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來了一隊巡捕。”負責警戒的阿胡跑過來,向盧興戈彙報。
“去看看。”盧興戈帶了幾名特工離開。
兩分鐘後,盧興戈返回,向鄭利君彙報情況。
“巡捕,多少人?”
“二十左右,看樣子是紅頭阿三。”盧興戈說道,“應該是被鋸鎖的聲音引來的。”
就在這時,傳來了了一陣歡呼聲,兩把鐵鎖都被鋼鋸鋸開了。
“興戈,你帶人擋住紅頭阿三,務必為弟兄們搬運物資爭取足夠的時間。”
“是。”盧興戈敬了個禮,帶領手下迎了上去。
“曹排長,槍聲一響,巡捕房肯定會派人來增援,按照預定計劃行動吧。”鄭利君找到隨隊的國運排長,說道。
“鄭隊長放心,除非我部全員戰死,敵人不會突破我們的防線。”曹排長表情堅定說道,他帶隊出發前,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所部人馬便是此次行動的敢死隊。
艾哈邁達巴德帶領自己的手下,東倒西歪行進。
這幫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聽到手下彙報說日本人三友商行的倉庫有異響,他本來是不打算過來的,不過,想到日本人私下裡給的好處,最重要的是,艾哈邁達巴德想到日本人送給自己的那個朝鮮女人,猶豫再三,還是帶隊來看看。
接近倉庫,就聽見裡麵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艾哈邁達巴德心中一陣打鼓,看來這夥來偷盜倉庫的蟊賊人數不少啊。
不過,他看了看二十多名荷槍實彈的手下,膽氣壯了不少。
在公共租界,敢於襲擊巡捕的暴徒不是沒有,但是,敢於襲擊一夥全副武裝的巡捕的暴徒,還從未出現過。
“夥計們,賺錢的機會來了。”艾哈邁達巴德朝著手下喊道,“抓住這夥小偷,日本人那邊重重有賞。”
這話引起了一幫手下的歡呼。
就在此時,槍聲大作。
艾哈邁達巴德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扭頭去看,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經被撂倒了七八人,幸存的手下驚慌失措,聰明的趴在地上,還有沒頭蒼蠅一般到處跑,驚恐的喊叫。
“敵襲!”
“媽媽呀。”
“快跑。”
“趴下,趴下。”艾哈邁達巴德驚慌喊道。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槍聲響起,驚慌奔跑的手下又有幾人被槍殺。
“還擊!還擊!”
幸存的紅頭阿三驚慌失措的還擊,槍聲稀稀拉拉,毫無準星可言。
與此同時,有的巡捕手忙腳亂的吹起口中的哨子,有些淒厲的哨音響起。
隨著連續的槍聲、哨音響起,碼頭附近的燈光亮起。
程千帆雙手架起望遠鏡,看向距離碼頭三華裡以外的一個巡捕哨所,看到哨所燈光大亮,有巡捕正在集結。
他搖搖頭。
上海站的應對是錯誤的。
紅頭阿三外強中乾,一個個怕死的要命,剛才完全沒有必要開槍,隻要放紅頭阿三進入到包圍圈,然後直接持槍圍上去,再喊話,他有八成的把握,這些紅頭阿三會乖乖繳械投降。
鑒於白日裡日軍轟炸先施百貨,以及市麵上出現的混亂,公共租界這邊也加強了巡邏戒備。
東區碼頭發生激烈槍戰,立刻引爆了整個東區巡捕房的激烈反應。
很快,就聽見卡車的聲響,大批巡捕迅速趕來,同上海站阻擊人員以及士兵發生了激烈交火。
程千帆觀察了一會,巡捕畢竟隻是地方治安力量,無論是槍法還是戰鬥意誌都和特工以及士兵無法相提並論,他們被壓製在火力線,動憚不得。
不過,程千帆沒有鬆口氣,相反,他的眉頭緊鎖。
他聽到了軍卡駛來的聲音,望遠鏡看過去,在軍卡的後麵出現了鐵甲車隊。
同巡捕房的所謂用軍卡充作‘鐵甲車隊’不同,這是真正的鐵甲車隊。
兩輛輕型坦克發出轟鳴聲。
坦克以及軍卡裡的武裝人員,不是巡捕,是租界的準軍事武裝萬國商團,這支在前清剿滅太平天國時期誕生的萬國商團,是租界真正的軍事力量。
轟!
行進中的坦克停下來,直接一炮轟過去。
打偏了。
炮彈飛過守軍陣地,落入身後的空地,飛濺的彈片造成守軍以及碼頭工人的傷亡,引發一陣混亂。
就在此時,在道路兩旁的民宅,幾扇窗戶打開,有人員抱著炸藥包,直接撲下來。
轟!
轟!
