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找誰?”景媽媽看著門口的女孩,問道。
這是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女孩,身上穿著打滿了補丁的破舊衣裳,臉上有凍瘡的疤痕,麵有菜色。
女孩的背上還背著一個睡著的小娃娃。
“姨婆,這裡是檀香山路何家嗎?”女孩問道。
“是何家。”景媽媽點點頭,“姑娘,你是?”
“巡捕房的金克木金總是這家什麼人?”女孩又問道。
“金總是我家太太的弟弟。”景媽媽皺眉,“姑娘,你有什麼事?”
“太好了。”女孩的臉上露出喜色,“何太太在家嗎?”
“姑娘,你找我家太太什麼事?”景媽媽問道。
……
“景媽媽,誰啊?”何太太在裡麵問道。
“太太,一個女娃娃,說要找太太您。”
“女娃娃?”何太太疑惑不已,邊說邊走到門口。
“您是何太太?”女孩看著何太太,問道,“巡捕房金總的姐姐?”
“我是。”何太太皺眉,她覺得這女孩有些古怪。
“您兒子叫何關?”女孩又問道。
阿關?!
何太太的臉色變了,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有人提及兒子的名字了。
然後,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女孩背著的小背簍裡麵的小娃娃身上。
何太太的呼吸急促,她的身形晃動,扶著門,強自鎮定,說道,“進來說話吧。”
“景媽媽,關好門。”
“。”
……
“姑娘,你認識我家阿關?”何太太問道。
“太太。”女孩解下背簍,小心翼翼的將小娃娃從背簍裡抱出來,“這是您的孫女。”
“什麼?”
“這是何連長和黃護士的女兒,您的孫女。”女孩說道。
何太太猛然上前,從女孩的手中接過熟睡的小囡囡。
小囡囡沉沉睡著,麵黃肌瘦的,看著令人心疼。
像,太像了。
小囡囡的臉龐和阿關小時候像極了,眉毛則和兒媳婦黃小蘭很像。
她抱著小囡囡,猶如抱著珍寶一般,“姑娘,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的隊伍遭遇了鬼子的埋伏,在突圍的時候黃護士把小勝利交給我,叮囑我能活著突圍的話,帶小勝利來上海找奶奶。”
……
中了鬼子的埋伏?
突圍?
何太太心口仿若被大石頭堵住了,她心中忐忑問道,“姑娘,小蘭她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隊伍被打散了。”女孩的語氣低沉。
“阿關呢?”
“何連長沒和我們在一起。”
“姑娘,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一路逃難過來的,鬼子搜山的緊,我帶著小勝利白天躲著,晚上趕路。”女孩的疲倦的臉上露出笑容。
“謝謝,姑娘,辛苦你了,太謝謝你了。”何太太看著曆經滄桑的小姑娘,激動的說道。
“不辛苦,不辛苦。”小姑娘連連擺手,“終於見到您了,我完成了黃護士交給我的任務。”
小勝利!
“她叫勝利?”
“嗯,勝利,何勝利。”女孩用力點頭,“是何連長給起的名字,抗戰勝利的意思。”
說話間,小姑娘舔了舔乾癟的嘴唇,她的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小姑娘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肚子餓了吧,姑娘。”
“一路上討了點吃的。”小姑娘說道,說著,她看著小勝利。
何太太立刻明白了,小姑娘指定是將好不容易討來的吃的都省給小勝利吃了。
“景媽媽,快看看有什麼吃的,先拿點過來。”何太太趕緊吩咐道,“再熬點糖粥。”
“曉得嘞,太太。”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佟文淑,是隊伍裡的戰地護士。”小姑娘驕傲的說道。
“好,好孩子,好孩子。”何太太的眼眶紅紅的,說道。
她低頭看著懷裡沉沉睡著的孫女,心中泛起濃濃的悲苦。
……
小汽車行駛在擁擠的馬路上。
喇叭聲此起彼伏。
一輛雪鐵龍小汽車的司機按了下喇叭,示意對向的小汽車給自己讓路。
對向汽車不僅僅不讓路,還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讓開道路,讓他先走。
雪鐵龍的司機生氣了,就要說話,然後便看清楚了對麵的小汽車的車牌,嚇得趕緊陪笑著做手勢,轉動方向盤讓開了道路。
“阿燦,乾嘛讓他?”後排座位的年輕人放下手中的報紙,皺眉問道。
“少爺,那是小程總的車隊。”司機趕緊說道。
“‘小程總’?程千帆?”年輕人冷哼一聲,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他剛回上海沒幾天,父親就再三叮囑他有哪些人惹不得,其中就有這個程千帆,儘管他實際上並不把這個小小的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放在眼裡,但是,父親的話他不敢不聽。
……
“帆哥,剛才那輛車是麥加利銀行的華籍經理侯廷福家的。”李浩看了一眼對麵的車牌,扭頭對程千帆說道。
程千帆微微頷首,他撩起了車簾,準備與侯廷福打個招呼,卻是看到後排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也正看過來。
程千帆微笑著,點點頭。
對方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車裡坐的是誰?”程千帆問道。
“不曉得,需要我安排人打探一下嗎?”李浩問道。
“不必了。”程千帆搖搖頭,他問李浩,“事情辦好了?”
“嗯,找的靶子場監獄的孟奎。”李浩說道,“這家夥早就巴巴的想要攀上帆哥你,我一找他,他就拍著胸脯答應了。”
程千帆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尖嘴猴腮,每次見到他都點頭哈腰的麵孔。
“這個人要盯住了。”程千帆吩咐道。
明知道汪恒毅是軍統的人,還敢毫不猶豫的動手,監獄裡有這麼一號人,等於是一個準漢奸在那裡,有些事情要提前準備、預防。
“明白了。”
“兩天後平重陽一就回上海了,我和這家夥見一麵後就去南京。”程千帆思忖說道,“這次去南京,我帶豪仔過去,你留在上海看顧家裡邊。”
“知道了,帆哥。”李浩點點頭,對於留守上海,他是早有準備的。
他不僅僅是特情處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才是帆哥最信任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