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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步步驚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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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上海灘,已經開始了屬於她的忙碌。

透過車窗,透過那細密的雨絲,程千帆可以看到道路上的人們。

國破,家亡,對於逃難到法租界的百姓來說,活的卑微,活在水深火熱中,但是,日子卻還得繼續。

“這些卑劣的支那人,就像是躲進了窩裡的鵪鶉。”他的嘴角掛起冷笑,“他們以為躲進了租界就安全了,真期待帝國的勇士開進租界的那一天啊。”

“會的,這一天不會遙遠的。”荒木播磨點點頭,“宮崎君,我們共同期待那一天的來臨。”

……

程千帆的臉上便綻放一絲笑容。

他剛才那句話不是隨隨便便問的。。

他以日本人宮崎健太郎的身份表達了期望,荒木播磨的回應很正常,這便給出了一個信號:

荒木播磨此時此刻並沒有懷疑他。

這便好!

自從上了荒木播磨的車,他的心中便已經做好了犧牲的心理準備了。

三本次郎有貴客,請他作陪。

這個舉動隱含的信號很明確,那個貴客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警察醫院的神秘醫生茅岢莘。

此外,也可以得出判斷,正如他所猜測的,醫生是認識他的,不然三本次郎的貴客沒有突然請他這個下屬作陪的道理。

故而,&bp;此時程千帆的內心中知道,&bp;見到‘茅岢莘’的那一刻,極可能便是他身份暴露、犧牲的時刻。

他已經準備好了。

剛才他和荒木播磨的這兩句交談,&bp;看似隨意的話語,卻可以茲證實此時此刻荒木播磨還沒有懷疑他,目的隻有一個:

他要確認若蘭和小寶有沒有逃離的可能。

結果令他滿意,荒木播磨此時並沒有懷疑他,&bp;那麼,&bp;特高課便不會對提前對若蘭和小寶下手,這便給了她們較為充分的撤離時間。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隨口閒聊,他的目光則會看向窗外,看窗外的人,&bp;看窗外的風景。

他平靜的麵容下,&bp;心中貪婪的看著這一切,這便是他所守護的土地啊。

腦海中浮現了若蘭和小寶的麵孔。

他自覺自己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對得起偉大的祖國。

唯一對不起的便是若蘭和小寶。

執子之手,&bp;攜手白頭,&bp;他可能做不到了。

他發誓要保護小寶,&bp;要親眼看著小寶健康長大,&bp;可能也做不到了。

……

儘管在心中判斷自己此行犧牲的可能性極大。

不過,坐以待斃卻也並非他的性格。

程千帆現在心中有三個念頭。

其一,&bp;此行是九死一生的局麵,他能做的的便是儘可能的抓住那及其微小的生機。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唯一的途徑便是通過旁聽側擊,試探能不能預先從荒木播磨的口中打探出那位貴客的情報。

同時通過自己的縝密分析,&bp;得出正確的結論。

這將可能是他度過此生死劫的機會。

結論正確,&bp;生。

錯誤,&bp;死!

也許機會很渺茫,&bp;不過,總歸要去爭取。

其二,若果然要犧牲,那麼,走的時候,他會儘一切可能的抓住機會乾掉三本次郎,&bp;或者是醫生,

不過,&bp;程千帆內心中深知,&bp;這種情況下,&bp;一旦暴露,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對三本動手會影響到自我了斷,他隻能選擇放棄動手,以結束自己的生命為優先選擇。

其三,他要等待,等待時間流逝,若是判斷李浩帶著若蘭和小寶已經成功撤離的情況下,&bp;他這邊則可想辦法伺機下車,中途逃離。

……

延德裡。

白若蘭將碗筷洗刷乾淨,&bp;解下圍裙。

“小寶,彆玩了,我們該去學校了。”她朝著小寶喊道。

小寶正在逗貓咪,&bp;貓咪有些無精打采的,不太想要搭理小主人。

小寶從兜裡掏出一枚水果糖,以貓咪為掩護,&bp;迅速的剝開糖紙,將水果糖塞入嘴巴裡。

遠端的白若蘭瞥了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

邦邦邦。

有人敲門。

“誰啊?”白若蘭問道。

“嫂子,是我,浩子。”

