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影佐英一,早就在程千帆的計劃之內。
影佐英一是目前在上海的日特中,甚或可以說是所有日特中最了解程千帆的人。
儘管目前在影佐英一的眼裡,他已經是日人宮崎健太郎。
但是,人的習慣有著恐怖的慣性,程千帆無從知曉影佐英一是否了解他的一些細節上的習慣,一旦他在不經意間顯露出某些這些程千帆所獨有的細節、習慣,而這些細節是宮崎健太郎這個‘假扮者’不太可能知曉的。
以影佐英一多疑的性格,很可能會再起疑心。
故而,隻有死去的影佐英一才能夠讓程千帆徹底放心。
現在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假扮’程千帆很成功,影佐英一目前對他沒有任何懷疑,且他的日人身份在上海特高課以及軍部已經備案。
影佐英一的死亡,不會影響到他的日人身份。
……
“殺影佐英一?”宋甫國微微錯愕,咳嗽了兩聲,“影佐英一是影佐禎昭的侄子,如果殺了此人,關係可就大了。”
“既然宋科長沒有興趣,那麼……”
“誰說我沒有興趣了?”宋甫國說道,“我隻是說殺了此人,比較麻煩,又不說不能對他動手。”
“日人侵我中華,他們殺我同胞,侵我國土,沒有不可殺之日人。”宋甫國語氣低沉,“若是影佐禎昭,此人是日人外交武官,我方不能動手,影佐禎昭的一個侄子,其人更是日特,自然可殺,當殺,隻是如何動手,卻需要小心計議。”
程千帆大喜,殺死影佐,他需要幫手,宋甫國顯然是最好的幫手。
不,確切的說,他願意當宋甫國的幫手。
他的潛伏小組,還是力量微薄,無法主導此事。
且這件事,他最好是避嫌在幕後。
“說得好,日人侵我國土,殺我同胞,無不可殺之日人。”程千帆讚歎說,“此事屬下願意以宋科長馬首是瞻,竭誠服務。”
對於程千帆願意作輔助,宋甫國自然是歡迎的。
處決肖振中之事,南京方麵令整個上海情報科都為程千帆打輔佐,這讓宋甫國很沒麵子。
殺死影佐英一是大功一件,在他的理解下,小程這是很講究,充分尊重和考慮到他這個老領導的麵子,投桃報李。
兩人就此對刺殺影佐英一之事達成共識。
不過,目前的首要任務還是處決叛國者肖振中。
……
“我們調查了肖振中的關係網,發現了一個人。”宋甫國將一張照片遞給程千帆。
“此人是誰?”程千帆將車子停在一個路燈下麵,瞥了一眼照片,一個中年男子,一襲長衫,麵帶笑容,看起來像是一個商人。
“歐陽攀,寧波商會的理事,此人是肖振中的同鄉好友。”
“歐陽攀家中傭人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在兩日前,歐陽府上接到了一個電話,傭人說聽聲音像是老爺的好友肖振中。”
“電話聲音會失真,為了確保情報正確,我們通過話務局查了這個來電號碼,確係是從日本商人橋本的家中打出去的,可以證實正是躲在橋本家中的肖振中打給歐陽攀的。”
“很奇怪。”程千帆思忖,說道,“此時肖振中應該已成驚弓之鳥,他最安全的做法是切斷和外界的一切聯係,為何會聯係歐陽攀。”
“我們接觸了歐陽攀,麵對特務處的質詢,此人不敢隱瞞。”宋甫國又是咳嗽了幾聲,這讓程千帆很是擔心他的身體。
“據歐陽攀所說,肖振中托他打聽甘世東路的一家古董店,似是對該店的一件極為珍貴之青花瓷瓶很感興趣。”
“肖振中喜好古董?”程千帆立刻問。
宋甫國搖搖頭,“據情報顯示,此人對古董向來無有興趣,此人隻好黃白之物。”
“這就奇怪了。”程千帆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立刻想到宋甫國現在肺不好,立刻掐滅香煙,“肖振中目前必然極度害怕特務處對他的製裁,在這種情況下,一向對古董不感興趣的此人,竟然會冒著危險聯係外界,打聽一件青花瓷瓶。”
他沉吟片刻,眼中顯出喜色,“他打聽這件古董,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送人。”
……
“沒錯。”宋甫國對於程千帆的快速反應很讚歎,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般認為的。”
“他要保命。”程千帆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肖振中此人對於日人來說,已經毫無價值了,他要保命,隻有死心塌地的為日人效命,隻是,這樣的一個人,日本方麵不一定看得上。”
“故而,他謀求這件珍品瓷器,是為了賄賂、討好日人方麵的大人物。”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
肖振中此前隻同影佐英一接觸,他現在躲藏在日本商人橋本家中,根據特務處的調查,這個橋本實際上也是上海特高課的特工,是影佐英一的手下。
如此,肖振中所能夠接觸的日人中大人物隻有影佐英一。
“不對,影佐英一這個人,我頗多了解,此人殘忍涼薄。”程千帆搖搖頭,“且不說,據我所知,影佐英一對古董並沒有什麼興趣,現在肖振中就是他手拿把攥的一顆臭蟲,他弄死肖振中,肖振中的所有錢財就都到手了。”
“影佐禎昭!”
程千帆以及宋甫國幾乎異口同聲說出了這個名字。
影佐禎昭此人極為活躍,此前公開接受采訪,大談日中友好的時候,言語中表示對中華文化的欽佩和喜愛,自談很喜歡中國的古董,尤為對中國古瓷器癡迷。
兩人十分振奮,這條線捋清楚了
肖振中要保命,他想要討好的目標是影佐禎昭,得知影佐禎昭喜歡中國古董,特彆是喜歡古瓷。
故而,甘世東路的這家古董店的這件青花瓷器是鎮店之寶,盛名在外,肖振中就想著搞到這件青花瓷,送給影佐禎昭,以求得日本人的長期保護。
“以肖振中在日人中的地位,他是夠不上和影佐禎昭搭線的。”程千帆分析說。
肖振中即便是想要賄賂影佐禎昭都奉寶無門。
那麼,他隻有通過影佐英一向影佐禎昭敬獻古董。
程千帆與宋甫國相視一笑,都是眼中大亮
這麼說,這件事竟與影佐英一也牽扯上了。
如此,有沒有可能將影佐英一也引入彀中,一起解決掉?
“現在有兩件事要弄清楚。”宋甫國語氣興奮,連連咳嗽,“第一,查清楚此事是肖振中偷偷在運作,還是他已經得到了影佐英一的首肯,影佐英一也參與其中。”
“第二,如若影佐英一確係和此事有關聯,我們如何設計,吸引影佐英一親自入場。”
……
滬上龍華警備司令部。
汪康年見到了吳山嶽,還沒有來得及彙報自己的發現,就看到吳山嶽表情無比凝重。
“股長,出了什麼事情?”汪康年輕聲問。
“南京總部轉來的密電。”吳山嶽將一份電文遞給汪康年,“從一周前開始,紅黨西北方麵同滬上以及杭城的電訊往來突然密切。”
“竟有此事?”汪康年大驚。
滬上以及杭城的紅黨地下組織經過幾次搜捕之後,都變得極為謹慎,此番竟然同他們的中央突然電報往來密切,這很反常。
“這不像是紅黨地方上主動聯係西北方麵。”汪康年立刻做出判斷,“此更像是是紅黨中央主動聯係地方上,紅黨莫不是有什麼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