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著腳印追了大約一裡地。
這一路上,腳印的形狀越來越奇怪,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有時甚至會突然改變方向。
李向陽心裡也納悶,到底是誰留下的痕跡。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彆動!"村乾部低聲喝道。
眾人屏住呼吸,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樹枝被積雪壓得低垂,視線有些受阻。
一個黑影從樹後閃過。
"上!"村乾部一揮手,幾個民兵立即衝了上去。
然而穿過樹叢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哢嗒"一聲，清脆的槍栓聲在寂靜的雪林中格外刺耳。
幾個民兵頓時僵在原地。
抬頭望去，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從高處對準他們。
蒼勁的老鬆後麵，隱約可見一個人影。
在他腳邊,一隻被套住的野兔正在掙紮。
"誰？追我乾什麼？"一個渾厚的嗓音響起。
"老老周？"村乾部有些不確定地認出這個人。
"喲，周叔。您怎麼跑我們這兒來打獵了？"
李向陽也認出了對方，好奇問道。
太平村距離小梁村有十裡遠，是片最靠近深山的村子，所以那邊的人大都以打獵為副業。
過去打獵，那都是彆的獵人去太平村地界。
這太平村的人來這邊，倒是稀奇。
聽到李向陽的話，老周放下了槍，搖頭歎氣道："今年太平村那邊不知咋的，就沒獵物，彆說我了，就是老鄭進山都白給，這不上這邊試試運氣。"
說著，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野兔，"這不，我這忙乎半天，就攆了隻兔子，然後就讓你們當兔子給攆了。"
村乾部的臉這會兒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老周老周啊，不好意思。我們還以為以為"
"以為什麼？"老周彎腰提起那隻野兔，"以為我是什麼通緝犯啊？我說你們這些人，大冷天的，追著老實人發什麼瘋？"
"我跟你說，人要是真想躲，估計早往大山深處去了。要這麼容易就讓你們攆著，你們在上河村不就把人拿了？"
"行了諸位，你們上河村的生產隊長也他麼不是好玩意，死了更好，大冬天勞師動眾，乾嘛啊？"
他這番話說得在理，幾個民兵也跟著點頭。
畢竟在這種天氣裡，誰願意山裡瞎逛？
還是為一個不是好東西的人，討公道。
見人心要散，村乾部回頭狠狠瞪了李向陽一眼。
李向陽聳聳肩:"不是，你瞪我乾嘛？我說沒說，追不追，那就看您的了？您就說是不是成年男子就得了！"
村乾部臉色陰沉，一把抓住李向陽的衣襟："你耍我們？"
李向陽一把打開他的手，冷笑道："我耍你們？你們自己要追的，現在倒賴我頭上了？"
"就是，彆擱這欺負後生，"老周也看不下去了，"人家好心幫你找人，咋的，見到腳印就得確認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有那本事當啥獵人，直接當神仙得了。"
"聽聽，聽聽，我看我是給你臉了，讓你覺得我好欺負？我跟你說，我忍你很久了。讓我帶路，我帶了。不讓我帶槍，我也聽了。現在找錯了人，跟我這吹胡子瞪眼？"
"你！"村乾部抬手又要去抓李向陽。
"怎麼？說不過，還想動手？"李向陽眼神一冷，"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山裡頭，跟我動手，你信不信我讓你們幾個連家都回不去？"
此話一出，幾個民兵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急忙撇清關係。
鬨著玩呢？
深山老林的，跟獵人耍橫？
活膩味了？
"行了行了，都彆吵吵了。"老周打著圓場，"大冷天的，回去吧。人早跑了，說不定都到滿洲裡了。你們再耽誤幾天，邊境都過了，瞎折騰個什麼勁？"
村乾部恨恨地瞪了李向陽一眼："你給我等著！用不起，我不用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幾個民兵趕緊跟上。
等他們走遠，老周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不是個玩意。他們村生產隊長欺負人時候，他怎麼不管？要不何至於此！"
李向陽默然。
確實，早管管，能發生這樣的事麼？
那知青的遭遇，大多數人都是同情為主。
"行了，"老周提起地上的野兔，"我這還有點收獲，送你了。我還得轉轉。"
李向陽擺擺手："不用了周叔，我這兩天本來就打算休息。這一折騰，我覺得我病了。"
老周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當即大方將兔子硬塞給他，笑著點點頭："病了就該好好歇歇。拿著，好好補補。"
李向陽提著兔子，走在下山的路上，腳步輕快。
寒風吹在臉上，竟讓他覺得格外舒服。
他再次想起那些腳印，不由得輕笑出聲。
以前打獵時見過無數足跡，從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
難怪他一路都覺得蹊蹺。
老周說得對，再耽誤幾天，邊境都過了，追個錘子追！
回到家，李母正在院子裡焦急地張望。
看到兒子提著兔子回來，不由得一愣："你不是去追人了麼？怎麼還打著獵回來了？"
"追什麼追，淨瞎耽誤工夫。"李向陽晃了晃手裡的野兔，"再過幾天，人早過邊境了，我可不陪他們瞎折騰。這不，碰巧遇到太平村的周叔，這是他送的。"
李母接過兔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太平村的周叔？他那邊獵物少，上咱這邊打獵來了？"
"是啊，他說來這邊試試運氣，您彆說，這運氣當真不錯。"李向陽笑著說，"對了娘，我剛剛進山著涼了，得躺兩天，讓他們自個兒找去吧。"
李母看著兒子的笑容，嘴角也微微上揚："著涼了，是該好好歇歇，那我去把兔子收拾了，晚上給你燉著補補。"
"嗯好。不說了娘，我頭暈，先回屋躺躺了"
李向陽說著就往牆上靠，一副站不穩的樣子。
"快，快進屋躺著去。"李母拎著兔子，笑著將他扶了回去。
"娘，"李向陽拉住李母的手，輕聲道，"要是有人來找我"
"你就安心躺著，"李母接過話茬，"這都開始發燒了，可不能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