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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進了一樓大廳,便聽的人聲鼎沸,好不熱鬨。
“客官來了。”
“二樓,袁老板的客人。”沈溪微笑說道。
“您樓上請,丙三雅間。”店小二殷勤招呼。
沈溪的目光掃過眾茶客,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登梯上樓。
沈溪敲了敲丙三雅間的門。
門開了,一個年輕後生開門,他看了沈溪一眼。
“鄙姓沈,沈溪,應袁老板之約。”沈溪說道。
“請。”毛軒逸點點頭,側身讓開。
待沈溪進門後,他便出來,在門口抽煙放哨。
桃子看了一眼來人,微微點頭,此人正是沈溪。
“清北溪水萬分甜。”他說道。
“桃花潭裡淹死鬼。”沈溪說道。
暗號對上了。
“沈副組長請坐。”桃子指了指桌子對麵的椅子。
“閣下就是袁科長?”沈溪落座,問道。
“我姓崔,崔永炎,青島獨立潛伏科情報組組長。”喬春桃說道。
“原來是崔組長。”沈溪抱拳說道。
“沈副組長既來此,應該是收到戴老板親擬密電了吧。”桃子說道。
“戴老板指示,我等現在一切都聽從袁科長指示。”沈溪點點頭。
“很好。”桃子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他的表情一肅,“柯誌江叛國,青島站幾近毀滅,戴老板極為震怒。”
他看著沈溪,“戴老板指示,必須與敵以迎頭痛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可是要製裁柯誌江?”沈溪立刻問道。
桃子搖搖頭。
聽到崔永炎這般說,沈溪的眼眸閃過一絲失望,不過,他沒有說什麼,戴老板嚴令他們必須聽從獨立潛伏科的領導,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柯誌江死有餘辜,早晚要製裁,不過,一個叛徒而已,是平息不了戴老板的怒火的。”桃子說道,“袁科長已經有了更合適的目標了。”
“李萃群?”沈溪立刻問道,從局本部的電報中他已經得知青島站的覆滅乃是上海來的特工總部李萃群所為,他現在最恨之人除了柯誌江,便是李萃群。
“不是。”桃子搖搖頭,“我們的目標是川田篤人,此人是日軍上海憲兵司令部的一名少佐。”
沈溪點點頭,一名日軍少佐,而且是來自上海日軍憲兵司令部的佐官,倒也算得上夠分量的目標了。
“川田篤人的身份不一般。”桃子說道,“此人是日本貴族子弟。”
沈溪眼中一亮,竟然還是一個日本貴族子弟。
“川田篤人是川田家族的幼子。”桃子說道,“川田家族是日本的大貴族,川田篤人的父親川田勇詞是貴族議院的議員,他的母親是日本首相近衛家族的女人,直白的說,川田家族在日本國內是有極大的影響力的。”
“就是他了!”沈溪大喜,說道。
“川田篤人生性殘暴。”桃子表情嚴肅道,“以屠戮我國人為樂,這次他把抓捕你們當作了一個遊戲。”
“乾了!”沈溪咬著牙說道,他的眼睛甚至因為過於激動而泛紅,“需要我做什麼?”
“以你為餌,引川田篤人入彀。”桃子說道,他盯著沈溪的眼睛看。
“好!”沈溪沒有絲毫的猶豫,點頭說道。
“你可能會死。”桃子語氣平靜說道。
“我知道。”沈溪點點頭,他的目光非常平靜,好似在談論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
他看著崔永炎,再度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能聯係上胡澤君和其他人嗎?”桃子問道。
“可以。”沈溪點點頭。
“他們也會很危險,可能會死。”桃子說道。
“為抗日而死,總比當漢奸好。”沈溪說道。
……
程千帆閉目養神,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想把自己整個人沉醉在藝伎的懷裡。
阪口繪裡奈輕輕的按壓懷裡男人的頭部,她服侍過很多男人,沒有一個人有懷裡的宮崎君這般英俊。
程千帆張了張嘴巴,阪口繪裡奈檀口輕啟,喝了一口清酒,嘴對嘴的喂了過去。
程千帆砸吧砸吧嘴巴,滿意的哼了一聲。
川田篤人看了一眼,笑道,“宮崎君,你比我還會享受啊。”
“為帝國勞心勞力,總算是空下來了,難得享受一會。”程千帆睜開眼睛,說道,然後他的手一把探進阪口繪裡奈的懷裡,摩挲著。
“哈哈哈,說得好。”川田篤人笑道。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宮崎健太郎,在他麵前毫不遮掩,且對他更是忠心。
就在這個時候,雅間的門被推開了。
“篤人,我在那裡忙的焦頭爛額,你卻在這裡享受。”伏見宮俊佑掃了一眼正在享受的兩人,冷哼一聲說道。
“能者多勞嘛。”川田篤人微微一笑,說道,“堀江君來得正好。”
說著,他擺擺手,一名正在給他捶背的藝伎便盈盈過去侍候伏見宮俊佑。
這邊,程千帆看到伏見宮俊佑來了,立刻起身,畢恭畢敬的鞠躬一禮,“堀江中佐。”
伏見宮俊佑看都沒看宮崎健太郎一眼,施施然坐下。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皺起眉頭,“都出去!”
