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是清晨。
烏圖的陽光灑落在樹梢的露水上,折射出了炫目的光彩。
不過,這裡並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欣賞這樣的景色。
這裡是一片森林,自太古就存在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到達的原始森林。
因為它主人的名字,是狂風的名字,恩利爾。
這裡的每一棵樹木都有數十人合抱的粗細,葉片甚至能夠讓嬰兒在上麵安睡,動物們靈動無比,溪流中有碩大的遊魚躍出。
——這是美麗的。
但,總是有一些東西,並不是那麼和諧。
那便是剛剛被恩基送到這裡來的,兩顆有著生命的泥球。
它們從天空之中墜落了下來,砸到了地上,變成了兩攤無比正常的泥。
但就算現在的姿態是泥,也不可否認,它們是擁有靈魂的,是有著【生命】的。
泥蠕動了起來,將自己被摔散的部分吸收了回來,用著純粹的魔力開始了移動。
兩攤泥相隔的距離並不遠,它們很親昵的樣子,在湊近了之後,便融合在了一起,而後又分開。
既然存在靈魂,就必定會有思考。
烏圖借由恩基的口轉告他們的話,是什麼?
那命令是什麼?
它們並不知曉,也難以理解。
泥們蠕動著,移動著,沒有任何目的。
它們不需要攝入,也不會損耗能量,它們並非是常理的【生物】,而是僅僅依靠魔力就能生存的雛形。
森林之中的其他生物發現了這兩攤泥,鳥雀們嘰嘰喳喳的圍繞著它們飛行,野獸們對著它們咆孝,無比警惕,就連樹木也沙沙作響的不想讓它們靠近。
“看啊,那是什麼?”
“隻是兩攤泥而已。”
“但它們的身上有著神的氣息。”
“哇!那離它們遠一點吧,我不喜歡它們。”
神是無情的,這一點就算是野獸都懂得。
它們並不在意這些莫名的惡意,在蠕動之中,它們也在鑒彆著自己所見到的東西。
這個是人類嗎?
不是。
那這個呢?
也不是。
名為【安那努】的泥好奇的觀察著森林裡的一切,而名為【恩奇都】的泥就這麼陪伴在它的身邊,和它一起觀察著。
高聳入雲的樹木不是人類,嘰嘰喳喳的飛鳥不是人類,咆孝山林的猛虎不是人類。
兩攤泥交換著彼此的思考,對著自己的所見所聞得出了這些定論。
不知在森林之中蠕動了多長時間,移動了多長距離,它們終於遇到了。
但——
那是什麼?
“﹉﹉____﹉﹉﹉..﹉––––_﹉..﹉﹉﹉..﹉––––﹉﹉____”
那是沒有任何方法能去形容的聲音。
足以撕裂天空和大地的尖嘯——姑且就這樣形容好了。
這尖嘯刺耳,恐怖,而且沒有任何能夠作為語言的意義。
能夠聽懂鳥獸們的聲音的安那努和恩奇都這樣定義到。
但它們隨即好奇了起來。
那是什麼?
發出這種,無窮儘的連環咆孝的東西,是什麼?
轟!轟!轟!轟!轟!轟!
巨大的聲響傳出,那尖嘯引發了強烈的震動,破壞著周圍的一切。
安那努和恩奇都,自然也在被破壞的行列之中。
它們以泥為形勢的軀體被破壞,被擊散,被卷的到處都是。
不過它們並沒有疼痛的概念,也沒有“破碎就會死去”的可能,所以現在隻是單純的被卷開了。
用來破壞的聲波消失了,兩攤泥再次聚集了起來,帶著好奇的情緒,向著聲音的方向移動了過去。
然後它們就被卷進了風暴之中。
風暴是完全由聲音構成的,就是那種足以撕裂天空和大地的尖嘯,是這種東西構成的。
周圍的一切都被化作了粉末——除了安那努和恩奇都。
它們——至少現在的它們,是無法被破壞的,起碼不會被這足以破壞一切的聲音破壞。
在被風暴卷入其中的那一瞬間,安那努和恩奇都理解了。
——這裡就是它們應該到達的地方!
就像是將初生的嬰兒放入溫潤的水中一樣,這裡就是眾神給予它們“愛”的地方。
理解到這個事實,它們雀躍了起來,向著四周散發著快樂的情緒。
風暴在持續著,尖嘯包裹了兩個泥球,一直在持續著,持續著。
時間緩慢的流逝,一點一點的從泥漿的縫隙之中悄悄溜走。
安那努和恩奇都都覺得有點無聊了。
但這種程度的風暴可不是兩攤泥能夠掙脫的。
在無聊的風暴之中,泥們開始了思考。
它們是無垢的,神賜予它們的隻有它們應該去做的,除此之外就是最低限度的信息,而除了這些信息之外,幾乎一切東西都需要它們從零開始,自己去嘗試積累。
揀選,積累。
或者理解。
而在這樣的過程之中,名為恩奇都的泥突發奇想。
它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了安那努。
【這聲音,是不是就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啊?】
安那努表示了疑惑,但很快就認可了恩奇都的想法。
【我們是來這裡見人類的,如果這裡沒有其他的東西,那這個就是人類了。】
在安那努和恩奇都誕生這樣的想法的一瞬間,他們理解了。
【啊,原來這就是人類啊。】
【完美,完整的人類,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
它們帶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觀測風暴和尖嘯之後的正體。
因為在它們現在的認知之中,這產生尖嘯的正體,便是所謂的【人類】。
而且是完美而完整的【人類】。
【嘗試吧,恩奇都。】
【我們去嘗試回應這樣的聲音。】
安那努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了自己的兄弟,同時用自己的泥努力的理解著【人類】的外貌和外觀。
【你能看見嗎?安那努?】
【我看不清楚。人類的樣子。】
恩奇都有點兒失落。
【我們會看見的,會的。】
安那努還在竭儘全力的觀測著。
而最終的結果就是——
它們一起觀測到了。
人類是有四肢的,也有腦袋。
還有一對仿佛小鹿的大角,還有美妙的花紋!
除了這些以外什麼都沒有。
人類,真有趣!這就是人類的姿態嗎?
兩攤泥在感歎之中,模彷著人類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