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道格診所,汪康年的心情依然無法平複。
他選擇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來舒緩情緒。
很快,一位洋行太太家的狗子完成了它狗生中的一次巨大轉變。
看著托盤裡圓不溜丟的物事,完成了一個小手術的汪康年整個人的心情平和了許多。
隨即,他便打電話同法租界那邊一位熟人,詢問劉波引渡之事的進展。
對方請他放心,法租界已經同意引渡劉波,這件事本身是不會有什麼變化的。
“隻不過,一切也走程序。”此人說道,“老兄,法國人做事情拖拖拉拉和咱們中國人有一拚,你懂得啦。”
“魏科長,你這邊幫忙催一催,法國人懂什麼,做事情的還不是老哥你。”汪康年恭維說。
“放心,放心。”魏科長打著哈哈說道。
該死的法國官僚作風!
還有這個貪婪無比的混賬!
掛掉電話,汪康年憤怒的罵了句。
他站在窗台,抽了一支煙。
“來人。”汪康年喊了一嗓子。
“組長。”守在門外的白胖立刻推門進來。
“備車,我要出去一趟。”汪康年說道。
“是!”
車子在夜色中行使。
汪康年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子上,警惕的打量周遭情況的白胖,滿意的點點頭。
汪康年隨意的和白胖聊了兩句,詢問白胖家裡幾口人,生活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困難。
白胖看到組長對自己這麼關心,激動的語無倫次。
連忙說自己家裡沒有困難,拜黨國所賜,一切安好。
汪康年對白胖的反應很滿意,閉目養神。
坐在副駕駛的白胖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氣,他是深知組長的‘笑麵虎’秉性的。
他的搭檔小歐便是前車之鑒
一個月前,組長熱情的詢問小歐家裡情況如何,有沒有什麼困難。
小歐自然大倒苦水,言說家裡快要揭不開鍋了。
組長聞言,便微笑說,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獎金豐厚,津貼也很高,需要小歐這樣的黨國精英去完成。
就這樣,小歐被安排以進步青年學生的身份,混入學生隊伍中,踏上了前往紅黨西北總部的旅途……
“組長,到了,您看看是這地方嗎?”白胖指著一個房子問道。
汪康年搖下車窗,探頭看了看,確認是曹宇的住處。
“你隨我下車。”汪康年指了指白胖,又指了指司機,“你留在車上,保持警惕。”
……
荒木播磨是三本次郎從杭城帶過來的絕對親信。
服從三本次郎的命令,是刻在了荒木播磨骨子裡的信念。
三本次郎話音剛落,荒木播磨就獰笑著拿著烙鐵朝著曹宇的肩膀上烙去。
曹宇疼的慘叫一聲,便昏了過去。
隨後,荒木播磨朝著曹宇的臉上潑了一盆冷水,熱氣和焦糊味立刻彌漫整個審訊室。
曹宇醒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整個人已經極度虛弱。
荒木播磨一把揪住了曹宇的頭發,猙獰的吼道,“現在,老實回答,再撒謊,殺了你!”
曹宇整個人目光呆滯,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不敢!不敢!!不敢!!!”
“你剛才說,巡捕房曾經的那個巡捕劉波是紅黨重要特工‘魚腸’?”三本次郎緩緩地問。
“是的,劉波真名叫餘暢,是紅黨特科王牌特工,代號‘魚腸’。”
“魚腸?魚腸?”三本次郎有些暈。
“名字叫餘暢,多餘的餘,暢快的暢。”曹宇大口喘粗氣,“代號是魚腸,魚腸劍的魚腸。”
三本次郎皺了皺眉頭,看了曹宇一眼,“我還是有些懷疑,怎麼辦?”
荒木播磨一聽,直接就掄起鞭子一頓猛抽。
啊啊啊!
曹宇慘叫連連。
……
三本次郎擺擺手,荒木播磨停手。
三本次郎盯著曹宇的眼睛,問道,“劉波是紅黨王牌特工魚腸?你確定?”
