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9章 渾水摸魚
第1769章 渾水摸魚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清晨，趙樞理牽了一條黃毛狗在院子裡溜達。
老黃盯著趙樞理看，不，確切的說，他的目光鎖定在趙樞理的那條黃狗身上。
這引起了趙樞理的極度不適。
“你看什麼？”
“趙探長這話說得，我看什麼你管得著麼？”
“老黃，我警告你，彆打我這條狗的主意。”趙樞理麵色不善的警告老黃。
“咱老黃可是出了名的老實人。”老黃不樂意了，“趙探長莫要汙人清白。”
“就你？”趙樞理斜眼打量著老黃，“還清白？我呸！”
一大早的，兩個動物愛好者發生了口角衝突，險些演變成肢體衝突，好在有路過的巡捕將兩人拉開了。
“等著吧，早晚燉了你這條黃毛畜生。”老黃看著趙樞理牽著狗離開的背影，恨恨的罵道。
回到醫療室，老黃關上門，上好門閂，展開手裡的紙條看。
他的眼神一眯，表情變得無比嚴肅。
……
“你是沒看到，那趙樞理的囂張勁，我不就是盯著他的狗多看了兩眼麼。”老黃憤憤不平說道。
程千帆上午剛到巡捕房，就被老黃拉到醫療室告狀訴苦。
“行了，那條黃狗是趙樞理的命根子，你可悠著點，你要是真吃了他的狗，弄不好趙樞理真的會與你拚命。”程千帆說道。
“算盤塞給我一張紙條。”老黃壓低聲音說道，“組織上有情報送出來，說是日本人最遲一個禮拜內進占法租界。”
“情報是我電告總部的。”程千帆壓低聲音說道。
總部對此事顯然非常重視，上海地方黨組織也行動迅速，這麼快就將這個情報散出去了。
很顯然，易軍同誌擔心他們這邊的危險，通過‘蟬蛹’同誌向他們發出示警信號。
“從日本人那裡獲得的情報？”老黃問道。
“嗯，絕密情報。”程千帆點點頭，“日本人看到法國人在歐羅巴戰場上節節敗退，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既然是絕密情報，這也意味著敵人想要查情報泄露的源頭，會變得更加容易。”老黃表情嚴肅說道，“你要小心。”
“這個情報太重要了，必須冒險。”程千帆說道，“我相信組織上會有相應的安排的。”
他說道，“另外，重慶那邊我也彙報了，那邊也會有安全保護措施的。”
“不能光指望那些。”老黃正色說道，“我們自己這邊也要做好一切準備。”
“放心，我早有計劃和安排。”程千帆接過老黃遞過來的煙卷，點燃了，吸了一口說道，“渾水摸魚。”
“可以。”老黃點點頭。
他明白‘火苗’同誌的計劃了。
……
回到副總巡長辦公室，李浩即刻來彙報情況。
“帆哥，已經安排好了。”李浩說道，“估計用不了多久，整個法租界都會傳開了。”
程千帆微微頷首。
情報分彆被發往重慶和‘農夫’同誌處，相信此時此刻無論是在上海的重慶方麵的人，還是己方的同誌們，也都陸陸續續接到了示警了，可以說，關於日本人即將進占法租界的消息，已經秘密傳開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秘密令李浩暗中找人，在市民中傳播日本人要進占法租界的消息，屆時，市麵上沸沸揚揚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混淆視線的作用。
這個計謀，可以說是劍走偏鋒，不過，在這等緊張的形勢下，卻也不失為一個應對策略。
在去電‘農夫’同誌的時候，程千帆就考慮過此點，就這個計劃向‘農夫’同誌進行過彙報。
‘農夫’同誌在後續的回電中，同意了他的這個安排。
同時，‘農夫’同誌還表示，他會請總部向上海黨組織建議，也同時執行此安排的。
‘既然要把這一池水攪渾，那就再多搖幾下’！
……
一切正如程千帆所料，關於日本人要進占法租界的消息，很快就在上海灘傳播的沸沸揚揚。
一些報紙也在第一時間發出號外，提醒市民做好日本人進占法租界的應對準備。
法租界的市民們驚恐萬分。
“市麵上已經傳開了？”陳功書驚訝的問岑雨鋒。
“是的，區座。”岑雨鋒點點頭，“報紙上也在說日本人要進占法租界的事情了，現在法租界是人心惶惶，亂作一團。”