連續幾聲爆炸後,萬國商團的坦克被炸毀。
程千帆咬了咬牙,他知道,這是上海站的敢死隊。
受到爆炸的波及,萬國商團的步兵陣營也出現了傷亡,租界軍方的進攻勢頭受到了遏製。
……
“快快快!”
盛叔玉以及鄭利君大聲催促工人們快速搬運物資。
“物資太多了,根本搬不完。”有領頭的工友喊道。
“能搬多少是多少,搬不完炸掉。”
“重點是藥品、醫療用品、汽油還有糧食、布匹。”盛叔玉大聲喊道。
慌亂中,有工人打翻了貨櫃,嘩啦啦散落一地的槍支彈藥。
盛叔玉以及鄭利君對視一眼,兩人快速跑過去查看。
盛叔玉拿起一把長槍,鄭利君拿起一把輕機槍。
兩人罵了句,將槍支扔在地上。
長短槍是日軍三八式步槍和南部手槍,輕機槍是日軍大正十年輕機槍。
全都是日械裝備。
“不要理會這些武器,隻搬運物資。”盛叔玉喊道。
不是看不上日械裝備,是完全用不上。
有自己的武器裝備,最重要的是彈藥不匹配,這些日械裝備就是雞肋,而且笨重占地方,這些不需要搬運,臨走時炸了就是。
兩人離開倉庫,前往阻擊陣地查看,現在最重要的是就是阻擊萬國商團的進攻,為搬運物資爭取時間。
就在兩人離開沒多久,豪仔帶領一夥人也趁亂混進來,他們的目標不是其他物資,正是這些日械裝備。
“鄭隊長有令,這些武器交給我們。”豪仔喊道。
不過,他很快發現,根本不需要喊,人太多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快,快搬。”豪仔大喜,喊道。
這些日械裝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程千帆從阪本良野那裡得知,有一批日械裝備被偷偷運到了三友商行的倉庫,他早就在打這批日械裝備的主意了。
他預判上海站以及對這批日械裝備興趣不大,但是,他有興趣。
上海淪陷幾乎是必然,敵後抗戰用得著這批日械裝備,事實上,在程千帆看來,未來的敵後抗戰,在缺乏後勤保障的情況下,日械裝備是必然的趨勢。
……
“啪!”
在手榴彈的爆炸聲音掩護下,程千帆一槍撂倒了萬國商團的一名神槍手。
隨後,他迅速將槍口才窗戶抽回。
這已經是被他射殺的第三名萬國商團神槍手了。
程千帆很狡猾,他每次都是在士兵扔出去的手榴彈的掩護下開槍。
而神槍手頻頻被射殺,這在一定程度上壓製了萬國商團的進攻,最重要的是他們找不出是哪裡開槍,開始疑神疑鬼。
甚至有萬國商團的士兵開始下意識的防備身旁不遠處的華捕。
他們懷疑是有巡捕暗中放黑槍。
……
與此同時,在麥蘭區碼頭,薑騾子帶領的駁船運輸隊伍也抵達碼頭,開始搬運巴芬洋行的物資。
喬春桃帶領的行動隊也從內部用鋼鋸鋸開了巴芬洋行倉庫的側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三菱商行的倉庫。
“啪!”
一聲槍響。
這是一名重傷的日本看守,在臨死前成功開槍示警。
喬春桃臉色鐵青,命令手下用匕首對屍體挨個補刀。
同時,中年男子戴著自己的徒弟,抓緊時間用鋼鋸鋸三菱倉庫的鐵鎖。
而隨著這一聲槍響,麥蘭區也開始動蕩起來。
剛剛回到家的麥琪路巡長蘇稚康,正坐在客廳喝茶休息,客廳的電話響了。
“巡長,出事了,碼頭響槍了。”
“派幾名弟兄去看看。”蘇稚康沉聲說。
“已經派去了。”電話裡說道,就在此時,電話那頭的巡捕喊道,“不得了了,巡長,派出去的弟兄可能出事了,槍聲不斷。”
事實上,不用手下彙報,蘇稚康也已經聽到了四下響起的槍聲。
“命令在家的弟兄迅速集合,我立刻趕過去。”蘇稚康沉聲說,“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小心中了埋伏。”
“是!”
蘇稚康快速穿上警服,檢查了配槍,就要出門。
“稚康!”妻子帶著孩子們以及傭人擔心的看著他。
“不會有事的。”蘇稚康摸了摸小女兒的腦袋,“關緊大門,不要外出。”
說著,他快步從壁櫥摸出一把轉輪手槍遞給妻子,“不要怕,有人闖進來就開槍。”
妻子雙手握緊手槍,哆哆嗦嗦的點頭。
“爸,放心,交給我了。”大兒子非但不害怕,還頻頻看向母親手中的轉輪手槍。
“你是家裡的老大,保護好你母親和弟弟妹妹。”蘇稚康哈哈大笑,直接從妻子的手中將手槍拿過來,遞給兒子。
大兒子雙手接過轉輪手槍,用力點頭。
“記住了,不許出去,你的任務是在家裡保護親人。”蘇稚康再三叮囑。
“明白。”
……
蘇稚康上了早就發動的車子,命令司機開車。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暗中監視蘇稚康的李浩從身上摸出一個煙花筒,點燃。
嘭!
