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次郎拿來與他練習的這些文件,都是‘過時’的情報。
基本上都是半年以上,甚至是一兩年前的情報、往來電文、資料。
程千帆並沒有驚訝,這是可以理解的,如若三本次郎拿來最近的情報給他練手,程千帆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可能暴露了,對方這是故意設陷阱
能夠呈送到上海特高課二號長官手中之最新的絕密情報,對於任何特工來說,絕對是致命的誘惑,哪怕是明知道會暴露,會犧牲,情報員也極可能按耐不住誘惑。
雖然是過時的情報,但是,在程千帆這樣的專業特工眼中,這些文件依然是有著極高的價值的。
有一部分是日本特工所搜集的關於中隊番號、駐地,以及駐地之人口、村落的相關資料文件。
程千帆的內心是震驚的,這些資料極為完善,某一個村落,有幾口井,有那些主乾道、田間小路,赫然在列。
程千帆知道,這是無數個類似宮崎健太郎這樣的所謂學者,在中國腹地、年複一年、餐風飲露的吃苦、遊曆的成果。
……
摒除這些資料,有三則‘舊情報’引起他的關注。
其一,這是日本國駐北平領事館之參事官森島發給日本國駐滬上總領事館武官影佐禎昭的電文。
日本駐北平領事館的外交人員是‘半公開’的間諜,森島派遣手下追蹤北平之國民革命軍第29軍自軍長宋明軒以下將官。
“中隊二十九軍的將軍門經常在一些私宅會麵,然地點不定,中隊防範甚嚴,故外交團難以定位,難獲情報。”
其二,這是南京方麵日特向滬上特高課發來的情報簡報,‘南京捕捉漢奸和間諜的活動甚為‘狂熱’,契卡大力活動,甚至騷擾到我合法外交人員,請倍加小心。’(ps1)。
程千帆琢磨這兩個情報信息。
第一個,北平方麵的日特對駐紮在平津之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的重要將領形監視之實。
當然,日軍對於中隊高級將領非常關注,日軍在華北頻頻演習、逼迫,在這種形勢下對二十九軍將領追蹤、監視,並不奇怪。
不過,這則情報涉及到日特對平津二十九軍高層的動作,程千帆還是決定將這個情報向西北總部和南京總部彙報。
第二個,南京方麵日特發給上海特高課的情報簡報,看似屬於正常的情報交流,南京的日特向上海的日特說一說南京的緊張形勢,這未嘗不可,但是,情報中最後這句話‘請倍加小心’。
這卻是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
倍加小心?
誰倍加小心?
程千帆彈出一直香煙,卻是沒有點燃,隻是拿在手中把玩。
提醒影佐禎昭小心?
不可能。
不是說負責上海方麵的日特情報工作的影佐禎昭不會去南京,而是影佐禎昭本身是日本武官,有外交豁免權,即使是此人出現在南京,國府方麵儘管對此人恨之入骨,但是,決然不會對此人動手的。
那麼,這是提醒何人要小心?
程千帆點燃香煙,隻是抽了一口,卻是手夾香煙陷入沉思。
煙灰掉落。
落在了貓咪的臉上,貓咪不滿意的叫了一聲,抬起頭,嫌棄的看了主人一眼,從他的腿上跳下去,複又跳到了床上,趴下繼續睡。
程千帆看了一眼這個打擾自己思路的小東西,笑了笑。
驀然,他的腦子裡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上海方麵有重要日特前往南京。
許是去南京執行臨時任務。
許是從上海調派到南京工作。
這是一個南京方麵和上海方麵都極為重視的日特,故而南京方麵會因為南京的緊張形勢提醒上海這邊倍加小心。
程千帆起身,踱步。
他拿起桌子上的情報‘默寫副本’,目光停留在了日期上。
昭和十年三月。
這是今年上半年的電文。
說明最有可能是三月份的時候,有一名重要日特從上海抵達南京!
……
除了這兩個情報之外,還要一則簡短的彙報材料引起了程千帆的關注。
“甘世東路古董店,梅花九被殺,疑似支那國黨特務處特工之行凶手法。”
甘世東路,古董店,梅花九被殺。
程千帆立刻就明白這則情報中所說的是誰了,通日叛國的駐滬上保安團軍需處長肖振中。
此人的代號是‘梅花九’?!
因特務處是直接鋤奸,並沒有時間去審問,所以,直指肖振中被製裁,都並沒有得到此人通日之更進一步的資料。
而‘梅花九’這個代號,也是第一次為程千帆所知。
撲克牌代號?
程千帆第一反應是,有梅花九,那麼是不是可以猜測,有可能還有紅桃k、梅花六、方塊三等等?
這個發現令他陷入沉思。
莫非,日本人手中掌握著數量眾多的以撲克牌為代號的漢奸?
程千帆心中一動。
在三本次郎看來是沒有什麼價值的‘過期’情報,經過專業特工程千帆的抽絲剝繭,他成功的找到捕捉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當然,這也要得益於他迅速捕捉信息關鍵詞的能力、以及近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
第二天上午,程千帆請了假。
他拎著酒水、肉食找麥蘭巡捕房的蘇稚康探長吃酒。
半醉微醺,程千帆告辭離開。
他首先來到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總部發電報。
程千帆一字不差的將自己默寫下來的兩則分彆事關平津二十九軍、以及南京日特情況之電文發送延州。
此外,還有他默記下來的其他一些重要資料、情報。
隨後,他來到金神父路周茹的住所。
周茹在上班,不在家。
程千帆自己取出電台,向特務處南京徐府巷總部發電報。
發往南京特務處總部的電文,比發往西北總部的電文多了一則情報,便是關於通日叛徒肖振中之代號,以及他對日特方麵可能用撲克牌為更多通日漢奸設置代號的猜測。
隨後,程千帆返回薛華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他來到皮特的辦公室,霸占了辦公室裡的休息室。
“你這個家夥,喝醉了怕被覃總罵,卻躲來我這裡,影響我的休息。”皮特抱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