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看著李浩和周茹,語重心長說道,“過去的時候,上海沒有淪陷,雖然我們也是以潛伏身份和日本人戰鬥,但是,畢竟上海是我們自己的地盤,有我們的政府和軍隊作為後盾。”
“而現在,上海是淪陷區,日本人無比殘忍和狡猾,對於特工來說,一旦泄露,意味著什麼不需要我多說,這要求我們必須更加謹慎,儘量避免出現疏漏。”
“帆哥,我明白。”李浩點點頭,“你是為我們好。”
“組長,我會更加小心的。”周茹也是表情認真說道。
程千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他趁著這個機會給李浩和周茹上這麼一課,絕非臨時起意。
日本人占領上海已經兩個多月了,目前正在籌備成立偽政權,這意味著日本人開始加強對上海的掌控和統治。
程千帆嗅到了鮮血的味道。
因為這意味著日本人要開始強化治安、捕殺反日力量,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到上海灘血雨腥風的情況。
麵對可以預見的艱難局麵,上海特情組要做的就是在做好上峰交代的任務的時候,更好的保存自己。
……
武漢,黨務調查處臨時辦公樓。
“通通都是草包!乾什麼用的?白吃飯的!”薛應甑正在對自己的手下大發雷霆。
“上海那邊在做什麼?戴羽穠的人都在老頭子麵前說老子的上海區被日本人重創,冊那娘,人都死絕了嗎?沒死絕就他娘的放個屁回來!”
章虢登與李秀天對視了一眼,心說這次薛應甑是真的出離憤怒了。
薛應甑一向自詡風流,以儒雅形象示人,像是這般粗鄙村夫罵街的時候極為罕見。
不過,想想也是可以理解,戴春風向老頭子彙報說黨務調查處上海區出事了,甚至危言聳聽說上海區被日本人一鍋端了。
上海區出事,薛應甑對此一無所知,竟然是從老對頭戴春風那裡得知消息,這對於薛應甑和整個黨務調查處來說都堪稱奇恥大辱。
現在的問題是上海區是否真的出事了?
如果上海區安然無恙,那麼薛應甑自然要找戴春風算賬,告他一個妖言惑眾、擾亂軍心。
倘若上海區真的出事了,那問題就大了。
上海區是黨務調查處特彆大區,全國隻有南京和上海兩個特彆大區。
何謂特彆區,意既上海周邊的姑蘇站、湖州站、乃至是無錫站等等站點都和上海區關係密切,如若上海區出事了,那麼姑蘇呢?湖州呢?無錫呢?
日本人若是就此順藤摸瓜,黨務調查處在整個江浙滬的布局都可能遭遇巨大打擊。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在老頭子麵前大大的丟了麵子。
……
“處座。”章虢登寬慰說道,“許是那戴羽穠故意誇大其實,實則沒有那麼嚴重。”
薛應甑看了一眼自己最信任的秘書,搖搖頭,“戴羽穠此人,向來不打沒把握之仗,他既然敢向委員長當麵陳述此事,我現在隻擔心情況比戴羽穠所述還要糟糕。”
章虢登皺著眉頭,思忖片刻說道,“可以嘗試聯係覃德泰,即便是上海區那邊確實出事了,覃德泰的身份可以確保他暫時無虞,從覃德泰那裡,我們能夠最快的了解到上海那邊的真實情況。”
“一直在呼叫。”李秀天搖搖頭,“暫時還沒有收到上海方麵來電。”
“我就不信了,老子的上海區就這麼一夜之間沒了!”薛應甑咬牙切齒,“這麼多忠於黨國的同誌,日本人即便是挨個抓,一天抓一個,也要抓幾個月!”
就在此時,一名身穿中山裝的青年男子敲門進入。
“處座,合肥急電。”
“合肥?”薛應甑心中一驚,莫不是合肥又出什麼事情了?
他接過電文,入目看
上海區巨變,吳山嶽疑似投日,上海特高課秘密大肆搜捕,趙延年反應警覺,率手下與日寇激戰、浴血突圍,人已抵肥。
薛應甑隻覺得手中的電文無比沉重,身形晃了晃,“立刻發電合肥,詢問上海方麵詳情。”
就在手下要去發報之時,章虢登突然提議說,“處座,最好是趙延年親自來向您彙報,如此才能掌握第一手情況。”
“所言極是。”薛應甑立刻改口,“聯係合肥方麵,安排軍機送趙延年來武漢。”
……
合肥。
一座醫院。
趙延年的肩膀上綁著繃帶,躺在病床上,臉色憔悴。
“你這個心狠的婦人。”他瞪著自己的妻子,憤怒說道。
“我也沒想到那匕首那麼鋒利。”趙太太苦著臉,尷尬說道。
趙延年左想右想,自己還不夠慘。
最終一咬牙,命令自己表侄白胖用匕首紮他,白胖不敢動手。
司機也不敢。
兩人心裡明白著,這種事能不沾手就不沾手,雖然是趙延年的命令,但是,上峰說讓你動手傷他,你二話沒說就乾,誰曉得上峰心裡怎麼想,鬨不清還要懷疑你是不是早就心懷不滿呢。
看到兩人磨磨唧唧,趙太太說了句我來,直接從桌子上拿了匕首,一把紮進趙延年的肩膀上。
如是,抵達合肥後,合肥站驚聞上海巨變,發往武漢的電報中便有了‘趙延年反應警覺,率手下與日寇激戰、浴血突圍,人已抵肥’之言語。
章虢登離開薛應甑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看到一個親信急匆匆而來。
“章主任,合肥站洪懿文密電。”
章虢登關上門,拿起電文,閱罷,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合肥站洪懿文是他的同鄉,也是他的親信。
洪懿文彙報了一個細節,趙延年肩膀上的傷口不像是兩天前所傷,根據醫生的判斷,此刺傷傷口不超過三個小時。
“這個趙延年。”章虢登笑著搖搖頭。
他招了招手,親信湊過來。
“回電洪懿文,令他詢問趙延年,是要當從淪陷區突圍的英雄,還是要當倉皇逃離,置黨國同仁於不顧、貪生怕死之徒。”章虢登說道,“我要三百,他自便。”
“明白。”親信點點頭。
三百便是三百根大黃魚。
章虢登隻要三百根大黃魚,至於說洪懿文能從趙延年那裡搞來多少,他不會去理會。
至於說趙延年願不願意掏錢,章虢登覺得,他大抵是樂意的。
至於說章虢登給洪懿文的電文為何如此粗鄙直白?
章虢登信奉一個原則談錢的時候,不要雲裡霧裡,越直白越好,這是對錢財的最起碼的尊重!你都羞於談錢財,錢財為何朝你碗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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