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趙煦來到開封府。正式宣布在開封府內,成立了‘提點靖安坊公事’一職——你可以直接理解為汴京城靖安坊城中村改造領導小組。以蔡京兼任這個職務,同時任命提舉店宅務章縡以及入內內侍省押班宋用臣並同管勾靖安坊公事,這就是讓蔡京和章縡、宋用臣搭班子,一起解決這個事情。實際上,蔡京大概率不會親自管這個部門,而宋用臣隻是來監督的,其實權肯定會落在章縡手裡。這也算是趙煦對章縡的考驗吧。年輕人,就要多曆練。同時,趙煦命汴京右軍都巡檢、開封府內城右廂公事、靖安坊都所由、靖安坊軍巡鋪等有司,皆聽命於靖安坊公事,不得違逆。至於這個事情怎麼做?趙煦早就和宋用臣交代清楚了,讓宋用臣直接去和蔡京、章縡對接就好了。將此事布置下去。趙煦就循例,查閱了開封府的卷宗、檔案,同時對一些他看出來問題的案子,做出一些批示,著開封府重審或者調查。這些事情,其實是作秀。開封府不會也不可能,將那些真正敏感、容易錯判的案子放到禦前。趙煦也不會真的去查開封府的事情。萬一真的查出點什麼東西怎麼辦?對吧!有些東西啊,該裝糊塗最好裝糊塗,免得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這是趙煦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認識到的道理。做完這些表麵功夫,趙煦就在石得一的安排下,來到了梅花廳的偏廳用膳並休息。照例,他的午膳是馮景親自帶人做的。當然了,在開封府吃的東西,比皇宮要相對豐盛、美味。因為皇宮的菜品都是固定的,輕易不會變更,來來去去就是那麼些菜。趙煦當然可以要求他們增加。可一旦旨意抵達禦廚,那麼結果就隻會有一個——禦廚將選擇把今天趙煦的命令,當成永久性的指令。每天三餐,都會準備著他要求的菜品。這將造成大量浪費!雖然這種浪費對皇室來說,其實不值一提。可趙煦要作秀啊!所以,在宮中,他永遠都隻是讓馮景去禦廚為他準備膳食。同時,點的也都隻是他要求的禦廚有的健康餐。雷打不動都是那幾道菜在輪換。最多最多,不過是讓馮景帶著禦廚的廚子們攻克了酸奶製作技術,並將之納入了秋冬早膳。自然,彆人也問過他。這個時候,趙煦蓄謀已久的準備就派上用場了——朕嘗聞仁廟舊年肚中饑餓,欲食燒羊,近臣請以禦廚為之備,仁廟拒之,言:比聞禁中每有索取,外麵遂以為例。誠恐自此逐夜宰殺,以備非時供應。則歲月之久,害物多矣。豈不可忍一夕之餒,而啟無窮之殺也!祖宗盛德,朕不敢毀!於是,趙煦的這個回答,賺取了無數眼淚。加上趙煦每天堅持三餐‘不過四菜兩湯’的儉樸人設——於是他成功贏得了大量人心。如今,已在汴京士大夫們心中,成功塑造成了一個節儉、克己的君王形象。這個形象可是很有用的。可以為趙煦規避無數風險,也可以讓他要做的事情,充滿正義。就拿靖安坊的改造來說吧。換一個皇帝,可能朝廷內外,都會覺得是要斂財了。可趙煦不會。因為,官家連三餐都無比節儉。又怎麼可能為了斂財去做壞事?官家隻是為了孝道才這樣做的!官家有什麼錯?!哭,都給我哭!但事實上,趙煦有什麼損失嗎?沒有!四菜兩湯,本就足夠他的營養了,很多時候他都吃不完。當然,他也想開開葷。這個時候,每五天出宮一次的機會,就成為了他開葷的時機了。探事司在他手裡,也算被他玩出花了。趙煦現在給探事司的一個任務之一,就是讓他們滿汴京城的試吃各色點心、小吃。找出那些味道最好,最受歡迎的店鋪。等他出宮,就提前讓馮景派人去點好,然後打包帶來開封府。自然,趙煦也廢物利用,讓汴京新報專門開辟一個版麵,介紹著汴京的小吃店鋪,並對其進行點評。