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當大宋天下州郡的官府,都相繼開始舉行宴會,遙賀太皇太後聖節的時候。
汴京城中的慶典,也已經開始。
狄詠穿著一身嶄新的山文甲,戴著一頂華麗的鳳翅盔,率領著凱旋歸來的南征大軍,從新鄭門魚貫而入。
整個汴京都已轟動,新鄭門前,萬人空巷。
沒辦法,自真廟之後,大宋中央禁軍就再未在外戰中露過臉了。
仁廟時,元昊叛亂,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戰敗北,汴京幾乎家家戴孝。
先帝時,雖然有所振奮。
可勝仗卻都是西軍打的!
可現在不一樣!
南征的禦龍第一將,雖然是以從熙河路戍邊的虎翼軍、控鶴軍等中下禁軍為骨乾組成的。
但其中將士,主要都是汴京子弟。
而且,戰果非常顯赫,拓土千裡,並有八州,還打得交趾乞和、納糧,並遣王弟來朝謝罪。
實在是給汴京父老長臉!
所以,當凱旋大軍進入城門,街道兩側的父老,就都歡呼起來。
在舉城的歡迎中,禦龍第一將上下,更是士氣爆棚,深感自豪、驕傲!
於是一個個都是昂首挺胸,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拚命的想要在父老麵前展現他們的威風。
西夏正使訛囉律和副使田懷榮,在都亭驛外,遠遠的聽著那汴河另一端的歡呼。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
但卻並非是因為,南蠻的南征獲勝大軍。
而是……
訛囉律拿著眼睛,瞥了一眼,被宋軍禁軍隔開在另一邊的遼國正使耶律琚以及副使呂嗣立。
過去,遼、夏使者隻要同框,就會勾兌在一起,一起對南蠻施壓。
所以,南蠻嚴加防範這樣的事情。
但遼、夏使者總能想方設法的交換意見,並在很多事情上同步。
然而,如今,遼人卻對他們拋出來橄欖枝視而不見。
非但如此,那耶律琚甚至還曾與都亭驛的人,檢舉過他們‘意圖私賄本使’的事情。
搞得訛囉律極為被動。
也讓他們這次出使之旅,變得極為坎坷。
他們在南蠻的京城,已有二三十天,與南蠻官員的交涉,也進行了十幾次。
然而,出使的使命,卻幾乎沒有進展。
他們提出來的條件——請依北朝故事,賜交子、約束邊境,互相遣返逃人、請增開榷市以及請提高青鹽在陝西的售賣額度等,除了增加邊境榷市,被南朝應允外。
其他條件,不是被直接拒絕,就是碰了軟釘子。
南蠻的有恃無恐,讓訛囉律和田懷榮,都深感恐慌。
遼人的異常反應,更是讓他們驚懼。
雖然說,現在遼人也已經重新接受了大白高國的朝貢。
可使團卻被安排在上京沒有允許前往遼主所在的南京。
但宋遼的接近,卻是肉眼可見的。
訛囉律甚至多次見到,遼使耶律琚和南朝大臣刑恕稱兄道弟,乃至於把臂出遊。
這還不算什麼!
遼國使團的主要隨行官員,也都在都亭驛裡過的極為愜意。
他們甚至在都亭驛裡點起了汴京州橋下的吃食店外送的各種飲子。
這太讓人驚懼了!
百年來,一直互相提防,互相給對方挖坑的南蠻、北虜,現在勾肩搭背,好的和兄弟一樣。
這就太魔幻了一點!
心中胡亂的想著南蠻的凱旋大軍,就已經來到了眼前。
為了彰顯武功,炫耀軍力。
南蠻的官員,特意將都亭驛前的街道都清理了一遍,空出了一大片視野,方便在都亭驛的各國使者,都能清楚、直觀的看到宋軍的甲具、陣列和士氣。
所以,訛囉律能夠很清楚的看到,那支在他麵前走過的大軍。
於是,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數不清的鐵甲!
所有南蠻士兵,人人帶甲。
黑色的甲片,在行走時,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嘩啦啦……嘩啦啦……
“南蠻真是富庶!”訛囉律忍不住用著黨項話感慨。
在這都亭驛外的各國使團,也都紛紛感慨。
像是真臘、占城的使者,更是仿佛看到外星人。
人人帶甲,而且是鐵甲,對這些東南亞的城邦國家來說,實屬科幻!
但訛囉律很快就將注意力從鐵甲身上挪開了。
南蠻有錢,精銳全部披甲,對黨項人來說,沒什麼意外。
他們也見得多了。
大白高國立國,就是靠著打敗這些披甲率高到嚇死人的南蠻中央禁軍!
真正讓他動容的,還是這支部隊的氣勢!