煙花在空中綻放。
蘇稚康看了一眼身後空中綻放的煙花,臉色一變。
“開快點。”
“是!”
剛剛出了巷子,正在減速轉彎的時候,路兩邊突然閃出幾人,二話沒說,衝著開過來的車子一陣齊射。
司機嚇壞了,猛打方向盤,車子直接撞在了路邊的樹上。
槍手一輪齊射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蘇稚康掙紮著從車上爬出去。
用力拍了拍腦袋,他的頭部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流血了。
“老胡。”蘇稚康喊道。
“巡長,我在。”
聽到司機還活著,蘇稚康鬆了一口氣。
他打開駕駛座車門,將司機拉出來。
打開手電筒看了看。
汽車輪胎被打爆了。
蘇稚康沉吟不語,他立刻得出判斷,自己家早就被對方監視了,剛才的煙花便是對方通知同夥動手的信號。
不過,這些人倒是留了餘地,沒有直接衝人開槍,隻打了輪胎。
而且對方選擇在路口轉彎的地方開槍,除了因為路口轉彎要減速,方便開槍瞄準,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車速不快,出了車禍也不會致命。
對方對自己沒有必殺之惡意,隻是為了阻止自己儘快去巡捕房,蘇稚康立刻得出結論。
這也讓他鬆了口氣,對方既然對他本人都沒有必殺之心,那麼對他的家人自然也不會下手。
對於對方的身份,他的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特務處上海站!
戴春風密令上海站搶運物資之事,蘇稚康是有所耳聞的,想到是碼頭先響槍,如此一聯想,蘇稚康立刻有了判斷。
蘇稚康捂住腦袋,發出一聲呻吟。
“巡長,你受傷了!”司機看到蘇稚康麵部都是鮮血,想要來攙扶,自己卻是哎喲一聲,他的腿受傷了。
“側恁娘,頭好暈。”蘇稚康坐在地上,拍打自己的臉頰,弄得滿手都是鮮血。
司機也慌了,“巡長,我去喊人。”
“彆動,你的腿不想要了?”蘇稚康罵道。
司機既感動又慌張,急的團團轉。
“開槍。”
“什麼?”
“開槍,我身上的槍。”蘇稚康罵道,“開槍喊人。”
“對對對。”
司機湊過來,哆哆嗦嗦的從蘇稚康的身上摸出配槍,對著天空就是啪啪啪的幾槍。
事實上,不用他們開槍示警,剛才的一輪齊射,早已經引起了附近巡街的巡捕的注意,本來是接到通知迅速回巡捕房集結的一隊巡捕,立刻飛跑趕來。
這附近是巡長蘇稚康的住所,聽見這邊響槍,巡捕不敢怠慢。
一隊巡捕跑來,遠遠就看到一輛小汽車撞在了樹上。
“是巡長的車。”一聲驚呼。
“巡長。”
“蘇頭兒。”
“巡長在這裡。”司機拚命喊道。
巡捕跑過來,就看到蘇稚康滿臉是血,坐在地上,都是嚇了一跳。
“巡長,你怎麼樣?”
“車子剛開出來,就被人伏擊,巡長受傷了,快點送醫院。”司機喊道。
“扶我起來。”蘇稚康掙紮說。
兩名巡捕趕緊上來架起蘇稚康。
“送老胡去醫院,他腿受傷了。”蘇稚康吩咐說。
“巡長,那你呢?”
“去巡捕房。”蘇稚康咬牙說道。
“巡長,要不先送你去醫院吧。”帶隊的巡捕急忙說道。
“去巡捕房。”蘇稚康額頭汗珠落下,似是忍著巨大的疼痛,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麵孔猙獰。
“巡長——”
“服從命令!”蘇稚康低聲吼道,“弟兄們在碼頭遇到伏擊,我必須去看看。”
眾巡捕肅然,兩名巡捕送司機老胡去醫院,兩名架著蘇稚康,眾人向麥琪路巡捕房的方向前進,不過,因為有傷員,前進速度很慢。
行至一半,兩名架著蘇稚康的巡捕突然意識到巡長沒有聲音了。
“巡長。”
眾巡捕急忙上來查看,卻發現蘇稚康已經昏過去了。
“洪大哥。”眾巡捕慌忙看向領隊的警官老洪。
老洪看著暈過去的巡長,又聽了聽,碼頭方向槍聲激烈。
他立刻表情嚴肅說道,“快,我們送巡長去醫院。”
所有巡捕心中皆是舒了一口氣,精神抖擻,架著昏迷的蘇稚康,朝著醫院方向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