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應該明白，我到底想說什麼了……”
看著猛然間神色一驚，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的王女，裡昂歎了口氣道：
“就像你剛剛自己總結的那樣，你和你的改革派代表的，是‘想要收回權力’的王室，而不是‘想要讓王國強盛，普通人不再困苦’的王室。
對於王室乃至於國王來說，你所推行的這些‘改革’，並不是最終的目的，更多的隻是收回權力的手段，你所代表的改革派，實際上根本就不是在為王室發聲。”
“……”
聽到裡昂的總結，維羅妮卡王女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想了想王室的情況後，卻不由得用力抿了抿嘴唇。
確實……自己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王室想要的。
甚至自己推行的改革之中，有不少還要從王室的身上割肉，所以雖然自己最大的“力量”來源於王室的支持，但自己其實從來都不是王室的代言人。
“另外，王都現在的四個派係裡，伱的改革派，和其它三個派係之間的區彆非常大。”
看了看王女抿得有些發白的嘴唇，裡昂有些不忍地提醒道：
“無論貴族派還是議會派，他們都在為自己出身的階層發聲，為自己背後的力量爭取利益，唯獨你的改革派不一樣。
你最大的支持來自於王室，但你想要推行和爭取的東西，卻跟王室的利益有很大衝突，甚至是完全相悖的，所以你的‘基本盤’，其實並沒有其它三個派係那麼穩固。
現在之所以沒出什麼問題，是因為你過去的主要目標，一直是奪回被舊貴族攫取的權力，外加規範商業活動，避免議會通過一些太離譜的東西。
這一點和王室收回權力的想法是一致的，畢竟你的身份是王女，被你搶下來的權力蛋糕，同樣等於進了王室的嘴巴，所以王室一直都還支持你，但……”
“但再往後就不一樣了，對吧？”
有些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維羅妮卡王女麵色發白地道：
“父親……王室對我的容忍，隻限於那些無關緊要的部分，一旦我試圖全麵推行改革，開始分薄王室手裡的蛋糕，對我的支持就會立刻停止。
這可真是……我原本覺得，那些舉措能讓一潭死水似的王國活過來，甚至從此愈發強盛，這種對所有王室都有利的事情，他們自然也願意支持我，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也不一定，畢竟我也隻是憑空猜測。”
看著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裡昂不由得開口安慰道：
“你推行的舉措，能夠把王國的蛋糕做大，王室說不定還是會支持你的，這些事情也未必就會發生。”
“不是未必，是一定會發生。”
一雙美目微微閉了閉，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的王女苦笑道：
“在你出現之前，雖然明知道喬舒亞不成器，但父親……他還是一直想把我嫁出去，而且選的所有目標，都是其它王國的人。
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準備在我推行改革遇阻，王國各派係間的矛盾被激化之後，把主持改革的我遠嫁出去，以便消弭爭端，穩定混亂的局勢，但現在看來，他想得恐怕還要更‘早’一些。”
想了想自己昨天搬回家的那些文件後，維羅妮卡王女眼神複雜地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父親他現在應該正在耐心地等著。
他在等我推行完選汰令，完成對軍部的整肅，壓製舊貴族在軍部中的影響力；等我在幾天後的議會上，提出擴大市民普選權的議案，慢慢分薄大商人和首相手中的權力。
而等我把這兩件事都做完，幫他解決了貴族和議會的掣肘後，隻要隨便找個遠一些的王國，把我這個異想天開的麻煩女兒嫁出去，那剩下的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
“嗬嗬，沒有親情，隻有利害，這還真是王室的作風。”
看了眼對麵默然無語的裡昂後，維羅妮卡王女自嘲地笑了笑道：
“明明隻要完成和你之間的聯姻，就能把改革徹底推行下去，但我去找了父親幾次，他最後卻都沒有直接表態，反而有點不置可否的意思。
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希望把喬舒亞扶上國王的位子，所以不希望我掌握太大的權力，給喬舒亞一個掙紮的機會，但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從來就沒考慮過我這個女兒，我隻是個用來掃平障礙的工具！”
“……”
……
啊這……我好像捅婁子了……
看著白膩的頸項上浮現出淡青色的血管，兩頰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的王女，裡昂不由得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乾巴巴地道：
“那個……你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不好意思，我應該是吃不下了。”
情緒一直都十分穩定的王女，這次難得失了態，白著臉慘笑了一聲後，她直接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朝門外走了過去。
發現她的情緒不太對，甚至還有點兒黑化前兆的意思，裡昂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你要去哪兒？”
“我……”
被裡昂拉住手臂的王女咬了咬牙，隨即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裡昂的手，抿著嘴唇道：
“我要回去，把我該做的事情做完……”
該做的事情……什麼叫你該做的事情？
聽到她回答，裡昂的心頭不由得猛然一驚。
看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所謂的“該做的事情”，不會是我之前說的那個，點齊一隊衛兵殺進王宮，讓你爹立刻交出王位，誰敢提出反對就吊死誰吧？！
啊這……我隻是在等飯的時候，沒忍住跟你鍵政了兩句而已，怎麼還鍵出流血政變了呢？
“這個……你要不要再想想？”
看著眼眸中三分憤懣六分不甘，還有一分難掩的悲色的王女，裡昂連忙拉住了她，有些語無倫次地勸阻道：
“我倒不是反對你給自己討公道，但你是不是再多準備準備？
現在就帶人殺進王宮的話，萬一準備不足，沒打過王宮的護衛，被你爹反殺了怎麼辦？你好歹多籌劃幾天啊！”
“你……你在胡說什麼啊！”
聽到裡昂的話後，縱使現在滿心的憤懣，維羅妮卡王女仍舊不由得麵色一滯，隨即用力跺了跺腳，有些著惱地瞪了回來。
“再怎麼樣那也是我父親，他隻是想把我遠嫁出去，不是想要我的命！我怎麼可能那麼做！”
“哦，這樣啊……”
“……”
看著長籲了一口氣後，鬆開了抓著自己胳膊的手，重新坐了回去的裡昂，維羅妮卡王女的嘴唇，不由得微微翕動了一下。
我怎麼感覺……剛才我沒衝動一把，你好像還有點兒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