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那努不是傻子,他的理解能力在身為機體的模塊操縱下甚至還要勝過人類。
他現在的境遇,和埃列什基加勒的境遇,多少存在著那麼一絲相似。
都是從出生開始就身不由己,被命運驅使著不得不去做各種事情,但他和她都有自己珍視的,不可失去的,唯一的東西。
對埃列什基加勒來說,冥界和自己的全能就是自己僅有的東西,而安那努,則是隻有恩奇都這一個兄弟。
這就是安那努和埃列什基加勒的共同點。
“那麼,你願意放我走嗎?”安那努注視著埃列什基加勒赤色的童孔,問出了這個問題。
呼——
埃列什基加勒沒有立刻就回答安那努這個問題,她隻是提起了手中的槍檻,吹滅了其中的靈魂之火,讓它暫且陷入了沉眠的狀態。
伴隨著手中槍檻中的火焰被吹滅,因為埃列什基加勒和安那努到來的,這裡所有的槍檻,都一同熄滅。
如果不是埃列什基加勒來到這裡,它們根本就不會亮起。
“我其實並不怎麼想讓你離開。”
昏暗之中還存在著一絲微弱的光芒,埃列什基加勒看著安那努的眼睛沒有絲毫感情的存在。
“我之前說過,冥界隻有我一個。”
她一邊說著,一邊向著自己來的路上走了回去。
“其他的,沒有活物。”
“我想讓你留在這裡,和我作伴,你能答應嗎?”
埃列什基加勒很直接的說了出來。
“不能。”
麵對埃列什基加勒的直接,安那努的回答也很直接。
他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觸怒這位冥神,因為無論這位冥神以什麼樣的方法,來想讓自己留在冥界,自己都不會答應,與其和她虛與委蛇,不如乾脆一些拒絕掉。
“嗬。”
埃列什基加勒嘲諷似的笑了一聲。
“你懼怕烏特那皮什提姆,卻不懼怕我嗎?”
“我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自然明白你有真正將我殺死,將我鎮壓在冥界永遠也無法複活的方法。”安那努搖了搖頭,“但我依舊會這麼說。”
“而且,對我來說,你不是真正的死亡,因為你還活著,你還有珍視的東西。這是即便你司掌死亡也無法改變的一件事。”
安那努這話說得無比平靜,甚至可以說毫無波瀾,隻是隨口發表了一句感想罷了。
但走在他身前的埃列什基加勒卻停了下來。
她轉過了頭,一雙血紅色的眸子仿佛帶著憤怒的情緒一樣,瞪視著安那努。
她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你說,我是——活著的?”
“你是在——否定我的意義嗎!?”
她的身上驟然爆發出了凶悍且充滿了死亡氣息的神力,讓安那努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埃列什基加勒還在繼續說著。
“我是司掌死亡的神,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帶去死亡,因此,我便絕對是死亡的化身,這是自我誕生以來就存在的真理——”
“我憎惡著生者,厭惡著生者,然而你卻說我是——”
“但我——不覺得我說錯了什麼。”安那努卻堅持著自己的說法,將埃列什基加勒的風給頂了回去。
“你還存在著珍視的東西,還存在著追求,甚至還渴望著擁有陪伴,這是隻有生者才存在的特質,同樣是真理。”
他認真的說道。
“和你不同,烏特那皮什提姆那才是真正的‘死去’了,所以我才會心生恐懼,他或許還擁有著生命,但他的靈魂早已無比腐朽,他已經不存在任何珍視之物和追求。”
“對於一個生命來說,沒有珍視之物,沒有追求之物,才是死去的代表。”
伴隨著安那努的話語,埃列什基加勒的神力逐漸平靜,安定,甚至可以說是萎靡了下去。
“你”
不過即便如此,埃列什基加勒的態度還是比較強硬的,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
但
“嗯?”
埃列什基加勒猛地轉過頭,抬頭看向上方。
安那努眨了眨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那兩個家夥,什麼情況”埃列什基加勒低下了頭,眉頭緊鎖。
“怎麼了?”安那努側著腦袋,有些疑惑埃列什基加勒的反應。
“沒什麼,我們走吧。”埃列什基加勒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也沒再提起剛剛的那個話題,繼續開始了行走,“回到我的王座那邊去吧。”
“冥界,有新的客人來了。”
“唉?”
花費了一天一夜,埃列什基加勒和安那努重新回到了冥神的玉座。
埃列什基加勒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有些陰沉。
她現在的心情可是相當不好,她能感覺出來,那兩個新的客人,可不是通過正規的途經,也就是冥界之門進入到冥界的,而是通過其他的方式進來的。
這樣的人,可不算多,埃列什基加勒也就知道兩個。
庫爾加盧,加拉圖盧。
昔日被恩基製造出來,前往冥界帶回尹什塔爾的規則外生命,其機體乃是用法令為核心,可以無視冥界的規則出入冥界。
想到這一點,埃列什基加勒不免有些煩躁。
恩基雖然慈悲為懷,與一切為善,但他這種性格真的很容易讓他做出一些過界的行為,庫爾加盧和加拉圖盧就代表了他因為心疼尹什塔爾的緣故而蔑視冥界的法則,但他是生命的父神,埃列什基加勒也沒辦法對他發火。
反正,恩基所在意的,也隻有地上的神和人罷了。
“你來到冥界,就沒有什麼後悔的感覺嗎?”煩躁之餘,埃列什基加勒問向了坐在自己玉座之下的安那努。
安那努也知道,在新客人到來之前自己估計是走不掉了,索性便背對著埃列什基加勒說道。
“後悔與否又如何,這是我該做的。”
“生命的路可不能走錯,你就沒有懷疑過嗎?”埃列什基加勒繼續質問。
“當然懷疑過。”安那努坦然的說道,“事實上,我知道眼前的每一條路都不是我想走的,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大概根本就沒有我想走的那條路,但是我必須義無反顧不回頭的走下去。”
“無論結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