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貪嘴,剛才吃多了鹽炒瓜子,有些齁著了,一直咳嗽。
邵媽便用開水衝了一碗炒麵,小寶在客廳的茶幾上用白陶瓷湯勺慢慢攪拌,香味四溢,饞的小囡囡流口水。
程千帆跟著邵媽來到廚房。
邵媽用一個小竹籃子裝炸果兒。
“先生現在不在家。”邵媽說道。
“我知道,彭教授要是在家,我反而不方便過來。”程千帆說道。
此前經過的時候,他看到二樓彭與鷗的書房的窗簾拉開,一側簾擺下端挽起來係好。
這是一個暗號,是彭與鷗並不在家中、且並沒有出事的暗號。
如果是兩側窗簾拉開,兩側窗簾簾擺都挽起來,則說明出事了,不過,彭與鷗人已經成功逃離。
如果是兩側窗簾拉開,都是自然下擺,沒有挽起來,則說明彭與鷗出事了,沒有能夠撤離,或被捕,或犧牲。
……
“出了什麼事?”邵媽問。
她的心中是緊張的,鬥爭形勢越來越嚴峻。
現在,‘火苗’等不及通過死信箱聯絡,冒著一定的危險前來,定然有極為緊急之事。
“不用擔心,我帶小寶來拿吃的,彭教授又不在家,不礙事。”程千帆說道。
“特高課正在進行一個秘密抓捕行動,荒木播磨親自帶隊。”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日本人要向哪一方、何人下手,暫未可知,不過,我推測他們的目標對象的級彆不低。”
“需要我做什麼?”邵媽立刻問。
“你即刻告知彭教授,提醒組織上提高警惕。”程千帆看了一眼外麵,小寶正美滋滋的吃著,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說出的話格外沉著冷靜,“如果我們的某一位較為重要的同誌突然聯係不上了,一定要格外注意。”
……
“我明白了。”邵媽點點頭,又朝著籃子裡放了幾個炸果兒。
“太多了,小寶根本吃不完。”程千帆看了一眼,說道。
“小囡喜歡吃。”邵媽將小竹籃子塞進程千帆的手中。
“那我就拿著了?”程千帆接過籃子。
邵媽開心的笑了,“這就對了,我看到小寶這小囡就喜歡。”
程千帆拎著小竹籃子,回到客廳,“走了小寶,奶奶那邊還等著我們開飯呢。”
“噢噢噢,最後兩口。”小寶趕忙挖了兩勺,大口的吃進嘴巴。
“邵奶奶,小寶吃好啦,太好吃了。”說著,朝著邵媽鞠了個躬。
“哎呦呦,小囡囡,有禮貌的嘞。”邵媽高興的眉開眼笑,摸出手絹幫小寶擦拭了嘴角。
“邵奶奶,再見。”小寶被程千帆牽著手,和邵媽揮手作彆。
“喜歡吃炸果兒,吃完再來拿。”邵媽大聲說道。
“曉得啦,邵奶奶留步。”小寶學著大人的口吻說道。
邵媽被逗得哈哈大笑。
看著程千帆牽著小寶的小手離開,邵媽關上了房門。
然後是一聲長長的歎息,她輕輕擦拭了下眼角。
她的孫女要是還活著,也該有小寶這麼大了。
三年前,國黨軍隊七萬大軍進犯王村口蘇維埃根據地,邵媽的兒子、兒媳壯烈犧牲,包括孫女在內的十餘名從兩三歲到七八歲不等的紅軍子女被敵人殘忍活埋……
……
“饞嘴的小寶。”程千帆敲了敲小寶的小腦袋。
小寶嘟著嘴,假作生氣,扭過頭去的時候,卻是偷偷拿了個炸果兒塞進嘴巴,再轉頭過來,假作是氣鼓鼓,掩飾嘴巴裡的食物。
程千帆則故意假裝沒看到。
他將腦袋偏向一邊,再忽然轉過來,就看到小寶在大口嚼著。
兩人大眼瞪小眼。
小寶訕訕一笑,趕緊拿了個炸果兒,踮起小腳丫,塞進程千帆的嘴巴裡,“哥哥,你也吃。”
程千帆點點頭,露出一副‘算你有良心’的表情,這才作罷。
穀<spa> 他的麵色正常,心中卻在暗自計算距離,身後的汽車近了。
……
“千帆!”一輛車在他的身側緩緩停下,後排車窗拉下來,是剛剛下班的修肱燊。
“老師。”程千帆趕緊打招呼。
“你這是?”修肱燊驚訝問道。
