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和若蘭就是好朋友。”聽到姐姐這麼問,程千帆竟是露出羞赧的表情,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啊。”姐姐露出‘老母親’一般的笑容。
對於白若蘭,程敏的印象非常好。
程千帆在養育院的時候,她曾經悄悄去看過,那個時候,這個漂亮、純潔、善良的小姑娘就令她印象深刻。
民國二十年,滬上大搜捕前一個月,程敏陪同程千帆去看望養育院的孩子們,再度見到了白若蘭,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成了漂亮的少女,依然是那麼的美麗、純潔、安靜。
看著弟弟同白若蘭站在一起,一對人兒下意識的,腦袋幾乎碰著腦袋說悄悄話,程敏忍不住偷笑,心中那個滿意呦
她想到了青梅竹馬這個詞。
那一年,弟弟程千帆16歲,白若蘭15歲。
一彆五年,再次從弟弟的口中聽到白若蘭的名字,不,她剛才聽得真真的,弟弟口中說的是‘若蘭’。
……
程千帆被姐姐打趣,有些難為情。
“弟弟,若蘭是一個好女孩,你要懂得珍惜。”程敏‘趁熱打鐵’。
聽到姐姐這麼說,程千帆沒有再回避這個話題,他抬起頭,認真的說道,“姐,我確實是深愛若蘭。”
不待程敏說話,他又繼續說道,“隻是,我不想她受到傷害。”
“若蘭獨愛我,我心中也獨有她,我們知道彼此心意,對我來說,足矣。”程千帆的眼中帶笑,有光,“我為紅色事業,為民眾,甘願拋頭顱,灑熱血,隨時可能犧牲,如若我不在了,(假若我們結為夫妻)我妻若蘭必然傷心徹骨。”
程敏看著弟弟,她的腦海中想到了弟弟犧牲的畫麵,這讓姐姐感覺害怕。
父母是紅色烈士,她自己也是紅色地下工作者,程敏自身也早有隨時為紅色犧牲之決心,隻是,這是她最疼愛的弟弟啊,隻是想想弟弟可能犧牲的畫麵,她就是那麼的難受。
程敏迅速拋卻這不好的想法。
她在思考弟弟的話,思考弟弟對待愛情婚姻的觀念。
“弟弟,姐姐雖然同若蘭隻見過數麵,對她的印象卻極為深刻。”程敏思忖片刻,說道,“若蘭是好女孩,她心中隻有你,即便是你們沒有結為夫妻,你若有事,她依然會痛苦一生。”
程千帆看著姐姐,他明白程敏的意思,‘你二人既然如此,彼此深愛,那便結婚吧’。
他的內心是溫暖的,姐姐這是在催婚啊。
他不生氣,更不會反感,這樣的姐姐令他感覺溫暖,他永遠都隻會感覺歡喜、溫暖。
有親人,有姐姐關心,催婚,這感覺很奇妙。
真好。
……
“姐,現在革命形勢非常嚴峻,等局勢平緩,我會考慮的。”程千帆說道。
“當真?”程敏問。
她知道弟弟同白若蘭的感情,對此毫不懷疑,隻是擔心弟弟會一直回避婚姻。
這並非個例,不少革命同誌因為類似的原因,對愛情回避,對婚姻回避。
這是最純潔無私的愛情,他們(她們)擔心不知何時便犧牲,耽誤了愛人。
不少本該在一起的革命伴侶,直至雙雙犧牲的最後時刻,在他們不得不被迫因為即將犧牲而停下革命之步伐的時候,才真正有時間考慮自己的感情,才能夠奢侈的表達對彼此的深愛。
民國十七年,廣州起義失敗後被捕的周文雍和陳鐵軍在廣州紅花崗英勇就義。
在刑場上,兩人宣布正式結為夫妻,舉行了悲壯的婚禮。
刑場做禮堂!
槍聲為禮炮!
木棉當禮花!
弟弟同若蘭彼此深愛,此生認定了彼此。
既如此,在該愛戀,該享受愛情和婚姻的時候,那便享受這純潔的愛情和婚姻吧。
革命者,也應該有愛情和婚姻。
“姐,你放心。”程千帆走到窗邊,看向西南方向說道,“我若娶妻,妻必若蘭。”
西南方,是白若蘭工作的養育院所在地。
……
法租界,貝當區,養育院。
白若蘭坐在一個石凳上,托著腮,看孩子們在玩耍。
小寶悄咪咪的從後麵過來,蒙住了白若蘭的雙眼。
“若蘭姐姐,猜猜我是誰?”小寶故意捏著腔調說。
白若蘭說了好幾個名字,最後才說出小寶的名字。
“呀,差點就騙過若蘭姐姐了。”小寶略沮喪說道。
不過,很快,小寶就忘記了這些許‘煩惱’,她趴在白若蘭的懷裡,小聲說,“若蘭姐,你以後是不是要嫁給千帆哥哥啊。”
“是的呀。”白若蘭捏了捏小寶的小臉,輕輕的語氣說。
……
程千帆一直想要問問姐夫熊嘉華的情況。
但是,他一直不敢問,他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鄰近分彆前,程千帆終於還是忍不住。
“姐。”他看著姐姐的眼睛,“姐夫呢?”
看著弟弟擔心的表情,程敏抿嘴笑了,這個臭小子,當初她和熊嘉華剛剛結婚的時候,這小子還曾經橫看豎看熊嘉華都不順眼呢。
“你姐夫沒事。”程敏低聲說,“組織上此前安排我從蘇區去了蘇俄,你姐夫則一直留在蘇區,長征勝利後留在陝北工作,我來上海前見過你姐夫,他也一直牽掛你。”
聽到姐姐說姐夫沒事,程千帆心中無比開心。
這是他的姐姐,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守護她一生幸福。
“小芮知道自己有個舅舅,一直問舅舅在哪兒,以後他見了你,一定開心。”程敏嘴角含笑,說道。
“小芮?”程千帆驚喜無比,眼神散發興奮的光彩,“我當舅舅了?幾歲了?”
“虛歲四歲了,從蘇區去蘇俄的途中,才發現自己懷了孩子,在莫斯科生下的小芮。”
“太好了。”程千帆實在是開心,他搓搓手,“我當舅舅了。”
“是啊,你當舅舅了。”程敏看了一眼弟弟,說道,“姐姐還想著早點當姑媽呢。”
姐姐不僅僅催婚,還催娃了。
……
分彆的時刻到了。
程敏看著弟弟,年輕英俊的麵龐,朝氣蓬勃。
弟弟微笑著。
就是這麼年輕、愛笑的弟弟,卻做下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啊。
程敏為弟弟感到無比的驕傲。
時隔五年後姐弟重逢,程敏覺得自己仿佛有無數的話要說,她張了張嘴巴,最終咬了咬唇,幫弟弟整理了衣領,輕輕說,“弟弟,注意安全。”
“恩,我會的,姐,你也要注意安全。”程千帆是真的開心啊,他難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姐姐竟然是中央安排的接頭人,見到了姐姐,得知姐夫也平安,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竟已經當了四年舅舅了。
哈,小外甥。
外甥隨舅舅。
這小子一定和他一樣英俊。
他滿心歡喜。
……
是夜,一封密電從滬上發往西北。
收到密電的農夫同誌,大為震驚,立刻向翔舞同誌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