白若蘭拉開門,就看到浩子站在門口。

然後,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浩子手裡那把黑色的雨傘上。

白若蘭的心中莫名一慌。

“怎麼回來了?你帆哥呢?”她問。

“帆哥有事情要去處理。”李浩竭力讓自己表情正常,他擠出笑容,“嫂子,帆哥吩咐我帶你和小寶去朋友那裡玩幾天。”

說著,他警覺的看了一眼巷子裡的情況,&bp;回過頭就看到白若蘭擔憂的麵容,&bp;趕忙解釋說道,“我看車子呢,車子就停在巷子口。”

“要收拾行李嗎?”白若蘭問,&bp;她的聲音有些許的顫抖。

“帆哥說,書房的那個箱子拎著就可以了,再帶一些換洗衣物。”李浩不敢看嫂子的眼睛,腦袋偏向一邊,說道。

“好。”白若蘭點點頭,轉過身,做到樓梯口,身形一個踉蹌。

“嫂子!”李浩擔心說道。

“我沒事。”白若蘭沒有回頭,一隻手扶著木梯行走,她的臉色蒼白,美麗的雙眸已經有淚花閃爍。

……

“小寶,你去收拾一下,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隨身帶著,我們要去親戚家住兩天。”樓上傳來了白若蘭的聲音。

“曉得嘞。”小寶放下貓咪,噔噔噔跑上樓。

“嫂子,要快些。”李浩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知道了。”

李浩的拳頭攥緊,拄在牆壁上。

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他要去救帆哥,哪怕知道可能是必死之局,他也可以幫帆哥多擋幾槍。

隻是,他知道帆哥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他發誓,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護得嫂子和小寶周全。

……

樓上。

“若蘭姐,我們還回來嗎?”小寶問。

“不曉得呢。”白若蘭已經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淚水,微笑著,搖搖頭說道。

“噢。”小寶悶悶的點點頭。

很快,白若蘭左右手各拎著一個木箱下來。

李浩趕緊上去接過來。

“小寶,你的東西呢?”李浩問。

“這呢。”小寶舉起手中的東西。

李浩看過去,小寶手中拿著的是用細繩捆起來的畫卷。

他有些疑惑,不過很快釋然的笑了笑,他知道小寶喜歡畫畫。

白若蘭看了小寶一眼,她的心中刀割一樣疼,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摸了摸小寶的腦袋,對浩子說道,“沒錯,這便是我家小寶最珍貴的寶貝呢。”

“太太,要出門啊。”

“小寶,你要去哪裡啊?”

街坊們看到這一幕,紛紛問道。

“千帆的法國朋友邀請我們去住幾天。”白若蘭略矜持的微笑,和街坊們打著招呼。

走遠了,耳邊傳來了貓咪的叫聲。

貓咪從窗戶出來,一路跟著,在房頂上叫喚著。

“貓咪,好好看家哦。”小寶揮了揮手,脆生生喊道。

……

“停車。”

程千帆突然說道。

司機踩了刹車。

荒木播磨疑惑的看向他,“宮崎君,怎麼了?”

