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上梅津住看了一眼開進憲兵隊大院的小汽車,認出來車牌後,他微微錯愕。這輛小汽車是司令官池內純一郎閣下的兩輛私人小汽車之一。平常司令官閣下更加喜歡使用另外一輛小汽車,這輛車很少見到使用。而他剛剛從司令官的官邸回來,很顯然,現在在使用這輛小汽車的並非司令官本人。佐上梅津住看到司令官的勤務兵鬆崎朋之從駕駛室下車,拉開了後排車門,一名身穿帝***官製服的男子下車。認出來對方是誰,佐上梅津住心中一動,微笑著迎了上去。「平重君。」佐上梅津住走上前,主動與平重陽一握手,卻是嗅到了平重陽一身上的酒氣,不禁笑道,「平重君這是從哪裡回來?」「川田君設宴。」平重陽一微笑說道,接過佐上梅津住遞過來的煙卷,微微偏頭,享受了佐上梅津住給他點煙。平重陽一對於大上海的優渥生活是很向往的,這次來滬上,既有公務需要,也有想要跑關係留在上海工作的考慮。而對於佐上梅津住這個頗受憲兵司令池內純一郎器重的少壯派軍官,平重陽一自然也是願意交好的。「川田少爺設宴?」佐上梅津住自己也點燃一支煙卷,輕輕抽了一口,說道,「還是平重君有麵子,川田少爺可是很少會宴請他人的。」「川田君其實很好相處的。」平重陽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他對佐上梅津住說道,「正好遇到了佐上君,有些事情要請教。」「正好我那裡有新得的上好的六安瓜片。」佐上梅津住微笑說道。「是我有口福了。」平重陽一哈哈大笑。……一番寒暄後,平重陽一喝了口茶水,狀若無意問道,「對於程千帆,佐上君了解嗎?」「平重君說的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程千帆?」佐上梅津住心中一動,問道。「正是此人。」平重陽一點點頭。佐上梅津住笑了笑,他的心中立刻便斷定,平重陽一與川田篤人的關係,顯然不像是平重陽一故意表現的那般親近。如若不然,平重陽一便會詢問"宮崎健太郎",而不是詢問"程千帆"了。很顯然,平重陽一甚至根本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實身份。「程千帆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實權派之一,此人在法租界有著不小的能量,即便是放在上海灘,這個人也是頗有影響力的。」佐上梅津住說道。「這個人和帝國關係如何?」平重陽一問道。「程千帆素來親近帝國,他和特高課行動隊的荒木播磨隊長是好友,在憲兵隊這邊,川田少爺與程千帆也關係很好。」佐上梅津住說道,「此外,據我所知,程千帆還頗得總領事館的今村兵太郎參讚的青睞。」平重陽一微微頷首,佐上梅津住說的這些,他大多都是已經掌握的,不過,佐上梅津住說程千帆和特高課的行動隊長是好朋友,這卻是令平重陽一驚訝了。這個中國人竟然和憲兵隊、特高課都有交好,且受到了總領事館參讚的青睞,可以說,除了駐軍之外,帝國在上海的絕大部分勢力,程千帆都有關係。再加上程千帆本人正是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級官員,可以說此人在法租界,在上海灘的勢力,人脈網絡已經頗有規模了。「不僅僅如此。」佐上梅津住說道,「程千帆的祖父是中國國黨元老,因為這個身份,汪填海對此人也是頗為重視,汪填海的大管家楚銘宇與程千帆的父親是好友,因而他對於程千帆也很是照顧,程千帆還有一個身份是楚銘宇的助理。」「原來如此。」平重陽一恍然,點了點頭。難怪程千帆可以拿到汪填海政權的糧食訂單,原來此人在國黨內部竟然有如此背景。既和帝國這邊"相處愉快",又在汪填海政權那邊有著深厚的背景,這樣的程千帆,實在是大有錢途啊。想及此處,平重陽一的心中不禁熱絡起來。……「不僅僅如此。」佐上梅津住說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程千帆還得到了上海青幫大佬張行之的支持。」