楊戩,或者知道他在哪嗎?”莊博世依舊不死心。
李慶之:“”
他抬起了手,扶了扶自己的腦袋苦笑:“後生,你的問題,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我隻從一些古籍孤本中發現,厲鬼很早就存在了。”
“大部分時候,隻是一些弱小的厲鬼在人間遊蕩,鮮有惡鬼大規模亂世。”
“但晚清太平天國時期,好像一整個時代的厲鬼曆史都被抹去,幾乎造成了斷代。”
“你所說的楊戩,不定在那個時代還有多少線索。”
晚清,難道是太平天國?
李慶之想到了什麼,告誡道:“對了,你所說的許願鬼應該是我們那時代的萬願鬼。”
“千萬小心,它來自唐時最恐怖的一隻厲鬼,幾乎埋葬了如日中天的大唐。”
“鬼佛。”
莊博世問道:“鬼佛它的殺人規律是什麼?”
李慶之緩緩地道:“殺人規律?”
“那樣的大鬼,沒有所謂簡單的殺人規律,鬼佛幾乎集成了世界上所有的許願、前知、交易之類的規則。”
“它代表了——”
“眾生願力。”
莊博世臉色微微一變:“那是誰關押了它?”
李慶之頓了一頓,臉色平靜地看向了莊博世。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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