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彆的時候,程千帆拿出兩百法幣遞給彭與鷗。
“這些錢,麻煩彭教授代葛翠敏同誌接收,給孩子買點奶粉什麼的,大人孩子都多補充營養。”程千帆語氣誠懇,說道。
“本來我不該收你的錢的。”彭與鷗接過鈔票,說道,“不過,這是你關心同誌的心意,我代表葛翠敏同誌說一聲謝謝了。”
葛翠敏以及小嬰兒謝思明的情況都不太好,主要是營養不良。
其他幾名被釋放的同誌,身體情況也比較糟糕。
彭與鷗和組織上已經在竭力出錢出物幫助,不過,彭與鷗這個教授實際上也沒有什麼錢財,其他的同誌更是囊中羞澀。
這些情況,程千帆知道,故而他是難得的主動拿出一筆錢與彭與鷗。
主要原因是,兩百法幣對於小程巡長來說不算什麼,這筆錢就當是人情往來花費。
“不過,這錢算我借你的。”彭與鷗繼續說。
“隨你吧。”程千帆點點頭說道。
對於他來說,兩百法幣真的不算什麼。
不過,彭與鷗堅持組織原則,這也無可厚非。
……
除非特殊情況,不得索要和接受潛伏特工的錢物,這是組織紀律。
一方麵是因為潛伏特工的生活、工作環境和紅黨其他同誌不同,他們要‘享受’,要過‘奢靡’的生活,他們的財物是他們的‘護身符’。
你怎麼撈錢,一般沒人過問,但是,巨額財產消失,這肯定會引起懷疑。
此外,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極為危險的,容易給潛伏特工帶來最直接的安全隱患。
民國二十三年,紅黨潛伏在上海市公安局的一名科長被敵人抓捕、殺害,便是因為這名潛伏特工從自家家中拿了一條毛毯,送給一名同誌禦寒。
後來該名同誌暴露,敵人從他的藏身之處搜出了這條毛毯,這種毛毯較為昂貴,明顯和這名以印刷工人的身份做掩護之紅黨的生活水準不相符。
黨務調查處以毛毯為線索,很快查到了這名公安局內部的潛伏特工身上。
滬上紅黨在滬上公安局內部如此高級彆潛伏特工便是因為這麼一條毛毯暴露,被捕,犧牲。
該件事情,用血的代價向所有人訴說潛伏工作的艱險,半點也馬虎不得。
組織上隨後便有了規定,要求潛伏特工約束自己的革命熱情和對同誌們的關心之情,非特殊情況,儘可能不要向組織上提供資金,特彆是不得提供指向性明顯的物品。
組織上也會儘量避免向潛伏特工要求錢物支持。
……
第二天中午,彭與鷗來到了雅培爾路和霞飛路交叉口的這家書店。
“周老板,我上去約的悶庵先生的七十二講到了沒?”彭與鷗同櫃台後麵正在盤點記賬的書店老板周虹蘇打招呼。
“彭教授,你來的真真巧,我正說明天將書給你送過去呢。”周虹蘇連忙說道。
“我今日若不來,明日來,你明日恐怕也是這般說。”彭與鷗打趣說道。
周虹蘇哈哈笑著,連說‘彭教授莫亂講’,延引彭與鷗去了後麵客廳敘話。
“老彭,你怎麼來了?”周虹蘇關了門,立刻問。
昨天晚上兩人剛剛見過麵,彭與鷗卻在今天中午突然前來,肯定是有緊急之事,這令周虹蘇不得不緊張。
“老周,情況有變。”彭與鷗表情嚴肅,沉聲說,“立刻切斷曹宇同組織上的所有聯係,所有為曹宇所熟悉的同誌,即刻轉移。”
“老彭,怎麼會?昨天不說說曹宇同誌通過了組織考察嗎?”周虹蘇急問。
“周虹蘇同誌,我是來傳達組織決定的,我現在沒有時間給你解釋什麼,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堅決服從組織決定!”彭與鷗嚴厲說道。
“是,堅決服從組織決定。”周虹蘇長歎一口氣,搓了搓手,說道。
“不僅僅其他人要切斷同曹宇的聯係,你也要。”彭與鷗正色說,“你是曹宇的入黨介紹人,是他的老上級,他對你最了解,你是最危險的。”
“我明白。”周虹蘇沉聲說,儘管他不願意相信曹宇有問題,但是,看到彭與鷗如此嚴肅,他知道組織上肯定是掌握了某些證據,曹宇肯定是有問題的,最起碼是有極大之值得懷疑之處。
“為了給其他同誌轉移的時間,同時為了麻痹曹宇,我們必須先穩住他。”彭與鷗說,“你在今天晚上同他最後見個麵,直接告訴他,組織上安排給他一件極為重要的任務,這個任務有一定危險性,為了安全起見,暫時切斷同他的聯係,直至任務完成。”
“什麼任務?”