「張行之?此人和杜庸生、黃景榮、張笑林相比如何?」平重陽一立刻問道。「不可同日而語。」佐上梅津住搖搖頭,「張行之隻是青幫內部過氣的老人,沒有什麼勢力。」「不過。」佐上梅津住補充說道,「張行之的價值在於其在青幫內部的輩分極高,有他支持程千帆,程千帆就可以被青幫視為半個自己人,除非是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否則的話,青幫內部還是會儘量避免和程千帆的直接衝突的。」平重陽一微微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當然,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本人已然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權勢人物,尤其是在法租界中央區,說程千帆是中央區的土皇帝也不為過。」佐上梅津住看到平重陽一對於程千帆的情況頗為重視,又補充說道。對於這位帝國將軍的侄子,他還是願意儘量交好的。……「對於程千帆的玖玖商貿,佐上君了解多少?」平重陽一問道。「玖玖商貿是程千帆和法租界巡捕房政治處查緝班班長皮***同建立的商行。」佐上梅津住說道。「等一下。」平重陽一問道,「法租界巡捕房政治處查緝班,這個機構是做什麼的?」「簡單來說,法租界政治處可以視為是巡捕房的上級機關,對內,政治處負責查緝法租界內部的政治相關案件,對外,即便是帝國要在法租界逮捕犯人,按照程序也要先告知政治處,得到政治處的批準後,才可在政治處的監督下展開行動。」佐上梅津住說道,「而政治處查緝班則是政治處的暴力機關。」「原來如此。」平重陽一點點頭,「佐上君,請繼續。」「依靠皮特的關係,程千帆的玖玖商貿能夠源源不斷的獲得從法蘭西運來的奢侈品,玖玖商貿也憑此逐步發展為法租界最大的黑市商行之一。」佐上梅津住說道,「此外,程千帆和帝國方方麵麵的良好關係,也使得玖玖商貿的貨物更加順暢的通關,這也是玖玖商貿得到迅速發展的最大助力之一。」「玖玖商貿和帝國方方麵麵的良好關係?」平重陽一微微一笑,「這背後是否有利益輸送?」佐上梅津住看了平重陽一一眼,輕笑一聲,搖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平重陽一彈了彈煙灰,笑了。佐上梅津住雖然什麼都沒說,卻也什麼都說了。「對了,程千帆說,有一個同樣投靠了帝國的人,一直想要對他不利,你知道是誰嗎?」平重陽一問道。「他說的這個人應該是張笑林。」佐上梅津住說道,「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報,張笑林曾經多次派人刺殺程千帆都沒有能夠成功,而程千帆也多次對張笑林方麵出手,殺了張笑林多名得力手下。」「你的意思是,程千帆和張笑林之間有極深的仇怨。」平重陽一問道。「可以這麼說。」佐上梅津住點點頭。平重陽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果說佐上梅津住此前所介紹的關於程千帆的背景、勢力等情況還"比較空泛"的話,現在平重陽一對於程千帆的勢力和能耐已經有了一個更為直觀的認知了。相比較他來上海之前所並未聽說過的程千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張笑林這個上海灘三大亨之一的青幫大佬,即便是遠在鄂北的平重陽一也是有所耳聞的,而在黃景榮閉門謝客、杜庸生逃亡港島後,投靠帝國的張笑林的聲勢和勢力大漲,甚至可以說張笑林此人是上海灘除了帝國之外,中國人最大的勢力,其影響力甚至還要在帝國扶持的上海市政府之上。如此,能夠和張笑林結下生死大仇,雙方殺的難分難解,這就足以說明程千帆的能耐了。……「多謝佐上君幫忙解惑。」平重陽一微笑說道。「平重君太客氣了。」