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二是謹慎的性格。
他本來是拎著槍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把撬棍,順勢拿起撬棍。
他沒有一下子將房門打開,而是慢慢打開的。
同時,他的左腳跨前,微微屈膝,右腳在後,腳尖抵地。
這樣可以確保他整個人猶如弓弦狀,一旦事有不妙,整個人身體往前衝,就如同被射出去的弓箭,可以第一時間將房門抵住。
浩二已經足夠謹慎了。
門外的廖誌申更加謹慎,他壓根沒有打算同浩二照麵。
在房門剛剛被拉開四分之一,廖誌申猛然撞過來,與此同時他手中的紙包就砸過來。
浩二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掄起撬棍迎著空中飛來的物體砸過去。
被擊中的紙包瞬間四分五裂,包裹著的石灰粉瞬間撲麵而來。
“啊!”浩二雙眼被石灰粉灌入,痛苦的發出慘叫。
這一聲慘叫,就像是信號一般。
在巷子裡,響起了劈裡啪啦的鞭炮聲。
與此同時,廖誌申從腰間拔槍,對著麵前的浩二啪啪啪連開三槍,槍槍命中要害。
在浩二發出慘叫聲的時候,影佐英一就猛然驚醒。
他下意識的起身,向房門的方向望過去。
就看到了浩二被一名男子近距離接連開槍擊中,這名他從滿鐵帶到滬上的忠心手下就像是一塊破布一般,搖晃著倒在地上。
“影佐閣下,小心。”江口英也也清醒了,他大吼著,從餐桌下麵的抽屜迅速的抽出一把槍,遞給了影佐英一。
影佐英一本來是打算從腰間拔槍的,此時,幾乎是下意識的接過了江口英也遞過來的手槍,同時在地上一個打滾,舉槍就射。
哢!
沒子彈。
還沒等影佐英一反應過來,他的手腕就被廖誌申擊中,沒有子彈的手槍落在地上,與此同時,在他的背後響起了連續的槍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
“好了,影佐已經死了。”廖誌申看了一眼身上連中七槍,胸膛幾乎是被打爛了,已經斃命的影佐英一,衝著江口英也喊道。
江口英也沒有理會,砰!
一槍擊中了影佐英一的腦袋,直接將腦瓜打爛,腦漿、血漿、碎了一地。
隨後,江口英也麵無表情的將手中的毛瑟手槍遞給麵前的國府特工。
廖誌申接過手槍,大聲說,“江口先生,請跟我走,後門我們安排的船隻。”
他不得不大聲說話,因為巷子裡的鞭炮聲還在響著。
“向我開槍。”江口英也指著自己,低聲吼道。
“什麼?”廖誌申愣住了。
“開槍啊。”江口英也滿眼通紅,表情猙獰,喊道,“我不走了,我留在上海,我們繼續合作。”
廖誌申沒有時間耽擱了,他深深地看了江口英也一眼,後退了四五步,舉起手槍。
……
砰!
一槍擊中江口英也的肩膀。
江口英也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掙紮著起身,往後爬,將後背露給對方,口中低吼著,“不夠!”
廖誌申被這個日本人的瘋狂驚住了,他再度舉槍,砰!
一槍擊中了江口英也另外一個肩膀。
“保重!”廖誌申看了一眼中槍趴在地麵上的江口英也,說道,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敬佩一個日本人。
且從科長宋甫國的口中,他對於江口這個日人的印象是‘怕死’。
就是這麼一個怕死的日人,竟然放棄撤離上海,選擇留下來,而且對自己竟如此下狠手。
廖誌申兩手持槍,跑回院子,打開後門,跑到河邊,上了一條烏篷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內,江口英也在地麵上爬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他先是影佐英一的手中拿回自己的配槍。
又從影佐英一的身上摸出影佐的配槍,放在影佐英一的手中,拿著影佐英一的手指扣動扳機,啪啪兩槍,一槍打在房門上,一槍打在牆壁上。
隨後,江口英也撤下自己配槍的空彈匣,他從自己的身上摸出子彈,仔細的裝滿彈匣,哢擦一聲裝好彈匣。
趴在地上,對著房門啪啪就是兩槍。
轉換了一個姿勢,對著剛才廖誌申站立之處稍稍偏十幾公分的方向,啪啪又是兩槍,子彈擊中牆壁。
此時,外麵的鞭炮聲已經停了。
江口英也艱難的爬行到門口,忍著肩膀的劇痛,對著天空啪啪就是兩聲槍響。
約莫兩分鐘後,聽著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失血過多的江口英也再也忍不住,昏死過去。
……
“江口不相信我們。”程千帆冷冷說道,“他隻相信他自己,他隻相信價值,江口認為隻有他自己還有價值,他才會活命,所以,他選擇留下來,留在中國當我們的內應。”
宋甫國讚同程千帆的分析,他點點頭,“這樣也好,隻要江口英也能夠通過這次事件之審查,我們在日人內部就會有一枚非常重要的釘子!”
“江口不會有事。”程千帆說道,“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受到日軍軍部褒獎的英雄會對自己的未來上峰動手,他對自己也足夠很,那兩槍足以使江口避免被懷疑。”
說著,程千帆壓低帽簷,對宋甫國點點頭,“宋科長,此間事了,就請您代為發報南京,向處長報喜。”
宋甫國大為感動,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此次行動,你有大功,我會據實彙報。”
“對老領導您的品性,我從來不擔心。”程千帆微笑說道,雙手抱拳,“告辭。”
待程千帆離開後,宋甫國拍拍手,有手下推門而入。
“通知黨老四,計劃取消。”宋甫國沉聲說。
黨老四是水匪,如果江口英也上了小船逃離,他決然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穿街過巷,約莫二十多分鐘後,程千帆帶著豪仔在一個巷子口上了汽車。
李浩緩緩開車。
“下一個路口,放我下去,你開車送豪仔回去吧。”程千帆說道。
李浩驚訝的看了一眼後視鏡,按照計劃,他要開車送帆哥去下一個碼頭,帆哥會在那裡乾掉江口英也。
“用不著了。”程千帆緩緩地說,他輕笑一聲,“聰明人。”
車輛在一個巷子口緩緩停下。
程千帆已經在車上完成了換裝,他換了一身西裝,頭上戴了一頂禮帽。
沿著巷子一路向前,中途轉向去了菜市街,又行了約莫十來分鐘,出來後,程千帆招了招手,“黃包車。”
“八裡橋路三號,趕時間。”
“您坐穩了。”車夫拿著臟兮兮的毛巾擦拭了汗水,喊了一嗓子。
車夫在奔跑,汗珠低落,風在吹,是六月下旬之滬上的熱風。
遠處傳來了淒厲的警笛聲,有荷槍實彈的軍卡開過。
日本國駐滬上總領事館武官影佐英一大佐的侄子、滬上特高課的高級官員影佐英一及其忠誠手下浩二,遇刺身亡。
剛剛受到日本軍部褒獎的英雄特工江口英也在這起刺殺中中槍,‘生死未卜’。
投靠日人之叛徒肖振中被特務處製裁,同時被殺的還有兩名日本浪人。
大上海的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
黃包車夫見慣不怪,謀生的步伐不停歇。
程千帆遮住帽簷,彈出一支煙,摸出煤油打火機,點燃口中香煙。
平靜的麵孔下,他的心中激動萬分,他去同姐姐見麵,西北來電,組織上對他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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