如今這個探店專欄,已經刊登到第三期了,據說很受歡迎,好多老饕都開始注意到了。今天中午,趙煦吃的不是外賣。而是近期在汴京城開始爆火的登州海魚乾。因為這是蘇軾隆重推薦,並且寫在其那首現在已經傳唱天下的《水調歌頭。重陽日食登州魚兼懷子由》的大作之中的菜肴。現在,士林之中,因為蘇軾的這首詞,已經出現了風潮——同年、同窗聚會,要是不吃登州魚,就沒有感覺,關係也不夠親密。為什麼?大宋頭號詩人,親自寫詞背書了——真兄弟就得吃登州魚。沒看到,人家蘇軾蘇子瞻,都因為吃了登州魚,潸然淚下,回憶起了過去和蘇澈一起讀書、遊曆的往事,於是遙望汴京,默默祝福著弟弟在汴京一切皆好。手足之情,溢於文字之中。在這首詞裡,蘇軾甚至是再次寫下了: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的句子。屬於是為了推銷登州魚乾,臉都不要了,自己抄自己。但效果,超乎想象。登州海魚乾,在整個大宋州郡,特彆是汴京城裡今年以來賣到脫銷。當然了,在這個過程中,趙煦指使著探事司,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比如說派人到處吹捧登州魚的鮮嫩,也譬如說讓那些報童,賣完報紙就在街巷裡唱有關登州魚的童謠。甚至是直接讓汴京新報,刊登了登州魚乾供不應求的報導。在短短一兩個月內,就直接在汴京城創造了登州魚乾的消費市場。探事司方麵估計,僅僅是閏二月,就至少有數千石的登州魚乾,進入汴京市場。大宋一石九十二斤半,換而言之汴京城一個月就賣了六七萬斤的魚乾。如今,已經有汴京商賈直接到登州碼頭那邊等著登州漁民上岸,然後直接買下他們的魚獲,就地曬乾運回汴京銷售的事情了。趙煦沒有等太久,很快,馮景就帶著人端著做好的魚乾煲排骨上了桌。趙煦夾起一塊,放到嘴裡嘗了嘗。海魚的鮮美和豐富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綻放。“好吃!”他微笑著,不斷夾菜,很快就吃飽了。吃完後,趙煦在馮景服侍下,擦了擦嘴巴。一直在門外等候著的石得一,也終於找到了機會進來稟報:“大家,許州商賈黃某帶到。”趙煦起身,走到已經準備好的帷幕內,命人放下帷幕,道:“帶他進來吧。“諾!”……黃良拿著手帕,擦了擦汗。他那胖胖的身體,甚至在顫抖。官家接見?!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可能。自然緊張無比,也忐忑無比。同時,他也激動萬分。族兄黃履,曾官拜禦史中丞,為四入頭之一,據說也隻在殿上見過幾次官家,和官家說過幾句話而已。而他,一個幫著家族打點商業,賺些阿堵物的旁支,卻能在族兄之前,近距離的拜謁官家,並聆聽訓示。最緊要的是——隻要官家看對眼了。那麼他,未嘗不能當大宋的陶朱公。甚至可能青史留名——這可是他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風險也很大。一個不小心,青史留名就變成了禍及家族。搞不好族兄黃履,也得跟著倒黴。所以,他隻能儘量的深呼吸,讓自己冷靜、平靜。但額頭的汗水,不斷流下來。背上的內衣,也漸漸濕透。終於,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陛下有命,著許州商賈黃良入覲。”黃良趕緊用著他練習了好久的禮儀,跪下來拜道:“草民謹遵旨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