佐上梅津住說道,「程千帆這個人,除了那些之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是貪財,還有好色。」貪財好啊。平重陽一微微頷首,對於程千帆貪財這一點,他在居酒屋的時候,已經耳聞了。「平重君似乎對於程千帆和玖玖商貿頗為關注?」佐上梅津住不禁問道。「是這樣的。」平重陽一說道,「鄂北前線糧食吃緊,我有意找程千帆定購一批糧食、油秣等物資。」「原來如此。」佐上梅津住微微頷首,「如今糧食物資緊俏,想要在市麵上獲得大宗物資並不容易,不過,程千帆確實是有這個能力,有可能滿足平重君的需求的。」「如此最好了。」平重陽一點點頭。……翌日。程千帆手中拎著蒸糕,溜溜達達的來到了政治處查緝班班長辦公室。「玫瑰花糕。」程千帆將蒸糕放在辦公桌上。「多謝。」皮特高興的搓了搓手,程府的那個小廚娘做得糕點著實美味,皮特此前嘗過後就一直念念不忘的。吃著糕點,皮特看向程千帆,忽而露出警惕的神色,「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是沒事請鹹魚,一定是強盜。」他警覺問道,「你有什麼圖謀?」「是"無事獻殷勤,非女乾即盜",哪來的什麼鹹魚。」程千帆沒好氣說道。「總之是那個意思就對了。」皮特說道,他看著程千帆,「我先聲明,如果是日本人找你來斡旋,要我降低索賠金額,免談。」他表情嚴肅說道,「你彆忘記了,你也有份分錢的。」「你安排人跟蹤我?」程千帆皺眉,說道。「還需要我專門派人跟蹤你?」皮特冷笑一聲,「"小程總"昨天陪同日本幾個佐官在居酒屋宴飲,還一起玩日本女人,這件事早就傳開了。」說著,皮特一隻手捉著下巴,圍著程千帆轉看,忽而他直接將程千帆的脖子向上一托,指著他脖頸上露出的抓撓傷痕,嘿笑說道,「這就是證據。」程千帆便氣急,語無倫次的爭辯道,說什麼你懂個屁,這是男女激烈恩愛的勳章,代表了家庭和睦、夫妻和諧。皮特隻是冷笑。「我是來給你送錢的,既然你不想聽,那就算了。」程千帆冷哼一聲,作勢要離開。「開玩笑,玩笑而已,不要生氣麼。」皮特笑著拉住了程千帆,「我以為你早就習慣這種調侃了呢。」「你閉嘴吧你。」程千帆憤怒說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好吧,是我的錯,你這個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的家夥。」皮特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你難道不覺得,那麼多緊俏、寶貴的貨物,估值二十萬銀元是不是太低了?」程千帆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說道。「你什麼意思?」皮特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問道。「就是那個意思。」程千帆說道。「你不是一直和日本人關係很好的嗎?」皮特狐疑問道,「還是說昨天和日本人搶女人鬨了摩擦,想要我幫你報複回來?」「我和錢的關係最好。」程千帆沒好氣說道。「最新收到的電報,從馬賽港出發的貨輪出事了,被德國人的魚雷擊沉了。」程千帆說道。「什麼時候的電報?我怎麼沒看到?是凱利號嗎?」皮特大驚失色,凱利號貨輪裝載有玖玖商貿定購的一大批紅酒、香水、服裝箱包等奢侈品,以及從法國國防部的軍需倉庫贖買的"過期藥品、醫療用品"等貨物。倘若凱利號貨輪真的出事的話,玖玖商貿可就真的遭遇巨大的損失了。「貨輪出事了,而且這種危機情況出現,甚至可以預料的是,此後從歐羅巴來的貨源都會受到嚴重且直接的影響。」程千帆說道,「你就說說看,市麵上的貨物是不是更緊俏了?」「正所謂隨行就市,我們的貨物是不是要升值?」"小程總"微笑著,「你皮特班長向憲兵隊提出三十萬銀元的索賠請求,這一點也不過分吧。」PS:求訂閱,求打賞,求月票,求推薦票,拜謝。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