“我帶了若蘭和小寶來看望您和師母,小寶饞邵媽做的炸果兒了,央求我去要了點。”程千帆微笑說道。
“彭教授身體怎麼樣?這段時間比較忙,早出晚歸的也沒有看見他。”修肱燊看似隨意的隨口問道。
“彭教授沒在家。”程千帆搖搖頭,然後苦笑,“得虧沒在家,不然可不會給我好臉色。”
“哈哈哈。”修肱燊哈哈大笑。
他直接下了車,示意司機開車離去,上來牽住了小寶的手,然後故意驚訝的又鬆開手,“哎呀,怎回事,油乎乎的。”
小寶羞澀一笑,然後從兜裡摸出一個炸果兒,遞給修肱燊,“爺爺也吃。”
程千帆佯怒,“好啊,你什麼時候藏在……”
然後他便閉嘴了,修肱燊瞪了他一眼。
“小囡乖得嘞。”修肱燊高興的接過來放進嘴巴,隨手將公文包遞給程千帆,彎腰抱起小寶,“走咯,回家吃飯。”
……
“媽,你吃飯吧,吃點吧。”秦迪端著飯碗,遞上前。
“不吃!”秦媽媽將腦袋扭到一邊去,“我都要被你這個不孝子氣死了,還吃什麼飯,早死早安生。”
“媽!”秦迪將飯碗放在一旁,撲通一聲直接跪下了。
就在半小時前,秦迪告訴媽媽,他要離開家,去參加遊擊隊打鬼子。
對獨子這突如其來的決定,秦媽媽完全不敢相信,並且堅決反對,甚至不惜以絕食來相抗。
當媽媽的,自然不可能對兒子的一些事情和變化一無所知,她隱約知道兒子在從事抗日的事情,這讓這個當母親的整天提心吊膽。
現在突然聽兒子說要去參加抗日遊擊隊,宛若晴天霹靂。
……
此時此刻,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兒子,秦媽媽摸著秦迪的腦袋,“小迪,你不能走,媽媽年老了,不能離開你,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母親反複懇求,聲音都在顫抖。
秦迪定睛望著媽媽,他看到了媽媽發絲間的白發,他看見媽媽的臉上的皺紋,他看到媽媽的臉上布滿了淚水,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自古忠孝兩全難。
他要去戰鬥,要為了祖國母親戰鬥。
但是,卻不得不離開年邁的母親。
秦迪擦拭了眼角,對媽媽說“媽媽,為了民族的解放,為了趕走日本侵略者,我決定走了。隻有趕走日本鬼子,我們才可以過上安寧的日子”。
“小迪,媽舍不得你啊,你這是要去送死啊,媽媽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秦媽媽哭泣起來。
“媽媽,寬恕我吧,請您原諒兒子的固執吧。”秦迪說道,“媽媽,兒子要像爸爸那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就是不想你像你爸爸那樣啊。”秦媽媽抱著兒子的腦袋,痛哭流涕。
秦先生在五卅運動的時候參加遊行示威,遭受英國警察毒打,因為沒有能夠及時治療,有了病根,拖了一年多,最終還是不幸去世。
“媽媽,爸爸要是還在,他會支持我的,他會為我驕傲的。”
“嚀個杠頭!”秦媽媽打了兒子一耳光子。
“媽媽,兒不孝!原諒我吧!”
母子倆倆最終相擁而泣。
當母親的了解兒子,他一旦決定,就不會再改變主意。
“小迪,答應媽媽。”秦媽媽輕輕拍打兒子的後背,淚水滴落下來,“活著,要活著,好嗎?”
秦迪磕頭,用力磕頭,抬起頭的時候,額頭已經發青,臉上掛滿淚痕,他竭力展露笑容,“媽,孩兒一定活著回來!打跑了日本鬼子,兒子還要結婚生子,請您幫忙帶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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