“消息是怎麼走漏的？”陳功書皺眉問道。
上海區接到了來自重慶的示警電報，要求上海區做好日本人進占法租界的惡劣形勢之準備。
同時，要求上海區及時知會在法租界的各界人士，儘快轉移資產和人員。
可以說，這一天整個上海區也都是亂作一團，忙著處理此緊急事件。
“不知道。”岑雨鋒搖搖頭，“就好像是一下子就傳開了，無法確定消息是哪裡泄露的。”
“肯定是紅黨。”陳功書憤怒說道，“一定是紅黨也掌握了這個情報，他們將這個情報散播出去的。”
“有可能。”岑雨鋒點點頭，“紅黨最擅長做這種事情了。”
“胡鬨！那幫土包子隻會壞事。”陳功書憤怒說道，“本來還可以秘密轉移相關人員和資產的，現在這麼一鬨開了，弄不好日本人會提前進占上海。”
“區座，我們該怎麼做？”岑雨鋒皺眉問道。
“還能怎麼做？”陳功書沒好氣說道，“事已至此，隻能加緊撤離相關人員和資產轉移，我們要和日本人搶時間。”
……
“易軍同誌，我對於組織上的這次安排，持保留意見。”柯高峻表情嚴肅說道。
對於總部建議上海黨組織向報館傳達日軍即將進占法租界的情報，向法租界，向上海灘的市民廣而告之之事，他是持有不同意見的。
“我明白你的顧慮。”易軍點點頭，“你是擔心事情傳開了，日本人會反而會加緊進占法租界的步伐。”
“是的。”柯高峻點點頭，“本來我們秘密動員相關人員和資產撤離上海，雖然麵臨日本人的封鎖和檢查，總歸還是能有一些辦法的，現在事情鬨開了，日本人必將嚴查各個關卡。”
“同誌啊，我明白你的顧慮。”易軍同誌表情嚴肅說道，“但是，你要明白，即便是我們不公開，但是，隻說我們向那麼多人發出示警，人多眼雜，這本就是守不住秘密的，日本人那邊必然也會掌握這些動向的。”
他遞了一支煙卷給柯高峻同誌，“既然如此，索性就將這件事公開，彆忘了，在小小的法租界，還有幾十萬擠進法租界的老百姓，他們也有知道此情況的權利，他們的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同樣非常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柯高峻沉思說道，“我隻是擔心。”
說著，他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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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即將進占法租界，這對於所有人來說都不啻於晴天霹靂，現在一切都亂成一團。
“同時，我們及時公開日本人要進占法租界的陰謀。”易軍同誌說道，“法租界當局，以及公共租界的英國人，美國人，還有那些西方列強，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
“法國人現在人心惶惶，指望他們阻擋日本侵略者的進占，基本上不可能了。”柯高峻說道，“不過，英國人美國人那邊，他們應該不會甘願看著日本人進占法租界，改變上海灘的局麵的。”
“所以，事情公開了，雖然有可能令日本人加快進占法租界的步伐。”易軍同誌說道，“但是，凡事都有兩麵性，說不好反而可以利用西方列強對此事的反對態度，令日本人頭疼，甚至會延緩他們進占法租界的行動。”
他對柯高峻說道，“我們的擔心，總部也肯定考慮到了，所以他們才隻是建議。”
……
柯高峻看了易軍同誌一眼，總部來電確實是隻是建議，最終決定聯係報館公開此事，這是易軍同誌和另外兩個同誌緊急磋商後的決定，甚至可以說，易軍同誌的堅決態度在其中起到了至為關鍵的作用的。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考慮太多了。”易軍同誌說道，“現在要儘一切可能將可能暴露的同誌以及相關人員和資產轉移出去。”
……
日軍駐上海憲兵司令部。
“巴格鴨洛！”池內純一郎麵色鐵青，“帝國要進駐法租界的情報，怎麼會泄露出去的？”