幾名藝伎看向川田篤人。
“出去吧。”川田篤人擺擺手。
幾名藝伎這才彎腰行禮後,小步倒退著出去。
“看來殿下的獵殺遊戲進展的不太順利啊。”川田篤人喝了口清酒,說道。
“倉田訓廣無能,按圖索驥,都抓不到人。”伏見宮俊佑冷著臉說道。
“倉田是青島的地頭蛇,他都沒辦法,我更沒那個本事抓人了。”
“李萃群那邊有什麼進展沒?”伏見宮俊佑看向宮崎健太郎。
“暫時並沒有什麼消息反饋。”程千帆恭敬說道。
“是沒有消息反饋?還是你貪圖享樂,沒有去關注進展?”伏見宮俊佑冷哼一聲,說道。
程千帆便露出驚恐和慚愧不安的神情,訥訥不敢言。
……
“行了,堀江君。”川田篤人搖搖頭,“宮崎一夫的身份是楚銘宇的秘書,他不好太過熱切接近、打聽特務部門的事情的。”
說著,他又瞪了宮崎健太郎一眼,“不過,宮崎君,這件事畢竟是你居中與李萃群聯絡的,你還說要多上心。”
“哈依。”程千帆鞠躬說道,“是宮崎的失職,我這就去見李萃群。”
“去吧。”川田篤人擺擺手,朝著宮崎健太郎使了個眼色。
程千帆又向兩人恭敬行禮,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殿下,真要找李萃群幫忙?”川田篤人皺眉問道,然後又笑了,“這就知難而退了,這可不符合殿下的風格啊。”
“你閉嘴。”伏見宮俊佑瞪了川田篤人一眼,然後搖搖頭,“是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想要從偌大的青島市找出幾個人,哪怕是我們已經掌握了犯人的照片,也絕非易事。”
“倉田訓廣做事不用心?”川田篤人問道,“不應該啊,以憲兵隊的能力,大網撒出去,什麼漏網之魚都逃不掉的。”
然後看到伏見宮俊佑那陰沉的麵容,他立刻明白了,自己這位皇室朋友素來自負,看來是一開始小瞧了此事,不允許倉田訓廣向上彙報此事,打算以‘一己之力’抓住青島站殘餘分子,現在發現事情比想象中的困難,卻又抹不開麵子了。
至於說命令宮崎健太郎去向李萃群那邊打探消息,不過是無奈之下的一種選擇罷了,畢竟帝國的狗是不會笑話主人的,也不敢。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程千帆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堀江中佐,李萃群那邊也暫時沒有發現沈溪等人的蹤跡。”程千帆彙報說道。
“無能之輩!”伏見宮俊佑麵色陰沉,不滿說道。
他的心中卻是忽而鬆了一口氣。
“不過,李萃群提供了一個地點,他說沈溪和胡澤君可能會去那裡。”程千帆說道。
……
翌日。
“小黑死了。”胡澤君悶悶的抽煙,忽而說道。
“我聽說了。”沈溪點點頭。
市府二路翡翠公寓發生爆炸這件事,已經在青島傳開了,沈溪立刻便知道這是小黑拉響了那枚手榴彈。
“小黑是用他的命向我們示警。”胡澤君說道。
沈溪點點頭。
小黑拉響手榴彈,不僅僅是不願意當俘虜,更是用這樣的方式向外界送出情報:
翡翠公寓出事了。
“小黑跟了我兩年了。”胡澤君的滿眼都是恨意,“他救過我的命。”
說著,他猛然抬頭看著沈溪,卻是忽而笑了,笑的殘忍,“也好,用一個日本貴族的命來祭奠小黑,這小子值了!”
