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魚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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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帆此前判斷老莫的屍體最快會在這一天的上午被發現。

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點,這就是老莫在巡捕房極其糟糕之人際關係。

老黃來值房的抱怨,他的生氣表現,更像是一場表演他沒有對老莫不管不顧,是老莫自己沒有來醫療室換藥的哦。

抱怨完畢,老黃打著酒嗝、晃晃悠悠準備離開。

“老黃,要麼你去老莫家裡看看?”劉波調侃說道。

“不去。”老黃直接搖頭,梗著脖子,“憑什麼啊。”

“老黃,醫者仁心啊。”何關怪聲怪氣喊道。

老黃假裝沒聽到,倒背著手,晃晃悠悠的離開,他去的是夥房的方向。

“劉哥。”程千帆扔了一支煙,劉波伸手接住,隨口道了謝。

程千帆自己嘴巴裡捉了一支煙,又給何關以及關係不錯的大頭呂散了煙。

隨手將煙盒扔在桌子上,道了句,誰想要的自取。

噴雲吐霧中,程千帆在琢磨劉波剛才的話。

看似劉波隻是隨意的調侃老黃一句,很正常。

但是,在‘有心人’程千帆聽來,就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其他人沒有調侃讓老黃去查看老莫的情況。

為什麼劉波要提起這個。

更進一步的說,為什麼是劉波?

劉波和老莫的關係素來不怎麼樣。

這給程千帆的直覺就是,劉波確實是在關注老莫,隻是這種關注很隱蔽,若非有心琢磨、很難發現。

……

閒極無聊的眾人紛紛猜測老莫這廝為何沒有來醫療室換藥。

大頭呂擠眉弄眼,“我聽說老莫有一個相好的,這老莫休假不當值,在家裡可要加班哦。”

“加班個鬼哦。”一個巡捕嘿笑說道,“就老莫被小程打……”

“咳咳咳。”程千帆連連咳嗽。

“哦,老莫是因公負傷,就他那慘樣,躺床板上等人喂飯還差不多。”

“老莫動不了,彆人可以動啊。”有人挑了挑眉。

眾人都嘿嘿嘿笑起來。

程千帆和何關兩個小年輕不明白,但是,裝著明白的樣子跟著嘿笑。

大頭呂等人越說越嗨皮,擠眉弄眼的好像在對暗號,你懂,他懂。

程千帆和何關聽著聽著明白了,兩個年輕人漲紅了臉,躲到一邊去抽煙。

“粗俗!”何關低聲罵到,抬頭看到文書辦的彭文書從院子裡走過,隻覺得那彭文書扭腰擺跨搔首弄姿的樣子,自己素來看不慣的感覺竟是淡了許多。

似乎……還挺好看的。

……

“無恥!”

“自由高貴的法蘭西,不過是表象,他們和日本人本質上都是一路貨色,老資格帝國主義,標榜著自由民主,骨子裡是肮臟的食腐者,他們享受慣了,對新崛起的帝國主義充滿了畏懼。”

“法國人、英國人,他們都在退讓,希望日本人吃飽了,不會進一步蠶食他們在中國的利益,他們在養虎為患。”

方木恒在牢房裡呐喊。

在隔壁的牢房,‘朱源’一開始還能跟著配合呐喊兩句,此時他翻了個身,牽動了身上的傷勢,便故意發生慘叫聲。

“朱源,你怎麼樣?”方木恒聽到動靜,趕緊問道。

“還好。”朱源咬著牙說道,“你說的真好,帝國主義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隻敢用我的筆杆子,和我的嘴巴去呐喊,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方木恒透過牢房的縫隙,看到隔壁獄友一身傷痕,既憤怒又敬佩,“我卻不敢真的去行動,比起你們差遠了,你是敢在東北和日本人真刀真槍的打仗的大英雄。”

“不,你用嘴巴和鋼筆開啟民智,喚醒人們的愛國和抗爭意識,這也是非常重要的。”朱源表情嚴肅說道。

隨即長歎一口氣,“我,我隻是不甘心……沒有死在抗日前線,卻要死在狗特務手裡,我不甘心啊!”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犧牲的。”方木恒目光灼灼,“我過兩天就可以出去,我是記者,我要將你的事跡報到出去,我要讓全上海,全中國都知道,一個在東北抗日前線奮勇殺敵的大英雄,沒有犧牲在抗日前線,卻被法租界逮捕,更可能被引渡給國府遭到殺害,這是何等的諷刺,這是何等的不公!”

“親者痛仇者快!”

“我要用輿論的力量,拯救你出去!”方木恒握緊拳頭。

一個小時後,黨務調查處上海特區行動股股長吳山嶽接到了一個電話誘餌已於今日放出,魚兒上鉤。

……

第二天上午。

老莫依然沒有來巡捕房醫療室換藥。

馬一守發話了,讓老黃明天去老莫家裡看看情況。

程千帆在中午的時候給方家掛了個電話,是女傭接的。

他請女傭轉告唐筱葉,方木恒會在傍晚釋放。

法租界亞爾培路和霞飛路的路口,這是一個新開不到半年的書店。

書店的後院有一個雜物間。

夜已深。

屋內沒有開電燈,隻是點了一盞煤油燈,燈罩遮住了光線,窗戶也放下了竹簾,縫隙塞了紙。

幾名工人正在緊張的忙碌著,他們在印刷最新一期的《紅旗報》。

周虹蘇在門口不停的踱步,既是在放哨,也是在等消息。

傍晚時分,組織上潛伏在《申報》工作的同誌發出請求緊急聯絡的信號。

這讓周虹蘇頗為緊張。

這種下級要求見上級的緊急聯絡,隻要十萬火急的時候才會使用。

是這位同誌暴露了?

還是有彆的同誌被捕了?

還是新一輪的大搜查又要開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側門有人敲門。

敲門聲音很輕,若非周虹蘇一直盯著,恐怕都聽不真切。

周虹蘇示意其他人小心。

噗!

有人立刻吹滅煤油燈。

有人拿起桌子腿,竹竿等雜七雜八的正常‘武器’。

周虹蘇輕手輕腳走出去。

“誰?”

“老管。”

“什麼事?”

“家裡沒豬油了,來借三兩醋。”

周虹蘇打開側門。

“朋友出來了,這是他當時拍的照片。”

“還有一份報紙,很重要。”

“剛剛印出來的,明早見報。”

“辛苦了,注意安全。”

送信的同誌沒有進門,更沒有向門裡瞧,迅速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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