“營救被關押在法租界監獄的一位重要同誌。”彭與鷗說。
“我們有重要的通知被關押在靶子場監獄嗎?”周虹蘇驚訝問。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彭與鷗說,“這便是現在化名為劉波的餘暢同誌。”
周虹蘇聞言,瞪大了眼睛。
……
“沒想到霞飛路出了事情,路大章倒黴了,你會因此而受益。”三本次郎微笑說。
聞聽程千帆告知說他已經升任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長之職,三本次郎很高興。
宮崎健太郎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地位越高,對於帝國來說越發有用。
“課長,屬下在巡捕房聽聞了一些關於霞飛路百草藥鋪凶殺案的事情。”程千帆問,“現在,法租界方麵研判百草藥鋪是帝國的特工據點,莫非,那個黃老板是我們的人?”
“不是我們的人。”三本次郎說。
“那就好。”程千帆鬆了一口氣。
“不過,百草藥鋪確實是帝國特工據點,黃愛華確實是帝國特工。”三本次郎喝了一口酒,輕輕搖頭,“他們是武官府情報處的人。”
“要不要我幫忙打聽案件進展?”程千帆問。
“不必理會。”三本次郎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武官府情報處自己會處理。”
武官府情報處同特高課是兩個特務機關,雙方是競爭關係。
三本次郎可沒有那麼好心,他自然不會同意己方的一名潛伏特工冒著暴露之危險去幫助武官府情報處打聽消息。
“明白了。”程千帆點點頭。
……
當天晚上,周虹蘇秘密會見了曹宇,向曹宇‘同誌’轉達了組織上的新任務安排。
“曹宇同誌。”周虹蘇握住曹宇的雙手,“餘暢同誌是我黨一位十分重要的同誌,雖然被抓捕,但是,他的真正身份一直沒有暴露,敵人隻知道劉波,不知道餘暢,你是上海本地人,身家清白,故而安排你來執行這個任務。”
“感謝組織信任,我定然竭儘全力去完成這個任務。”曹宇情緒激動,說道。
“要謹慎,不要急,你可以先側麵接觸,打聽消息,避免被敵人嗅出異常。”周虹蘇叮囑說。
“明白。”曹宇點頭,他心中狂喜,恨不得現在就和汪康年會麵,告知他這個好消息。
汪康年曾經承諾,隻要他立下大功,就允許他結束潛伏工作,光榮歸隊。
這份艱苦的潛伏工作,他是一分鐘也不願意多乾下去了。
……
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中央巡捕房的刑訊室內。
霍小禾被一盆冷水澆醒。
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四周。
他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一棒子打暈的。
現在腦子還沒有回過神來。
“幫霍先生清醒清醒。”大頭呂冷哼一聲。
一名巡捕掄起鞭子,上來就是一頓猛抽,抽的霍小禾鬼哭狼嚎。
抽完鞭子,大頭呂過來,一把揪住霍小禾的頭發,用力撞在木架上,冷聲問,“就踏馬是你在造謠中傷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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