“不是,我撒謊了,不是,劉波不是‘魚腸’。”曹宇趕緊喊道。
“這個人很狡猾,揍他。”三本次郎冷冷說道。
荒木播磨獰笑一聲,從炭爐子中拿起燒的通紅的烙鐵,不懷好意的看著曹宇,似乎在尋找這次從哪裡下手。
曹宇竭力掙紮,嗷嗚一聲嚎哭起來,嗷嗷的哭,“我說什麼都交代,你們沒等我說話,就打我,我交代了,你們打我,我說是,你們打我,我說不是,你們還是要打我,你們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我怎麼說?”
說著,他嗷嗷嗷的哭的淒慘。
他受不了了,情緒近乎崩潰。
……
三本次郎同荒木播磨就目前的情況進行言語交流。
兩人是用日語交流的。
“荒木,你認為這個人說的是真話嗎?”三本次郎問。
“我不相信他。”荒木播磨說。
“理由呢?”三本次郎問道。
“以我的經驗,很容易招供的,還有口供前後不一,涉嫌改口供的,都是最狡猾的對手。”荒木播磨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三本次郎聞言,沒有說什麼,他陰冷的目光盯著不遠處已經傷痕累累的曹宇。
看到三本次郎陰狠的目光,曹宇嚇得一個哆嗦。
三本次郎輕蔑的笑了笑。
他傾向於相信這個支那人說的是真話。
三本次郎此前曾經在滿鐵調查部工作過,有著豐富的審訊支那抵抗分子的經驗。
曹宇不像是裝出來的。
這是一個真正的軟蛋。
這種懦弱的表現,裝是裝不出來的。
此外,三本次郎有和黨務調查處的特工交手的經驗,相比較特務處的人,黨務調查處的人確實是骨頭很軟。
曹宇的表現,符合他對黨務調查處特工的印象。
……
當然,這隻是三本次郎的判斷,他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也絕對不會被自己的判斷所蒙蔽。
是真是假,以調查結果為準。
不過,現在他打算暫時以相信曹宇所言是真話來考量。
當然,他相信曹宇所言為真,並不是說相信曹宇所說的情報是真的,而是相信曹宇的這種說真話的態度。
具體到這件事上,曹宇說劉波是紅黨特科之王牌特工。
他暫時相信曹宇這話是真的,意即曹宇沒有撒謊,但是,這隻是曹宇所掌握的情況,或者說是彆人願意讓曹宇知道的情況。
但是,這不代表情報是真的。
此前,瀨戶內川曾經分析過曹宇去探監、同其接觸之事
瀨戶內川分析說,極可能曹宇被紅黨懷疑了,故意安排曹宇來探望他,並且以假情報來試探。
“是你的上級周虹蘇告訴你,劉波是紅黨王牌特工‘魚腸’?”三本次郎問。
“沒有。”曹宇說道,然後他就看到三本次郎不善的眼神,趕緊解釋,“周虹蘇隻是告訴我劉波真名叫餘暢。”
“餘暢就是紅黨代號為‘魚腸’的特工,這是汪康年的分析判斷。”曹宇急忙說道。
三本次郎陷入思考,他很快就將線索捋清楚了
紅黨懷疑了曹宇,故意設陷阱。
紅黨故意說劉波的真名叫餘暢。
他們知道這個名字會引起黨務調查處的警覺,國府方麵會立刻將餘暢同‘魚腸’聯係起來。
如此,劉波被誤認為是紅黨王牌特工,黨務調查處則會向法租界方麵提出引渡之請求。
劉波是在監獄服刑的囚犯,法租界從來沒有被判刑的囚犯被引渡給國府的先例,所以,這種反常舉動反饋到紅黨那邊,紅黨立刻判斷是曹宇泄露了劉波的‘真實身份’。
如此,便坐實了劉波是國府特工的事實。
三本次郎心中已經有七八分確定事實情況正如他所揣測這般。
同時他也對瀨戶內川的能力表示欣賞,這位還關押在法租界靶子場監獄的下屬,早就分析研判了這種可能性。
看到三本次郎還在沉思狀,曹宇嚇壞了,他唯恐這個日本軍官不相信自己,大聲說,“我有證據,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三本次郎問。
“劉波承認自己是‘魚腸’!”曹宇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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