佐上梅津住看了盛怒的池內純一郎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司令官閣下，帝國是昨天夜裡才做出進占法租界的決議的，這麼快就消息泄露了，這實在是令人想不到。”
說著，他露出猶疑之色。
“有什麼就說。”池內純一郎說道。
“知道此事的，除了憲兵司令部這邊，就是帝國駐紮上海駐軍，以及特高課那邊。”佐上梅津住說道，“所以……”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池內純一郎一眼，“消息泄露，很可能是內部出了問題。”
“內部出了問題？”池內純一郎冷冷的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你覺得是我們內部出了問題，還是帝國駐軍那邊，還是特高課那邊？”
“司令官閣下。”佐上梅津住說道，“憲兵司令部這邊，知道此決議的隻有高級軍官，中下級軍官對此也都是不知道的，且不說屬下相信我們內部不會有人通敵泄露情報，情報知情者僅僅局限於少數人，這基本上排除了情報是我方泄露的可能。”
“繼續說。”池內純一郎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
“帝國駐軍那邊，也僅限於高層知道，這也基本上排除了駐軍那邊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佐上梅津住說道，“所以，屬下認為，最可能發生情報泄露的是特高課那邊。”
“特高課？”池內純一郎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負責搜捕查勘抗日分子的特高課，反而出現了內部泄露情報的可能？”
“司令官閣下，綜合三方來看，特高課的可能性最大。”佐上梅津住看了池內純一郎一眼，說道。
池內純一郎明白了佐上梅津住這眼神的意思了。
現在高度懷疑情報是內部泄露的，在這個前提下，特高課發生情報泄露，總比憲兵司令部內部出了問題要好吧。
“我會下令在本部內部秘密自查的。”池內純一郎麵色陰沉說道，“你這邊親自去一趟特高課，麵見荒尾知洋，替我質問荒尾君，他那邊到底怎麼搞的，竟然發生如此嚴重的泄密事件！”
“哈衣！”
……
特高課。
課長辦公室。
荒尾知洋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摞報紙，他正在翻閱，麵色也是陰沉不定。
“這麼說，整個法租界，整個上海灘，現在都知道了帝國要進駐法租界了？”荒尾知洋冷冷問道。
“是的，課長。”吉村真八說道，“根據打探來的情報，一開始似乎隻在一部重點關注人群中傳播，屬下正要向課長您彙報，就注意到報紙上也報道了這件事，也正因為報紙上的報道，現在已經傳播的沸沸揚揚了。”
荒尾知洋麵色陰沉的點點頭。
所謂重點關注人群，就是重慶方麵在法租界繼續營業的農業銀行、交通銀行等銀行業，以及一些在法租界蝸居的中國富豪們。
對於這些人，或者說對於這些優渥的資產，帝國早就視為囊中之物，一直有安排人重點監視的。
“第一手情報是什麼時候反饋回來的？”荒尾知洋問道。
“就在昨天深夜。”吉村真八說道，“交通銀行那邊的緊急開了會，我方負責監視人員注意到了他們的動向，發現他們有緊急裝運資產的動靜。”
“昨天深夜……”荒尾知洋的眉頭皺起來，這距離帝國決議進駐法租界的時間有限，如此絕密的情報，敵人竟然如此迅速的掌握了？
……
也就在這個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吉村真八上前拿起電話話筒，接聽。
“課長，門崗說憲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中佐求見。”吉村真八說道。
“佐上君？”荒尾知洋微微錯愕，然後他冷哼一聲，“無事不登三寶殿，憲兵司令部這是先發製人，來興師問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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