幾乎人人都是昂首挺胸,驕傲不已。
陣列整齊,步伐堅定,身體強壯,肅殺之氣撲麵而來,根本不是汴京城裡那些每天吊兒郎當,紀律鬆弛的禁軍可比的。
這樣一支精銳,一旦投入戰場,訛囉律明白,這是足以左右一場十萬人規模的會戰勝負的。
“南蠻在哪裡找的這許多精銳敢戰之士?”訛囉律想不明白了。
南蠻的軍隊他不是沒有在戰場上遇到過。
哪怕是精銳的西軍,一萬人裡也最多有一千人是能戰的。
其他人,不過是充數的罷了。
通常,隻要擊破敢戰的選鋒,其他南蠻軍隊就會喪失戰意,望風而逃。
但眼前的這支南蠻軍隊,卻不同於訛囉律見過的南蠻軍隊。
裝備精良也就罷了。
關鍵是那股氣勢和自信的傲然神態。
讓他頭皮發麻。
若是在戰場上,他是絕不願與這樣的軍隊正麵遭遇的。
“南蠻大國,確實不可小覷啊!”訛囉律感歎道。
在他對麵,耶律琚和呂立嗣也在看到了禦龍第一將的軍容和風貌後,對視了一眼,微笑著道:“南朝帶甲百萬,精銳敢戰之軍,還是有的。”
對遼人來說,適當的讚美南朝,是有益的。
因為這可以抬高自己的身價——南朝很厲害,那逼迫南朝年年送錢的大遼呢?
同時,對這兩人來說,其實大宋越強越有利。
而在西夏、遼國之外的其他各國使者,在親眼目睹了禦龍第一將的風采和軍容後。
已經隻剩下了折服。
西南五姓的貢使,大理的高泰明,更是看著眼前的禦龍第一將忌憚無比。
至於交趾的李崇賢,更是深深籲出一口氣:“太尉(李常傑),敗的不冤!”
從他們眼前走過的禦龍第一將,在這些人眼中,隻有用四個字形容:虎狼之師!
那飽滿的戰意和肅殺的殺意,整齊的軍容,精良的軍械。
都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可李崇賢不會知道,這支虎狼之師,其實是用交趾人的血肉喂出來的。
今年正月南下的時候,禦龍第一將,還隻能算是‘軍容齊整’的可戰之師。
但,南征交趾,卻把他們的心態和戰意給喂出來了。
沒辦法!
南下數千裡,雖然疲憊、辛苦。
可損失卻極少!
禦龍第一將這次南征,前後算上戰死、病死和其他緣故而死的人,才四百多。
完備的後勤供給和傷病照顧製度,使疫病、氣候、受傷等原因帶來的死亡,大大減少。
而在戰爭中,禦龍第一將,雖然承擔了主力的任務。
可,交趾人準備不足,加上被章惇、高遵惠、儂智會,策反了整個北方的豪族、土司。
所以,幾乎所有戰鬥,都是一邊倒。
禦龍第一將遭遇的敵人,不是準備不足,被騎兵突襲偷家(決裡隘之戰),就是坐困堅城,想要固守待援,結果被火藥炸塌了城牆(北件城)。
到了決戰,交趾大軍,更是遇到了所有軍隊的噩夢——後勤被斷,歸路被絕,隻能被迫與宋軍對峙。
結果,被從宋夏戰場上,錘煉出來的騎兵夜襲,損失慘重,本就低落的士氣,徹底崩潰。
李常傑決死一博,寄予厚望的戰象,卻被禦龍直的榴彈瞬間擊破。
劇烈的爆炸和戰象的忽然倒戈。
讓交趾人完全崩潰,一切組織與秩序都不存在。
在這樣一場一場的勝利的滋養下,禦龍第一將的精氣神,自然能被喂出來。
何況……
這次南征,他們賺的太多了!
從上到下,都賺麻了。
哪怕是個大頭兵,朝廷賞賜、軍餉加上在交趾的各種外快收入,也帶回來了價值數百貫的財帛。
運氣好一點的,甚至已經在戰場上完成了從大頭兵到武臣的飛躍。
於是,這支軍隊,現在已經是大宋軍官比例最高的軍隊!
一場南征下來,單單是士卒之中,就誕生了一百多名軍官。
從不入流的無品武臣,到入品的三班小使臣都有。
至於軍官群體,更是誕生了三個遙郡,二十多個大使臣。
在錢和官身的刺激下,禦龍第一將的蛻變,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封建軍隊就是這樣的。
錢給夠,功勞及時兌現,那就是強軍!
若能在戰場上,超額得到財帛刺激,還能有清晰明確的晉升途徑。
那麼,這支軍隊誰都不怕,誰都敢碰!
秦軍、漢軍、唐軍,都是這麼崛起的。
大宋軍隊,之所以一直表現不佳。
除了文官們的打壓、掣肘外,就是待遇上的問題了。
所以,哪怕是在將兵法改革後的西軍中,一萬人的軍隊,能有一千精銳就了不起的。
剩下的人,上了戰場,都是順風仗嗷嗷叫,逆風撒腿就跑。
這很正常——趙官家給他們的軍餉不夠。
廂軍和弓箭手,一個月三五百文。
哪怕是禁軍,下軍、中軍才一貫、兩貫最多三貫。
這麼點錢,誰會玩命?
臨敵放上三箭,就對得起趙官家了!
選鋒們為什麼敢戰?
因為給錢多啊,一個月五貫以上,親兵能拿到十貫!
而且吃得好,穿得好,賞賜也多,裝備也更好。
至於為什麼李憲麾下的熙河宋軍,能拿著和其他宋軍一樣的軍餉,結果經常性爆種,甚至出現過一千多的守城部隊,硬抗黨項數萬大軍圍攻,殺傷甚眾(定西城之戰)的事情?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因為熙河那邊的宋軍裡,有大批的黨項人、羌人、吐蕃人。
一兩貫的軍餉,對漢人宋軍來說,不值得拚命。
但對這些苦哈哈的人來說,卻已經足夠買他們的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