兩人起身,看向不遠處的尤記煙雜店。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在尤記煙雜店不遠處的一個茶樓。
尤記煙雜店是情報科的秘密情報點。
從獨立潛伏科那邊,他們已經基本上理清了青島站出事的脈絡。
即墨那邊出事了,極可能是林兆傑叛變了,然後此人供出了尤記煙雜店,敵人通過尤記煙雜店鎖定了站長柯誌江的行蹤,然後秘密逮捕了柯誌江,柯誌江叛變,由此給整個青島站帶來了滅頂之災。
尤記煙雜店很特殊,這是隻有胡澤君以及柯誌江知道的秘密情報點。
青島獨立潛伏科情報組組長崔永炎製定的誘敵計劃就是利用尤記煙雜店這個秘密站點,引誘敵人入彀:
柯誌江叛變是絕密,敵人可能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從局本部那邊得知了此事——
或者說,敵人也知道他們這些青島站殘餘分子會懷疑內部出了叛徒,但是,當下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是沒有證據,也無法確定叛徒是誰的。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沈溪他們得知翡翠公寓出事了,判斷柯誌江被捕,也無從知道柯誌江的當下情況,而且,以沈溪他們對柯誌江的了解,並不相信柯誌江會叛變。
這是那位崔永炎組長站在敵人的立場分析的。
沈溪和胡澤君就此事討論過,他們是認可崔永炎的分析的。
若非局本部來電,若非青島獨立潛伏科聯係了他們,他們身處青島旋窩,根本無從知曉這些。
而按照崔永炎所說,柯誌江並不知道有獨立潛伏科的存在,在當下這種嚴峻的形勢下,這是難得的敵明我暗,也正是他們的機會。
在‘不相信’、‘不確定’柯誌江叛變的情況下,這個隻有柯誌江和胡澤君知道的情報點,將在此次‘後羿’行動中發揮關鍵的作用。
同時,他們經過縝密的分析,也一致認為,敵人同樣會利用尤記煙雜店這個情報點釣魚,釣他們這些‘漏網之魚’。
……
此時此刻,他們的猜測和判斷得到了證實:
掌櫃的寧承剛在櫃台後抽著煙卷,看報紙。
小夥計戴果無聊的坐在門口打哈欠。
尤記煙雜店正常開門營業。
“可恥的叛徒!”胡澤君恨得牙癢癢,很顯然,寧承剛和戴果這是已經叛變了,敵人將他們放出來,以此來作陷阱,引誘他們自投羅網。
……
“主任,弟兄們都已經撤回來了。”萬海洋說道,“憲兵隊的人已經在尤記煙雜店部署人手了。”
李萃群微微點頭。
“主任,尤記煙雜店是目前我們所能夠設下的最好的陷阱,甚至是唯一的陷阱機會。”盧長鑫在一旁皺眉說道,“為什麼要將這個機會拱手讓給日本人。”
“吃獨食可不好。”李萃群搖搖頭,“執行命令吧。”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昨日自己那位學弟的話。
“既然已經讓那邊的貴族少爺玩上了。”
“就要讓他們玩得過癮啊。”
自己這位學弟說的有道理啊,不過是一些漏網之魚罷了,拿出去哄日本貴族少爺開心,好好維護這些好不容易搭上的關係,這才是正理。
所以,他沒有什麼猶豫,便果斷將這個情報給了程千帆。
……
“時間差不多了。”胡澤君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他看著沈溪,說道,“沈老弟,咱老胡要去當一回漢奸了。”
“裝的像一點。”沈溪說道,“不要一開始就叛變,那太假了。”
“那可是。”胡澤君咧嘴一笑,“說不得得讓柯站長來勸降才對嘛。”
說著,他長身而起,“走了。”
“老胡。”沈溪忽而說道。
“咋了?”胡澤君看著沈溪,微笑道,“舍不得?放心,咱老胡這次是賺了,既體會了日本人的刑具,又有機會當一次漢奸,過足癮了呢。”
“滾蛋!”沈溪深深的看了胡澤君一眼,罵道,“狗漢奸!”
看著胡澤君推開門,下樓,很快出現在馬路上的背影,沈溪的眼眶突然泛紅。
這是他們青島站的最後的戰鬥。
是青島站洗刷恥辱的戰鬥。
他們要告訴戴老板,告訴所有人,青島站有漢奸,更有好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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