“沈大成糕點鋪是全上海最好的糕點店。”程千帆指了指馬路對麵的鋪子說道,“課長招待貴客,請我作陪,我豈能空手去。”

這是第二次試探確認。

他的心中再度確定荒木播磨應該是沒有懷疑他,因為他喊停車,司機是直接停車的。

若是荒木播磨早就懷疑他,定然會事先交代司機,如此的話,司機當時的反應應該是先看向荒木播磨,詢問是否要停車。

荒木播磨恍然,他衝著司機吩咐說道,“你去,買一些糕點。”

“我親自去吧。”程千帆搖搖頭,“這次也沒有給課長帶他喜歡的禮物,我知道課長的口味,且買些上好的糕點聊表寸心。”

荒木播磨會意的一笑,他自然明白宮崎健太郎口中的課長喜歡的禮物是什麼,點點頭,“宮崎君有心了。”

說著,他衝著司機說道,“所有口味的糕點,都來一份。”

“是!”司機答應一聲,下車離去。

程千帆心中再度警惕,荒木播磨堅持讓司機去買,這又令他心中起疑,推翻心中此前判斷的荒木播磨沒有懷疑他的猜測。

他瞥了一眼荒木播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那名特工,此人不知道是出於職業習慣還是另有原因,一隻手始終放在腹部,這可以確保此人能夠第一時間掏槍。

此外,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坐在自己身旁的荒木播磨的實力,此人是三本次郎最器重的特高課行動指揮官,無論是擒拿搏鬥能力還是槍法在特高課都是首屈一指。

這讓程千帆無奈放棄了突然暴起突圍的想法。

如若事無幸免,隻有同歸於儘一途,他寧願將奮起搏殺的機會留在最後,他的首要目標是三本次郎。

……

看到程千帆疑惑的表情,荒木播磨解釋說道,“課長對今天的貴客非常重視,各種口味都買一些。”

程千帆露出恍然的表情,同時帶著驚訝之色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這個貴客是什麼來頭,課長竟然如此重視。”

“我差點忘了,這位貴客還是宮崎君的舊識呢。”荒木播磨微笑說道,“也許你知道貴客的口味呢。”

“噢?”程千帆露出好奇的表情,“我的舊識?是哪一位?”

說著,他笑著打趣說道,“我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我哪位舊識竟然身份如此尊貴,竟勞煩課長如此重視。”

“貴客的身份是機密,當然,宮崎君也不是外人,隻是,這位貴客的具體身份,我也不清楚。”荒木播磨搖搖頭,“隻是知道此人是宮崎君在國內的舊識。”

程千帆點點頭,露出驚喜之色,“竟然是國內來人。”

“不是。”荒木播磨搖搖頭,“我隻是聽說貴客是宮崎君在國內的舊識,他不是從國內過來的。”

“原來如此。”程千帆點點頭。

……

司機此時拎了好大一包糕點回來,車子再度前行,荒木播磨也主動換了話題。

程千帆露出即將見到舊識的期待和興奮神色,同荒木播磨隨口閒聊。

他的心中卻在快速思考。

他現在無法確定宮崎健太郎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出於保密不願意多說,

目前,從這些隻言片語中,程千帆所能捕捉的情報很有限,確切的說是隻有一條:

此人是宮崎健太郎在日本國內的舊識。

這讓程千帆的內心陷入穀底。

如此,他很難去猜測到此人是誰,他對宮崎健太郎的了解,大多來自宮崎健太郎的日記記錄。

宮崎健太郎的那本厚厚的日記,是從宮崎來到中國之後才開始的。

對於宮崎健太郎在日本國內時候的情況,他實在是缺少了解。

……

缺少了解!

程千帆的腦子裡閃過一道光。

是了,自己對於宮崎健太郎在日本國內事後的情況是缺乏了解,而並非一無所知。

今井太!

從今井太的口中,他是了解過宮崎健太郎在日本國內的一些事情的。

程千帆的腦筋開動,他在快速思考,爭分奪秒的思考。

很快,他在心裡搖搖頭。

今井太和他閒談之時所提及的‘兒時玩伴’宮崎健太郎的事情,大多是兩人從孩提時期到少年時期的一些經曆。

其中所涉及之人,基本上都是兩人的街坊鄰居,小學、中學時候的老師,親友之類的。

其中涉及人物過多,難以鎖定目標。

此外,最重要的是,從數年前今井太的口中了解到的這些人物,基本上都還在宮崎健太郎和今井太的家鄉生活:

這些人此刻應該大多數還呆在福島生活。

且即便是有人離開福島,來到了中國,但是,僅僅是數年時間,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成功位居日本軍政憲特的高級職務的。

三本次郎鄭重其事招待的貴客,其身份必然不凡,福島這些人明顯不符合目標人物的身份條件。

……

“宮崎君在想什麼呢?”荒木播磨問道。

“讓荒木君見笑了。”程千帆笑了笑,“身處異域他鄉,想到即將見到國內故人,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位舊識。”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宮崎君見了就知道了。”

程千帆心中暗罵,他本想要用這句話再從荒木播磨的口中套出一些情報,無奈,荒木播磨就是不上鉤。

程千帆的心中繼續思索。

宮崎健太郎的家鄉福島的那些親友,基本上可以排除。

那麼,這位貴客、舊識的來曆?

程千帆隨之想到了宮崎健太郎的老師穀口寬之。

不過,今天這個貴客顯然不可能是穀口寬之。

此前他分析這個神秘醫生的時候,便有數種理由支持這種判斷。

此時此刻,他想起穀口寬之的原因很直接:

穀口寬之作為日本國內著名教授,其人的影響力不低,在日本文部省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此外,穀口寬之和日本軍方以及特務機關都有所來往,頗受禮遇和重視。

如果是穀口寬之來上海,自然是配得上三本次郎以貴賓之禮相待的。

距離特高課的秘密駐地越來越近,生死之間,程千帆的大腦運轉速度也接近極限。

穀口寬之!

他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從穀口寬之身上他得到了啟發:

這位神秘的貴賓,其身份背景可能類似於穀口寬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或者是學者?專家?且和日本軍方和日特機關多有來往。

程千帆在思考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宮崎健太郎是在上海‘加入’特高課的,此人此前並非專業特工,主要的交際圈也多是在學術、文化圈。

大學!

是了!

如果這位神秘的貴賓,其身份是一位頗有影響力的大學教授,確切的說,有可能是宮崎健太郎在大學時候的老師?

神戶大學。

神戶大學的老師?!

程千帆細細思量,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是最大,或者說,這個身份是最符合他心中對於這個神秘貴賓的研究和推算條件的。

隻是,宮崎健太郎在神戶大學就讀期間認識的老師何其多。

更何況,他對於宮崎健太郎在大學期間的情況可謂是知之甚少。

急切之下,根本來不及去打探相關情報,更無從確定此人是誰。

……

要冷靜!

這個人有著較為精湛的外科醫術!

這是一個特征。

程千帆絞儘腦汁思考——

宮崎健太郎的日記中是否有提過與此相關的隻言片語?

今井太有無提及過宮崎健太郎在神戶大學時候的一些情況?

“荒木君,汪康年最近在忙什麼?”程千帆給荒木播磨遞了一支煙,自己也點燃一支煙,露出一絲淡淡地笑容,問道。

他不能表現出異常,必須一邊和荒木播磨交談,一邊思考。

同時,還要注意和荒木播磨交談的時候,彆因為分心而露出馬腳。

故而程千帆選擇儘可能的由自己來掌控話題。

其中,關於‘仇敵’汪康年的話題顯然是最為安全的。

“宮崎君還真是記仇呢。”荒木播磨哈哈大笑,打趣說道,“據說汪康年現在出門都很小心,唯恐碰到你小程總。”

“我始終認為,汪康年這種人對帝國並不忠心。”程千帆冷哼一聲說道,“好像這家夥最近很少露麵。”

“汪康年現在和童學詠搞到了一起,兩個人私下裡似乎交情不錯。”荒木播磨說道。

汪康年和童學詠搞到了一起?

程千帆內心驚訝。

就在此時,車子一個拐彎,進入到一條寬闊的馬路。

前麵不足一華裡的一幢帶有院落的建築,便是特高課的秘密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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